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与人的发展的时间维度考察

2021-12-08 10:40杨泽光
理论观察 2021年8期
关键词:分配劳动人工智能

杨泽光

关键词:人的发展;人工智能;自由时间;生产;分配;劳动

中图分类号:B82-057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1)08 — 0075 — 05

伴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人工智能与人类生活联系日益紧密,并对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学界目前已从劳动、社会分工、产业结构、生活体验、伦理规范等多个维度对“人工智能与人的发展”的话题展开了诸多探讨,既晓示了人工智能带来的人类解放的现实可能性,也揭示了对人类生存意义上的挑战,形成了丰富的理论成果。然而,在马克思看来,时间关涉人的生存与发展,是“人的积极存在”和“人的发展空间”,从时间维度去考察人工智能与人的发展的理论路向却尚未得到学界充分的研究。基于马克思的时间理论,考察人工智能与人的发展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一、自由时间与人的发展

不同于以往哲学家局限在形而上学的建制之内对时间的自然性质进行界定,马克思发现了时间的社会性质,使时间问题成为了人的生存论问题。在他看来,自由时间是物质生存劳动的产物,自由时间的生产与分配直接影响着人的发展。

(一)马克思对“自由时间”的阐释

马克思认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P67)作为生命存在物的人,必须与自然界建立联系,获得物质产品以维持个体及人类群体的存活。人类与其他生命存在物不同,其通过物质生产劳动这种主动性的活动与自然界发生联系。物质生产劳动将自然存在物转化为人类必需品,这一活动需要时间的消耗,马克思将获得维持人类个体及社会生存的必需品的劳动定义为“必要劳动”,将投入的时间定义为“必要劳动时间”。人类不只是生物意义上的生命存在物,人类在物质生产劳动中存有精神活动的维度,即对生产劳动的目的、对象、方式、产品数量进行先期规划。但是在难得果腹的生命状态下,人的这种精神活动并没有带来新的精神需要的产生与满足,而是服务于人的生存需要,成为了“自己肉体需要的奴隶”。〔2〕(P15)那么在何种境况之下,人的精神需要才会产生与满足?此问题的实质实际上是生存与发展之间的张力,即必要劳动时间与精神发展与享受时间之间的张力。〔3〕显然,满足生存需要不再成为人类活动的全部内容,人类才拥有了自由和发展的“自由时间”。具体而言,当物质生活水平不变,劳动生产率提升,必要劳动时间得以缩短,人类拥有了非劳动时间,自由时间初步形成。由此可见,自由时间产生于人类物质生产劳动,正如马克思所说:“劳动是活的、造形的火;是物的易逝性,这种物的易逝性与暂时性表现为这些物通过活的时间而被赋予形式。”〔4〕(P329)

作为人类劳动产物的自由时间概念至少包含三层涵义。第一,自由时间是“社会时间”。在马克思看来,时间也是由人类劳动创造的产物,而人在劳动过程中不仅与自然产生联系,同时还会与其他人产生联系,因而劳动是社会性的活动,而属于劳动产物的时间也具有与生物意义相对的社会性质,成为了社会化的时间,成为了人和社会发展的条件,并且人在实践中又会进一步影响时间的社会化。第二,自由时间是“非劳动时间”。这里的“劳动”特指马克思言说的“必要劳动”,非劳动时间是指非必要劳动时间。“在必要劳动时间之外,为整个社会和社会的每个成员创造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5〕(P103),因而自由时间本质上是必要劳动时间的节约。然而在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自由时间产生了异化,这种异化关涉自由时间的分配,劳动者的劳动创造的非必要劳动时间变为了自己的剩余勞动时间,成为了资本家的自由时间。第三,自由时间是“为劳动者的自由活动和发展开辟广阔天地的余暇时间”。〔6〕(P281)当人获得非劳动时间,需要决定如何使用、再分配,可以选择进行娱乐和享受活动抑或是进行发展自己的“高级活动”。无所事事的闲暇时间是消极的自由时间,用于发展自身的时间则是积极的自由时间,二者的关系是辩证统一的。

(二)自由时间的生产与分配直接影响人的发展

对马克思来说,时间作为劳动的产物,与以物质形态存在的劳动产品具有相似之处,也存在着生产与分配的问题,并且自由时间的生产与分配直接影响着人的发展。

在资本主义产生之前的人类社会中,人类受不发达的生产力的限制,他们不得不将全部时间投入到维持自身生存的活动中去。此时,自由时间并未大量产生,人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无法实现精神与个性的发展。

经由一定的发展,尤其是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当劳动生产率提高到一定程度,此时为维持人类生存的必要劳动时间被大幅度的压缩了,除去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外,仍有一定余量,自由时间便初步生产出来了。人们拥有了在自由时间内从事“高级活动”,发展自己自由个性的可能。但是,伴随着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确立,社会成员分化成为了拥有生产资料与被剥夺生产资料的两个群体。此时社会总体的“自由时间”被生产出来之后,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将自由时间在这两个阶级之间进行分配的问题。劳动者为求生,必须进行必要劳动。但是资本家迫使劳动者在必要劳动时间之外,“追加超额的劳动时间来为生产资料所有者生产生活资料”。〔7〕(P272)由此招致的后果便是:劳动者生产的非必要劳动时间成为了剩余劳动时间,并且这种剩余劳动时间是必要劳动时间的前提。在现实中,劳动者并没有获得自由时间,他们获得的是“一昼夜24小时减去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8〕(P294)的劳动时间,其自由时间异化成为了剩余劳动时间;资本家确将大量的自由时间占为己有,获得了发展自身的空间。

在马克思看来,只有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物质生产劳动得以解放,才能实现自由时间的大量生产与合理分配。一方面,在共产主义社会中,社会生产力的巨大提升使得必要劳动时间被大幅度压缩,“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9〕(P929),大量的自由时间被节约出来,自由时间不再是稀缺性的存在,其丰富性使得每个人可以进行自由全面的发展。另一方面,私有制被扬弃,生产资料被“自由人联合体”所共有,自由时间不再是建立在对部分人自由时间的剥削的基础上的,而是被合理公平的分配到每一位社会成员的手中,每个人都可以尽情地培养自己的喜好,从事各种精神活动,绽放自己的个性。

二、人工智能为生产更多自由时间提供可能

自由时间是物质生产劳动的产物,人工智能的出现使得劳动生产能力得以提升、劳动形式得以改变,为生产出更多的自由时间提供了可能。

(一)人工智能提高了劳动生产能力,为生产更多自由时间提供可能

人类作为自然存在物,其本身的物理性质存在一定的自然界限,但是人类可以通过对工具的使用,使得自身能力得到延展,尤其是科学技术的发展、机器的制造使得人类获得了数倍于自身的能力。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蒸汽磨”对“手推磨”的替代,提升了劳动生产率,使得生产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发展。人工智能作为一种为人类所创造的革命性的科学技术,用电子芯片模拟人类大脑,用程序替代人类思维过程,用数据刻画人类实践经验,实现了对人类体能层面的某种功能得到放大或者集成以及对人类思维智慧的仿生,从而实现了对人类个体的现有能力的提升。以往机器仅能实现对人类体力能力的放大,而人工智能的革命性变革体现在实现了对人类思维的模拟与智慧的复刻,这使得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将会到达另一级别。因为投入智力与知识的劳动是一种“比社会的平均劳动较高级、较复杂的劳动”,这种劳动产生的价值量“是自乘的或不如说多倍的简单劳动”。〔10〕(P58)

具体来看,人工智能对劳动生产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在劳动效率方面,人工智能目前以可以实现对原有劳动效率的高度提升。如摩根大通开发的对金融交易进行语法分析的金融合同解析软件COIN,只需几秒便可以完成此前人工每年36万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其次在生产质量方面,人工智能凭借其极高的精准度,尤其在高端装备制造业等行业中,有效地降低了操作误差率。再次,在生产的灵活性方面,人工智能可以实现产品的柔性化生产。以往的机器大工业生产,其生产流水线一旦确定,必须进行大规模持续生产,如若中途改变流水线,便会产生大量的新的固定资产的投入。而人工智能是通过工业软件实现敏捷编程和自动编程,由程序控制生产,只需改变程序,便可以实现对生产规模与型的变换,由此避免了不必要的损耗。显然从社会总体层面而言,人工智能实现了对必要劳动时间的压缩,增加了自由时间。

(二)人工智能改变了劳动形式,为劳动时间成为自由时间提供可能

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展现,人类正是在劳动过程中实现自我。但是在进入“自由王国”之前,由于私有制的存在和生产力水平的低下,使得人类的劳动被异化成为了仅仅用以维持自身生存的活动。劳动者不得不在恶劣的工作环境中,持续从事无聊且乏味的劳动。这种劳动是与人的本质的违背,劳动者“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11〕(P93)在这种状况下,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边界清晰,人们在劳动中获得不幸,惟有逃离才得以缓解,并且这种劳动对人的损害需要花费大量的非劳动时间进行缓解。

能够实现对人类体力与思维进行复刻并延展的人工智能的出现,无疑带来了人类劳动形式的改变。首先,人工智能实现了对人类重复性、枯燥性体力劳动的替代。体力劳动工作受到了最直接的影响,例如,装配机器人对制造业工人的替代,使得工人免受嘈杂的车间和无聊的工作的折磨。其次,部分复杂的脑力劳动也会受到影响,如翻译人员、会计、律师等专业性分工很强的职业在人工智能辅助系统下会变得容易得多。再次,抢险抢修机器人可以实现对排爆员、矿工等特种职业者的替代,以此保护劳动者安全。人工智能的出现可能替代人类从事枯燥与危险的劳动,这使得劳动者将减少占用非劳动时间来恢复身心的疲惫与痛苦,从而相对延长了自由时间。

但是,当劳动者从危险、单调的体力劳动形式中解脱,并不直接意味着劳动将自动成为人的本质活动,因为从事脑力劳动或是精神生产活动同样存在出现被胁迫和痛苦的可能,例如:研究生、学者群体中出现的“内卷”现象。只有当劳动不再是工具性的、竞争性的谋生手段,而是“自愿进行的联合劳动”时,剩余劳动时间还原为符合人的本质的劳动时间,必要劳动以外的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界限被模糊,自由时间也就延长了。人工智能恰恰提供了这样的一种可能。伴随人工智能通过对大量人类劳动的替代以及对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使得生产社会财富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减少,在完善的社会福利体系的支撑之下,大量的劳动者拥有了更为宽泛的职业选择空间,这使得劳动者凭借兴趣爱好而选取劳动形式成为可能。例如,电子竞技、分享自己兴趣爱好的自媒体博主等职业的诞生。

三、人工智能对自由时间的实现提出挑战

自由时间的实现不是与劳动时间的节约直接统一的,而是要经历两个分配环节才能得以实现,即:将社会总的非劳动时间分配给个人,个人再将非劳动时间进行自由分配、决定如何使用非劳动时间。人工智能的出现对自由时间在这两个环节中进行分配提出了挑战。

(一)人工智能加剧了自由时间在劳资双方之间分配的不平等

自由时间的实现与社会总体层面达成的必要劳动时间的节约并不直接统一,二者之间存在分配这一中间环节。在资本主义所主导的历史阶段下,一方面由于生产力的巨大提升带来了非必要劳动时间的盈余;另一方面因为私有制被确立,劳动者生产的非必要劳动时间成为了剩余劳动时间,而这种剩余劳动时间是必要劳动时间的前提,生產资料所有者却占据了自由时间。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认为机器的资本主义运用将使得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不平等加剧。首先,“现代工业制度下不断增长的增加固定资本的必要性,也就成了唯利是图的资本家延长工作日的一个主要动力。”〔12〕(P91)机器这种固定资本价值实现的周期越短,在一定时期内为资本家带来的利润就越大,所以资本家产生了增加机器的运转时间、延长工人劳动时间的欲望。其次,因为机器的进入使得工人丧失了技能特性,部分工人被机器替代,过剩人口反过来又加剧了劳动者的内部竞争,资本家便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剥削工人的自由时间。

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将继续放大马克思的这一忧虑。赫拉利指出伴随人工智能的持续发展,未来的人类社会中有99%的人会被人工智能所取代。〔13〕(P295)也许现实不会如此夸张,但是必须要看到的是人工智能对于失业的冲击具有数倍于引入机器的威力。人工智能不仅是对某几个单调重复性的职业的替代,而是对整个社会职业体系的冲击,其可以实现对医生、律师等诸多白领工作者的顶替,甚至机器人可以做出与艺术家相媲美的画作、古诗。如若任由其发展而没有合理的制度进行规制,社会中大部分人很有可能成为失业者。相反,凭借对信息技术的垄断所有的“精英”将全面掌握社会资源与话语权。在马克思看来,工作日的缩短与劳动的普遍化程度息息相关,“在劳动强度和劳动生产力已定的情况下,劳动在一切有劳动能力的社会成员之间分配得越平均,一个社会阶层把劳动的自然必然性从自身上解脱下来并转嫁给另一个社会阶层的可能性越小,社会工作日中必须用于物质生产的必要部分就越小,从而用于个人的自由活动,脑力活动和社会活动的时间部分就越大。”〔14〕(P605)而人工智能造成的结果却是劳动的普遍化程度越来越低,因而社会总体自由时间将更为不公地在少数技术精英与多数技术奴婢之间展开分配。

(二)人工智能可能导致劳动者对自由时间的不恰当使用

当非劳动时间业已分配给劳动者之后,劳动者需要对其进行再分配,即劳动者如何使用非劳动时间。马克思认为,自由时间不是与个人获得的全部非劳动时间直接统一,自由时间不仅包括闲暇时间,还包括“发展不追求任何直接实践目的的人的能力和社会的潜力”的时间。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者以何种量度对非劳动时间进行分配,并不是取决于劳动者自身的意愿,因为资本对劳动者的控制从劳动时间已经延展到了全部生活时间。葛兰西对“禁酒令”的分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他认为,劳动者为宣泄劳动中的苦楚选择酗酒,而资本家为保证劳动者操作机器的状态,强制规定禁酒以控制劳动者的非劳动时间。当科技发展带来了生产对人的依赖程度降低,“禁酒令”被废弃,但是资本对生活时间的控制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资本为实现循环增殖,构建起消费社会,以更为全面且有力的形式控制着劳动者的生活。而人工智能的出现,为资本控制劳动者的自由时间提供了全新的契机。

首先,人工智能为非劳动时间转化为剩余劳动时间提供便利。人工智能带来了职业结构的改变,增加了就业压力。由于人工智能对简单重复性工作的替代,造成了从事这部分职业的劳动者的失业,同时人工智能的出现将推动不变资本的增加与可变资本的减少,造成全面性失业。游离出来的劳动者既要掌握人工智能时代的工作技能,又要面对就业的巨大竞争压力,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将劳动时间延展到非劳动时间,投入额外的精力进行学习与培训。人工智能恰巧又为满足劳动者的“加班”需求提供了便利,劳动者可以通过便携式等智能设备,突破对于工作场景的要求。而这里的受教育时间并不能归为自由时间,因为真正自由时间中的受教育时间是“不以任何直接生产为目的的”,而不是为了得到一份维持生存的工作进行教育培训。

其次,人工智能带来了非劳动时间“肤浅化”的风险。一方面,人工智能可能造成泛滥的伪知识与易于成瘾的娱乐方式对非劳动时间的侵占。搜索引擎使人们便捷的获得所需信息,但是发布主体的开放性使得数据内容中参杂了伪知识与无用信息,这导致真正有效的知识被裹挟于其中而不易于获得,从而侵占了人们的自由时间。同时,人工智能招致了人在非劳动时间中进行的娱乐活动的易于上瘾性,比如虚拟现实的游戏以及精准推送的视频使人更容易沉溺于其中。另一方面,伴随人工智能信息技术、数据分析计算能力的不断增强,带来了资本对人在非劳动时间的活动进行全面监控与控制的風险。生活与生产方式智能化日益普及,人们越来越多的活动可以被转化为数据,以获利为导向的人工智能技术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取用户的信息。人们仿佛置身于杰里米·边沁所描绘的全景式监狱之中,一举一动都受到检视。某些软件将这些数据经由一定的算法分析可以得出个人偏好,以此为依据源源不断的将同质性信息推送给用户,用户所处的信息域日益窄化,其不自知且不自觉地被筑起的信息茧房束缚于其中。在单一性信息裹挟之下的个人,自然无法实现对自身本质的拓展、无法在非劳动时间内进行真正自由的活动。

显然,受到资本逻辑驱动发展的人工智能不是以人的自由发展为目标,而是致力于为资本增殖与扩张提供便利。在时间维度上,则体现为人工智能的发展不是为了自由时间的增加,而是为了“剩余劳动时间”的延长。

四、人工智能对人的发展的思考

自由时间的生产与分配直接影响着人的发展,人工智能的发展不仅为生产更多自由时间提供可能,也对自由时间的实现提出了挑战。因而,人工智能既为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了机遇,也产生了人的片面化发展的风险。如何发挥其利、规避其害成为了当下必须思考的问题。

(一)人工智能对人的发展的影响

人工智能对人的发展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人工智能为人的更高层次需求的产生与满足奠定了基础。马克思认为,构成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便是生产。只有通过必要劳动满足人类生存的需要之后,才能产生新的需要,只有当生产力提高到一定水平,人们才有闲去思考“柴米油盐”之外的问题,人工智能在劳动生产领域的引入带来了生产力“指数级别”地提升,这种提升使人产生了新的发展需要,并且人工智能还为满足新的需要提供了可能。我国经过发展,“落后的物质生产水平”已经成为过去,人民的需求已经转变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而人工智能的技术支持为丰富人的自由时间、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求提供了可能,例如:人工智能向学习、医疗、交通、餐饮等领域的拓展,使得人们可以更为便利地生活、学习、娱乐。

其次,人工智能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可能。在马克思言明的共产主义社会中,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全面发展,这一社会实现的前提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与生存关系的革命性变革。人工智能对生产力的提升已经展开,并将继续发展,而人工智能为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实现也提供了契机,人工智能使得具备无限性、共享性的物质成为生产资料,而这些生产资料随着人工智能与网络社会的不断发展,自身也在不断地增长,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无限性。“数据就像一个神奇的钻石矿,当它的首要价值被挖掘后仍能不断给予”。〔15〕(P127)这为实现“按需分配”的分配方式提供了基础。同时,数据、信息等生产资料相较于传统的生产资料而言,在形式上具备更为便捷的共享方式。并且数据只有在不断地共享过程中,才会愈加具有价值。当生产资料实现共有,自由时间的合理分配便成为了可能,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也就成为了可能。

再次,人工智能带来了对人的主体性的挑战。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人的主体性的体现,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积极体现,人类应当在劳动过程中逐步发展自己的能力、确立自己的主体地位,但是人工智能将人从繁重、单调的劳动形式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同时也产生了对人的劳动地位的挑战,伴随着人工智能的独立化工作能力的增加,部分劳动者将沦为无足轻重的“附庸”,当人工智能与资本逻辑完成合谋之时,一部分人被驱赶出劳动领域,将丧失劳动的机会和价值,他们成为了位于“数字鸿沟”一侧的贫穷人口,在其所处的社会与经济体系之下无法找到能够实现其价值的存身之处。此外,人在非劳动时间内无法进行“自由自觉的活动”,人们被迫投入大量时间进行培训与技能提升,但却无法逃离人工智能带来的技能“恐慌”;人们的娱乐时间被精准推送且又没有内涵的短视频、游戏等娱乐方式侵占;人们身处的环境也是被信息壁垒阻隔形成的,这使得人们在非劳动时间中也深感焦虑与不安,无法实现对自己生活的掌控,渐渐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二)人工智能时代下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对策

一方面,建立完善相關法律制度规范人工智能的发展。由资本推动产生、发展的人工智能受到了资本的操纵,带来了失业、马太效应进一步严重化的倾向,为使人工智能真正成为推动人的发展的力量,首当其冲的便是建立健全相关制度。首先应当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发挥好社会主义制度优势,使人工智能带来的生产力的提升真正为每个社会成员受益。同时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避免资本逻辑对人工智能发展的主导。其次应当完善社会保障制度。人工智能对人类劳动的替代不止是对个别行业的冲击,最终将会波及到所有行业。所以应当为失业者提供技能培训的机会,帮助失业者适应社会的变化;还应当为失业者发放一定的失业补助,以用于调整收入差距过大。

另一方面,坚持人工智能发展的人本导向。人工智能终究是人的产物,在发展过程中必须坚持将人作为出发点与落脚点。首先,承担设计、生产任务的人工智能的研发者必须考虑到人工智能由此产生的对人的不利影响,并有效规避;其次,人工智能的推广销售方必须对产品正负效应均加以阐明,不能只为利益而不顾社会责任;再次,人工智能的使用者应该增强自我意识,避免对产品的依赖与上瘾;最后,社会监管部门应当开展教育宣传,明确相关规定,引导社会树立正确的人工智能使用意识。马克思的毕生追求与全部理论旨归是人的解放,用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作为发展导向,可以行之有效地使人工智能促使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目标地达成。

〔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梁豪.自由时间的生成、异化与扬弃——马克思时间辩证法探要〔J〕.长白学刊,2017,(02),65-71.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9〕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尤瓦尔·赫拉利.未来简史〔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

〔1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5〕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思·库克耶.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M〕.盛杨燕,周涛,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侯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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