作家小贴士
石一枫,1979年生于北京,1998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2016年《世間已无陈金芳》获得“首届海峡两岸新锐作家好书评选”十部作品之一。2018年,代表作《世间已无陈金芳》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当代》编辑,新作有《地球之眼》。
《北京纪事》:你的个人阅读史,似乎先是经典的现代主义文学,后来才是经典的现实主义文学。对你分别有什么影响?
石一枫: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还在读中学的时候,现代主义文学,现代派,已经是主流。现代派、先锋派,已经是最时髦的东西。搞文学的,都得懂点现代派。大人读,我们小孩也就跟着读,像最被称许的,卡夫卡、威廉·福克纳,也都是我阅读过、痴迷过的。当然,现代派并不是文学的全部,现代派的魅力也有其限度。现代派的文学提倡将世界抽象化、哲思化。但我个人对具象的内容更感兴趣,这主要就是现实主义的内容,比如对情感的诉求、对想象的渴望、对现实生活的认知。查尔斯·狄更斯、列夫·托尔斯泰在这些方面,给了我最大的营养。我个人也比较偏爱现实主义,但这个现实主义也是新的现实主义,是经过现代主义洗礼过后的现实主义。
《北京纪事》:在《当代》任职很久。编辑工作对写作有什么影响吗?
石一枫:作为文学期刊编辑,我必须阅读大量同时期的小说,还不仅限于经典。在这之前,我以为阅读这些小说,可能有点浪费时间,但这个体验产生后,我就不这么想了。正是同时期的小说,保留了值得探索的问题、正在关心的现实、努力推荐的写作,这些东西很难从西方经典文本中获取。大量阅读同时期作品,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益处。尤其是和大多数不阅读同时期作品的作家相比。
同时,编辑工作面对的是读者,它面对的不是自己,这个区分非常重要。文学归根结底要面对读者,它不可能局限于自我意识中,不可能局限于自私中。警惕自我抒发,要看得起别人,这是我从编辑工作中学到的很重要的道理。
《北京纪事》:有说法称,北京作家,比较擅长反讽。你怎么看?
石一枫:北京作家基本都有一个口语的传统,当然这个口语也是经过提炼的。老舍、王朔,可以说是这个传统比较重要的作者,我也属于这个传统。用口语说清楚,比用书面语说清楚,体现了更高的写作技能。你写一篇哲学论文,把它说清楚,还不是很难。难的是,你怎么才能用一个日常说话的方法,把一个复杂的事情说清楚。
我的写作不遮盖我的态度,有态度就会展现。写作不能没有态度,只不过多少的问题,露得多一点,还是露得少一点。有些作家性格比较温和、内敛、深沉,他可能露得比较少。
《北京纪事》:近几年阅读,有什么给你启发很大的书籍?
石一枫:搁以前,我读完书,就会觉得这个作家有多么了不起,现在不是了。现在,我考虑的更多的还是,他有他的道理,但我不会这么来,我也有我的道理。会思考如何通过他或她的东西,反思我的写作。譬如爱丽丝·门罗,她的文学只会发生在加拿大安静的小镇,它不适合中国和美国这样产生着剧烈的社会动荡、充满惊人的冲突的社会,参照这个维度,我可能更多地借鉴查尔斯·狄更斯。又或者如安妮·普鲁,她的文学会涉及地域风情、社会历史的研究,很了不起,但我不会这样去写,我会更倾向于人物的社会命运那一面,相对比较规避知识,这是一个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