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与海龟之缘分

童孟侯

把 塑 料 袋 当 水 母

海员和海龟各自“航海”，各行其道。海龟不会一时兴起把船顶翻，海员也不会下网捕个海龟来玩玩，貌似没有多大关系。

可是有一次，一个海员发现海面上漂浮着一只呆呆的海龟，既不下潜，也不划行，一动不动，眼睛睁得老大老大。海员们齐心协力把这只几百斤重的海龟捞上甲板，然后静静地养它，安抚它，给它浇海水，喂它吃新鲜的小鱼。海龟还是一动不动趴在甲板上，什么都不吃，有时候还默默流泪。

海轮靠岸后，海员们从医院里搞到了一个肠管，用它一照，发现海龟的肚子里有黑色的阴影，原来是一只大塑料袋。海龟是以鱼类、头足綱、甲壳动物和海藻为生的，它一定把塑料袋看作水母，一口吞下了肚子。海龟是非常喜欢吃水母的，吃起来就像人们吃面条那样香，一条条，一口口的。

5天之后，海轮卸完货离开港口，这只海龟在起航的那一天不幸夭亡。海员解剖后才发现，它的肚子里何止一只塑料袋？把上下胃肠都堵死了！海员们流泪了。这只海龟本来是可以活到100多岁的呀，现在被不注意环保的人害死了。

最近，科学家通过仔细研究弄明白了，海龟也好，海鱼也好，往往主动吃塑料，它们不是被塑料本身吸引，而是被它的气味吸引。掉进海里的塑料起初是没有气味的，久而久之，海浪的冲击、阳光的暴晒，把塑料分解成小颗粒，这些颗粒上会寄生藻类，而藻类可以分解塑料，释放出有气味的含硫化合物。这些气味本身对海龟海鱼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但像凤尾鱼这类掠食鱼类是以磷虾为食的，而磷虾又是以藻类为食的，所以这类鱼往往通过塑料的气味，来锁定猎物的所在，于是，海龟之类的生物就觉得海洋中的塑料味道不错。

航海人都把海鸥当作好朋友，把海龟当作长寿的吉祥物，就像陆地上的人把松鹤当吉祥物一样。一个人能活一个半世纪吗？海龟是“活化石”！

铁 链 响 叮 当

苏里南是南美洲最小的国家，其国土面积只有中国河南省那么大。但是，这里盛产黄金，特别富裕。早在19世纪，福建和广东的很多淘金者不远万里来到苏里南，开始淘金，勤劳致富。渐渐的，苏里南的华人越来越多，华人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连这个共和国的首任总统都是华人，他叫陈亚先。汉语里的客家话被作为苏里南的官方语言，这在世界上是非常罕见的。华人华裔在这里的地位和影响，相当于如今生活在美国的犹太人。

即使今天，华人仍占苏里南人口的十分之一。

2020年，中国疏浚船队承接了苏里南河的疏浚工程，它包括航道基建疏浚、航道维护疏浚（要承包5年的维护）、抛泥区围堰建造……疏浚量为569万 m3，先干10个月。

“航浚3001”挖泥船从中国赶到南美洲之后，立刻投入紧张施工。

一天傍晚，船长郑齐宏发现沙滩上有一点一点慢慢移动的黑点，他举起望远镜一看，哦，那是爬上岸的海龟。

原来，苏里南河河口处于大西洋流的边缘，海水优质，饵料丰富，是各种海洋生物的乐园。每年的4月到8月，是海龟爬上岸繁殖的季节，大量海龟纷纷游到这里“登陆”，它们会穿过正在疏浚的航道，抵达对面的沙滩。

按理说，为了赶施工进度，耙吸式挖泥船是日夜不停施工的。可是，横穿过来的海龟会不会让挖泥船的耙头刮到呢？会不会受伤呢？时间久了，海龟会不会相互传递信息：这里有“情况”，赶快离开这片海滩？它们会不会到其他地方去寻觅安生之处呢？

“航浚3001”轮召开船员大会，大家出谋划策，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大多数船员认为，不能以破坏生态来追求经济的发展，人和自然和谐共处才是我们中国疏浚公司发展的理念，也是我们国家倡导的可持续发展之路，经济发展要和生态文明建设并驾齐驱，我们要在苏里南共和国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不要在苏里南众多“老乡”面前丢脸，更何况这个工程结束，接下来还有5年的维护工程，这笔生意不可谓不大。

说一通大道理是容易的，可是工程的进度怎么办？船长郑齐宏陷入了两难境地，为了保护海洋生物海龟，晚上就不能施工。可是，只在白天施工，就赶不上施工进度，新的航道就不能按时疏浚完毕，合同上都是有规定的，10个月的工程不能20个月来完成。如果晚间也施工，当地居民发现挖泥船可能伤害到海龟，可以上网向IOSEA举报。再说了，世界上很多沿海国家都签订了保护海龟的协议，中国也是签了字的。

如何把两难变成两全？郑齐宏船长茶饭不香，夜不能寐。经过多天的设计和摸索，他发明了一个特用的“铃铛”——在耙头前5 m左右的位置，装置一道叮当作响的“门帘”，它们是用铁链焊接成的，只要“航浚3001”开始施工，只要有水流，这些链条就会在“门帘”上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果然，海龟们听到这些像是警铃一样的声音，躲开了，绕圈子了，没有被吸入巨大的耙管，没有被卡在耙头上。操耙手在操纵耙头时慎之又慎，隔开一段时间就要升起耙头检查一下，他们再也没有发现海龟被耙头卡住的尴尬事情。“铃铛”成功了，虽然有点土，但是实用;虽然没花多少钱，但是创意是很值钱的。

海员属海，海龟也属海，海员和海龟其实是有联系的，海龟是海员的朋友，也是所有人的朋友。

花 逢 春 海 上 奇 遇

小伙子山牛在大海上救了香港船主花逢春的女儿，按海上船家的规矩，船主的姑娘小花就嫁给山牛，成为花逢春的乘龙快婿。山牛被派到一艘大货轮上当了船员，开启了他的航海生涯。

那天，山牛正在船头看日落，花逢春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跟我来拜拜我们家的大恩人。”

两人来到中舱的一间小阁楼，只见阁楼地上铺着红地毯，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都是贡品。桌后有座檀香木的台架，中间平放着一个圆鼓鼓的大东西，上面用大红绸布盖着。台架的两边挂着一幅对联：“神龟显神神灵常在，恩人施恩恩泽永存。”横批是：“世代不忘。”

山牛看到这些庄重的摆设，暗自琢磨：看来这位恩人是一位了不起的神仙。当老岳父掀开红绸布，竟然出现一只比磨盘还大的海龟标本，圆圆的体型不见腿，只有三棱脑袋、钩式嘴，一对翅膀式的大分水，满身长满绿毛……山牛纳闷：这只海龟怎么是救命恩人呢？

老岳父郑重吩咐：“快给恩人跪拜磕头！”

山牛遵命立刻跪下。拜毕起身，花逢春小心翼翼给海龟壳蒙上红绸，然后领着山牛走出阁楼。山牛问：“这只大海龟是恩人吗？”

原来，30多年前，花逢春随商船下南洋，专程贩运珠宝和玉器。路过马六甲海峡时商船遭遇了红毛海盗。这伙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不但掠走了全部珠宝，还惨无人道地把海员统统扔进大海，任其自生自灭。

花逢春落水之后，一会儿被高高的海浪抛上浪峰，一会儿被海浪抛到谷底，又咸又苦的海水不断灌进他的嘴，他喘不过气来，身体一点点下沉，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我要葬身海底了，娘啊娘，救我！

忽然，他觉得有腾云驾雾的感觉，身体反而往上升，而不是向海底沉。是不是幻觉？是不是老天爷要把他收走了？他猛然睁眼一看，没错，他已经浮出了海面，是一只大海龟把他驮出了水面！

他吓得大叫一声，立刻推开海龟而逃。不料海龟猛地回过头来，瞪着闪着绿光的眼睛，张开带钩子的大嘴，露出满口白牙，猛地向他咬来（其实海龟并没有牙齿，他看到的也许是它的喙）。他简直是灵魂出窍，只好紧闭双目，等候发落。不料大海龟没有过来叼住他的脑袋，而是咬住了他的衣服，轻轻地往自己的背上拉。花逢春明白了：大海龟不是要吞吃他，而是要救他。他壮壮胆，顺势爬上了龟背，双手紧紧扳住龟背的边缘，挺起身体，向着海岸方向而去。

一艘马来西亚的货轮经过，负责瞭望的水手发现有一个人骑着一只大海龟，这不是海神，是什么？瞭望水手急急忙忙报告船长。船长到舷边一看，可不是嘛！立刻率领全体船员跪倒在甲板上，作揖磕头。船长大声喊道：“海神爷啊，请开恩吧，我们都是善良的人，请海神爷保我们离开险境，我一定会重修庙宇，重铸金身！”

花逢春在龟背上急了，挥着手高声喊：“我是人，不是神，快快救我上船！”

货轮船长低头细看，果然是个人，赶忙让船员抛绳相救。但是，风浪实在太大了，缆绳抛过去还没有准确到达海龟边上，半道上就让风吹偏了，花逢春接不到绳子。一个船员急中生智，找来了一只带有倒钩的微型小铁锚，拴在缆绳的一端，然后用力一甩，小铁锚果然钩住了海龟壳的边缘。大海龟大概疼痛了，猛一激灵，拼命一挣，挣断缆绳，背上还扎着小铁锚，就钻进了海底。花逢春乘机一把抓住缆绳，被船员救上了货轮，他跪在甲板上向海龟游去的方向磕了3个响头：嘭！嘭！嘭！

2年以后，花逢春已经是一艘商船的大副了。这天，他驾船经过一个岛，可巧遇上台风，商船只能靠在小岛的小码头上避风。他跨过栏杆上了岛，看见海边有一堆人聚集在一起，像是观看什么稀罕物。

他挤进人群，只见大家正围观一只大海龟，一个大汉用脚踏着龟背大声叫卖：“谁要，便宜卖了，这是一只带锚的大海龟啊！”

花逢春看着这只大海龟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竟然发现龟壳边缘上钩着一只熟悉的微型铁锚！哎呀，这不是那只救过我命的大海龟吗？他冲到大汉面前，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还搭上一只金表，高价买下了大海龟，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拔下龟壳上钩着的那个小铁锚，毕恭毕敬地把大海龟放回了大海。

大海龟慢慢向大海爬去，它望着花逢春，一步三回头，最后被海水淹没，游回了大海。

这真是一只神龟啊！你们凭什么这么粗暴地对待它？

5年后，花逢春东山再起，又成为商船的船主，他拥有很多艘船。

那天，他旧地重游，特地到那个他曾经避风的小岛上去看看。哪晓得船刚刚靠岸，他就看到海滩上有一只已经死去的大海龟，龟壳边上还留着小铁锚锚钩抓过的伤痕，怎么那么巧？又碰上了这只救过他命的海龟，它像是和他約好了似的，像是在等他。没有这只救命之龟，就不会有他花逢春的今天。他把它抬到船上，清洗，剔除，然后制成了一个大海龟的标本，用红绸布盖起来，放在特地用檀香木制成的供架上，世代供奉。

每当商船要开航和归航，花逢春总要领着全体船员到阁楼上祭拜大海龟。山牛是女婿，自然也要跪拜恩人。

花逢春的故事不是我编的，是有记载的。虽然它带有一点神话色彩，但是我的判断是：确有其事。只是通过海员口口相传，加油添醋，使它变得有浓厚的传奇色彩。在世界上，海龟救人、海豚帮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大 海 龟 报 恩 王 厂 长

海龟属于海龟科，它的种类有好几种：棱皮龟、玳瑁、橄榄绿鳞龟、丽龟、绿海龟、平背海龟，等等。其中大者为棱皮龟，最大的长度可达2 m，体重达到1 t。最小的是橄榄绿鳞龟，一般长75 cm，称重40 kg。

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都有海龟的踪迹，中国沿海附近的海龟属于日本海龟。

最后说一个不是海员的人和海龟之间的缘分——

王修丹是哈尔滨松北有色金属制品厂厂长，为了营销，自然是要请客户吃吃饭喝喝茶的。2002年8月23日，他和朋友在酒店吃饭，走过前厅时，看见一个透明的玻璃水缸里养着一只大海龟，它看见王修丹微微抬起头，眼里流露出哀求的光，似乎在说：“救救我。”

王修丹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他要解救这只被困的海龟。经过反复商谈，他用1 780元的价格问酒店老板买下了这只大海龟，然后抱回了家，用一个大澡盆养了起来。他在思索：我是不是应该放生呢？是不是要让大海龟回归大海呢？眼下没有空，先养上几天再说，哈尔滨离开大海还很远呢，找个机会解决此事吧！

8月25日，也就是大海龟被带到王家才2天，王修丹独自一个人在家，他蹲下身，逗大澡盆里的海龟玩，跟它聊天，摸它的龟壳，给它浇水。忽然，王修丹胸口一阵发闷，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澡盆里的海龟见状，立刻在盆里扑腾起来，弄得水花四溅，弄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可是，没有人能听见大海龟的动静。大海龟猛一使劲，从澡盆里翻出来，爬到门边使劲撞门，咕咚！咕咚！咕咚！

这声音终于让买菜回来的隔壁邻居刘大妈听见了，她急忙打110：“王厂长家是不是进了小偷啦？是不是有人抢劫了？请你们快来一次！”

当警察打开王修丹家的门，只见那只大海龟精疲力竭地躲在门边，不动，眼皮一眨都不眨，似乎在求救。但是，要救的不是大海龟，而是王修丹。此刻，王修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上警车，送往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王修丹也许是疲劳过度，一时晕眩，需要住院进一步观察，可能有脑梗或者别的什么病，也可能休息几天就好了。

一天之后，王修丹终于苏醒过来，他听妻子说这几天家里的大海龟蔫头蔫脑的，不吃不喝，也不动弹。他立刻换下病人服，打车回家。大海龟一见到王修丹回家，立刻兴奋起来，又在大澡盆里翻来覆去，把水弄得哗哗响！王修丹轻声对大海龟说：“谢谢你啊，大海龟！是你救了我的命！”他轻轻抚摸着它的背，用水浸润它的背，一遍又一遍。慢慢的，大海龟安静下来了，又静静地趴在澡盆里，不再扑腾。

王修丹跟妻子说：“大海龟是海洋生物，它怎么会知恩图报呢？”太神奇了。

海兽，大如蓝鲸，跨海吞舟;猛如虎鲸，万夫莫挡;智如海豚，美誉智叟;巧如海獭，匠心独具;老态龙钟如海龟，“归去来兮”……人们对它们略感陌生，其实，它们都是人类的好朋友，尤其是航海者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