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贤
爷爷是一位民办教师,自从村里的小学拆并到镇上后,便赋闲在家,开始了他的农耕生活——侍弄山喜园。
爷爷在老家屋后的山上,用枯枝竹条围起了一块别人撂荒的地,用来种菜。园子简易的门栏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山喜园”。我曾不解地问爷爷:“啥意思啊?”语气里带着取笑意味,心想,一个土土的地方,弄得如此文绉绉的。爷爷拎起我的小辫,指着园子里的菜说:“丫头,学校没有了,现在,你和它们就是爷爷的快乐。”
于是,为了让爷爷继续快乐下去,我便常跟爷爷去山喜园种他的“开心果”。那年三月,春风刚吹醒土地的时候,爷爷决定在山喜园空出的一角,种我最爱吃的扁豆角。
爷爷拿来一把干瘪瘪、皱巴巴的扁豆荚,教我先用水将扁豆荚浸泡起来,然后沥干水,再将豆壳破开,挑选出饱满的种子。爷爷则理好土,在土里挖出等距的小窝;爷爷边打窝边吩咐我,点种子。爷爷说,种扁豆的窝要不深不浅,深了豆芽长不出来,浅了怕被倒春寒冻坏;点种子则是个细致活,要把种子放在窝底正中,放偏了,覆盖不好,会被老鼠、鸟雀偷食或被冻着;颗数也要恰当,多了它们会营养不良,苗弱;少了又收成不好,所以一窝放三四颗比较合适。我一边点着种子,一边扫视爷爷的杰作。那一个个小土窝,整整齐齐,匀匀整整,横看成行,竖看成列,艺术极了。细看小窝,则像一双双抄拢的小手,捧着一粒粒种子。爷爷说,一粒种子就是一个希望,它们埋头沃土,吮吸着雨露阳光,就好比你们沐浴着老师的教诲,会长成栋梁一样。
那时的我,还不大听得懂爷爷的话。但当看见一个个小窝被爷爷覆盖上泥土,变成一个个小堡垒的时候,我格外快乐。
过一段日子,扁豆才长出嫩秧来,爷爷早早地张罗着给扁豆搭架子。爷爷说,这架子就好比它的跳台,可以帮助它不断地跳、不断地爬,不断攀伸向新的高度。
随着时间的延伸,扁豆舒枝散叶了,叶片由浅绿渐渐变得深青,身子由短到长,攀爬的触手每天都在延伸,游龙一样布满了架子。才几个晚上,密密匝匝的藤叶间就噌噌噌地钻出了许多花枝,花枝上攒满了丛丛簇簇的紫色花朵,惹得蜜蜂嘤嘤嗡嗡穿来钻去的。那个时候,我常常坐在扁豆叶“瓦”下,借它搭成的屋子躲着太阳,享受着屋檐下的阴凉。
扁豆成熟了,豆角嫩油油,脆生生的,一嘟噜一嘟噜挂满了架子。等到完全成熟,爷爷就把扁豆采摘下来,放在山喜园里晒。晒到半干,就拿一些半蔫扁豆荚来,剥出扁豆米,用油炸了,给我吃。新鲜扁豆米爆出的味道香喷喷、甜津津的。这时,园子里又会飞出爷孙俩欢乐的说笑声。
爷爷的山喜园里还种了许多其他蔬菜,青椒、莴笋、土豆、黄瓜……几年过去了,爷爷侍弄这个园子,还像侍弄自己的学生,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我去,他就爱指着满园的菜对我说,你看他们各式各样,各有所长,有的在花、有的在果、有的在茎、有的在叶、有的在根,真个各美其美呢。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静静地立在一旁,不說话,生怕打断爷爷的念想。
爷爷老了,生活静了,挂念却深了。
点评
这篇文章以“我”的视角,记叙爷爷的故事,巧借爷爷精心侍弄菜园,展示爷爷心曲,颇具巧思。文章语言通畅,对爷爷理土、教“我”点种等处的细节描写,生动形象,话里有话,令人心动。(指导教师 王忠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