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理性视阈下牧区生态移民回迁现象研究
——以内蒙古达茂旗巴音杭盖嘎查为例

2021-12-08 03:33罗国奡
红河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巴音牧民理性

罗国奡

(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昆明 650091)

一 研究缘起

关于生态移民概念,国家发改委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于2004年出台的综述报告中对其进行了明确的界定:生态移民是为了实现经济社会和资源环境的协调发展,而将生态脆弱区和功能区的人口向其他地区进行迁移的行动,其在保护环境、消除贫困和发展经济方面发挥着建设性的作用[1]。

从20世纪末始,内蒙古部分地区由于生态环境恶化,人们生产生活受到严重威胁。针对这一现象,地方社会开展了转移生活区域、调整生计方式的社会行动。

由于生态移民回迁问题有着较强的时效性和现实性,所以一直受到学界的关注。谭伟福等人在讨论广西十万大山保护区移民回迁的问题时认为,政策措施不够完善、文化无法适应以及主体视野局限是移民回迁的主要因素[2]。解彩霞认为,推拉力不足以及移民自身的一些消极心态造成了三江源生态移民既无法完全适应新环境,又不愿意回到迁出地的困境[3]。何海狮在考察粤北方洞瑶族生态移民问题时发现,这一地区移民在迁入地和迁出地之间不断往返,故将其称作为一种“摆动模式”,认为这种模式有益于移民对迁入地的适应[4]。这些研究为本文讨论牧区生态移民回迁问题提供了可资借鉴的作用。

笔者于2019年7~8月间在内蒙古达茂旗巴音杭盖嘎查开展田野调查,通过半结构式访谈法和参与观察法收集有关田野资料①。内蒙古巴音杭盖嘎查隶属于包头市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明安镇。相传明安镇旧称“茂明安旗”,此名由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所取。“巴音杭盖”系蒙古语音译,为“富饶的草原”之意。全嘎查共有95户牧民,其中:蒙古族70户,汉族25户,共211人,位于包头市北部,北部紧邻蒙古国,国土面积为176.76平方千米,其中草场面积为178224多公顷,海拔最高处为1700多米,地势西高东低。巴音杭盖嘎查深居内陆,属温带半干旱大陆性气候,雨季短暂,降雨量少,自然环境较为恶劣,属于生态环境最脆弱的荒漠半荒漠草原。草场于1987年以每人75公顷划分到户,围栏则是在2015年牧民自发请人修建的。巴音杭盖嘎查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纯牧业嘎查,喂养牛、羊、马三种牲畜,其中羊的数量最多。

巴音杭盖嘎查隶属的达茂旗于2006~2008年连续3年发生干旱,加上牧民过度放牧,草场沙化严重。因而自2008年始,该旗开始实施生态移民工程,全旗一共修建了23个移民小区,其中一部分位于旗政府所在地百灵庙镇,另一部分位于其他建制镇。如离巴音杭盖嘎查不足30千米的白云鄂博矿区就是一个重要的生态移民点。生态移民补贴主要由草场补贴和住房补贴构成。1997年,牧区草牧场进行了二轮承包到户,草场补贴以此次每户分得的草场面积为依据,每亩每年补贴5元;住房补贴则按此次草场承包时登记的人口计算,人均草场面积200公顷以上(含200公顷)的,每户补贴2万元;人均草场面积200公顷以下的,每户补贴3万元;支生户购房补贴相对有所降低,每户补贴1万元[5]。针对巴音杭盖嘎查生态移民的具体情况,牧民A反映:

在2008年实施生态移民工程之后,巴音杭盖嘎查的牧民全部签订了禁牧合同,搬离了牧区,但现在已经有超过七成的牧民搬回了牧区。②

受限于时间、经费,以及主观意愿和客观因素的限制,部分牧民无法接受访谈,笔者最后又调查了16户牧民,并得到印证。从巴音杭盖嘎查移民的现实情况来看,这次生态移民并没有得到牧民的广泛认可,即使最初积极配合的牧民也在完成移民后又回迁,这其中反映出的主要问题是:一方面政策执行遇到阻力;另一方面牧民本身不能完全适应移民生活。如果运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来探究这一原因,或可容易理解他们在经济诉求、文化认同和政策适应中的不断权衡,从而理解其实践的深层理性。

二 基于生存理性的回迁实践

(一)基于现实诉求的经济理性

牧民回迁是为追求更好经济生活而作出的理性选择。科尔曼认为,理性是广义上具有目的性的活动,“对于行动者而言,不同的行动有不同的‘效益’,行动者的行动原则可以表述为最大限度地获取效益。”[6]斯科特在研究东南亚农民的生存选择时指出,避害第一,趋利第二;只要还能活下去,传统农民是不会轻易地考虑再投入更多的成本、冒更大的风险去开辟新的生活空间和就业机会的[7]。内蒙古达茂旗巴音杭盖嘎查牧民也如此,移民本身是一种未知的挑战,背后又有诸多未知的因素。因此,他们在犹犹豫豫地参与生态移民时,首先考量的就是避害,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草原生态的破坏、牧民生活的艰辛、政府移民的力度和对新生活的美好构想,都促使他们很快接受了移民政策,少部分牧民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响应移民,但也处在徘徊观望状态。在参与生态移民时,大部分牧民顺应于生存境遇和制度性安排。但是,他们遇到一时难以克服的经济困难,就不得不面对主观愿望和客观事实之间的背离,这时候他们首先选择的是安稳的生活而非想象的美好,因而就会选择回迁。田野调查中并不乏在移民迁居后,因不能很好规划生活而导致负债累累,求职无门,进而影响到家庭分离的牧民。这些冲突让他们不得不选择回迁至原先生活的空间。

如前述,巴音杭盖嘎查是一个蒙汉杂居的嘎查,95户牧民中有25户汉族。即便当地呈现出汉语和蒙古语交错使用的语言现象,但只有在外面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和有过外出打工经历的中年人以及少数文化程度较高的嘎查委员会成员,才能真正流利地使用汉语进行交流。牧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特别是中年牧民中有高中学历的人很少。牧民生活较之城市居民来说也显得单调乏味,一天中他们大多都呆在家中,只有必要时才会骑着摩托车出去察看畜群。草原广袤无垠,牧民往返城市与草原十分不易,故而他们去城里置办生活用品多以半个月为限。虽然这样的生活十分单调,但他们却并不觉得乏味。相反,这样的无拘无束让他们内心获得了充实和安宁。但由此导致的是牧民与现代社会在时间管理和分配上的巨大鸿沟,这也造成了他们适应城镇生活和文化无法逾越的障碍。

实施生态移民让牧民离开草原,来到城镇。这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居住环境的变化,更是生计方式、活动范围、饮食习惯、社会关系等全方位的改变。要适应这些变化绝非易事,牧民社会文化是在几千年的游牧生活中积淀的,是在与草原的搏弈和共处中孕育的。因此,许多牧民迟迟无法融入城镇生活,其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们无法在城镇中获得理想的工作,并造成他们经济收入下降、生活质量下降。有些牧民反映,受汉语水平的限制,他们很难离开内蒙古前往内地谋求工作和发展的机会。加之他们本身文化程度不高,适应能力较差,无法胜任一些需要较高技术水平的工作,曾经有牧民做过这类工作,但终因无法习得相关职业技能而离开。排除这些原因,有两位牧民跟笔者诉说了一些不同的看法。牧民A说:

牧民这个群体其实是比较自由散漫的。在牧区生活时,时间都由他们自己支配,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去到了城里上班或者打工,老板说让你九点钟到你就必须到,牧民没有时间观念,所以被束缚着他们很不舒服,而达不到老板的要求,老板又不想继续雇你,所以最后双方不欢而散。③

可见,由于牧民在牧区养成的生产生活习惯与城镇企业和店铺的制度与管理模式有着许多不协调之处,所以他们始终难以适应城镇里普遍运行的现代企业制度,以致无法获得稳定的经济来源。如牧民B所说:

牧民没有工作,只是他们自己不想找工作。牧民平常在牧区养羊是在给自己打工,而到城里工作是给别人打工,给别人打工得看他们的脸色,像我就是绝对不愿意的。我在城里曾开过一个肉铺,但最终还是因为经营不下去,关门了。④

当牧民在城里无法获得满意的经济来源以维持最基本生活的需求时,就会想到回迁。这种回迁是迫于生存所需,也是其理性的选择。回迁的牧民反映,他们现在的经济收入比在城里高很多,且更加稳定,在城里稳定的经济来源只有政府的补贴,有工作时可以获得一些额外收入,没有工作时就只能在家休息。而回到牧区重新放牧后,他们每年稳定的收入可达15万元左右。

正是较高而稳定的经济收入,不断吸引着搬出去的牧民在理性权衡过后选择了回迁。当然也有部分牧民由于到城里之后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最后妻离子散,负债累累,迫于继续生存的需要选择回迁。但无论是由于求职无门还是负债累累,这些牧民回迁的动机都是对经济的诉求,具有经济理性的强烈色彩。经济收入是他们维持生存并维系稳定生活的重要保障,是他们安全感的重要来源。

(二)基于乡土认同的文化理性

斯科特认为,农户在严酷的生存环境中,逐渐形成生存理性,并最终构成他们特有的社会公正、权利义务和互利互惠的观念。只要能保证这一生存需要得以满足,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就可以承受那些与传统经济理性行为相左的技术使用方法、社会制度和道德安排[7]31-46。牧民诉求就是希望基本的生存得到满足,尤其是年轻一代,实际上是不愿意再回到草原的,但又一时无法适应走出草原的生活,返回原地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然而,外面生活的情境与草原生活的传统已有着显著的文化差异。在地方政策的推动下,走出草原已是大势所趋,但如何给予生态移民以文化支持,却不是发放补贴金就能轻易解决的问题。牧民不仅需要构建新的文化生境,还需要在其中找到文化认同感。而牧民回迁正是在新的文化生境尚未构建,认同感尚未形成的情况下产生的行动。这一行为背后的深层逻辑就是对固有文化的眷恋。

牧民对草原生活普遍有着强烈的热爱与归属感,甚至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自豪感。尽管时代的巨浪不停地翻滚,但他们不想终其一生追求功名利禄,他们真正心向神往的是银碗弯刀、策马扬鞭。正如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认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是人的基本需要,而且它们与生俱来,是个体行为的重要动力[8]。牧民对于草原的归属感是他们与生俱来,并与草原朝夕相处中不断积淀的。对草原的眷恋是牧民的精神食粮,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经济诉求,二者都是他们的基本需求。正如牧民C所说:

我并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草原上的,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后才来到草原上生活。草原生活是无拘无束的,每日与草原为伴,我心中也觉得开阔、豪放。草原是我的家,我不愿意离开它。金窝银窝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窝”。⑤

牧民之于草原正如农民之于土地,渔民之于海洋。牧民对于草原的热爱和眷恋是人的一种本能的真情流露,是可以被捕捉到、感受到的。牧民强烈的草原情怀源于他们所热爱的那片故土文化。他们早已习惯了其社会文化背后所蕴含着的行为规范、生活方式、文化传统和观念信仰。斯图尔德认为,文化与生态环境有着密切关系,一种文化的面貌与变迁,应该从这种文化所处的特定环境中去解释[9]。早期的蒙古部落蒙兀—室韦在唐朝时就居住在呼伦湖和额尔古纳河东南。后来,他们向西迁移,走出山林,进入草原,成为名副其实的草原部落。草原文化正是草原部落与自然的长期互动共生中创造的,与当地生态相适应的一种文化。千百年来,草原文化不断积淀和发展,在每一个牧民身上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吃羊肉、喝奶茶、骑骏马、拉弯弓及崇尚英雄、爱好自由等,是每一位牧民难以改变的生活习惯和价值取向。即使牧民自己无法言说对草原文化的认同,但是在他者看来,这种草原文化早已渗透在牧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进入了他们的身体乃至心魂。因此,要让他们迅速适应城镇文化生活谈何容易?人的本能就是生活在舒适区,他们既然不适应城镇文化,就自然会想要离开。

牧民回迁文化动力是对草原文化的认同,是一种追求安全感的表现,是其文化理性的彰显。这种安全感构成了牧民可持续性的稳定生活的心理基础。这种安全感是物质文化无法给予的,只有心灵得到释放和宽慰才能获得。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牧民能想到的并且可以做到的文化选择就是回到草原,回到自己熟悉的那片地方。

(三)基于主体适应的政策理性

牧民生态移民是顺应生存境遇和制度性实施。而他们回迁行为同样是在生存境遇、社会变迁、政策调整的大背景下做出的理性实践。由于草原生态逐步恢复,政府禁牧政策有所松动,牧民回迁迎来了高潮。但是他们回迁行为又反过来影响了政府的决策,政策的调整是为了让牧民过上更好更稳定的生活。

牧民D说:“我是在2013年回迁到巴音杭盖嘎查的,那时候禁牧政策比以前就松了很多。”⑥

牧民E说:“我是在2014年回迁的,那时候大家钱不够花了,国家虽然给了补偿是不够开销,以前一个人花的钱,现在是全家人全部开销,政策松点了所以就回来了。”⑦

牧民回迁的选择具备政策理性,而且这种政策理性不仅体现在回迁时机的选择上,还呈现在他们回迁后为适应政策而采取的一些放牧策略。

一是选择晚上放牧。如:

牧民D说:“我刚回迁放牧时还没有成家,所以是和哥哥一起放牧的,我们一般也是晚上放牧,而且山里不好找,所以我们经常是把牲畜24小时留在山里,让牲畜在山里面吃草,河里喝水。晚上禁牧队一般不会来检查的,所以我们都是在晚上把牲畜赶到另外的山里。晚上风大又看不见,赶牲畜困难不小,那段日子真的特别艰难。”⑧

牧民F说:“我回迁的时候这里还管得严,我就是晚上放牧,白天把羊关在羊圈里,晚上让它们出去吃草。但有时候禁牧队到家里来查,查到了就要罚款。”⑨

二是增加“马”在牲畜结构中的比重。如:

牧民G说:“2008年禁牧政策实行之后养马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当禁牧大队来检查时马可以迅速逃离,躲过他们的检查,但养马的人多了,对草场的破坏性也加大了。”⑩

牧民H说:“现在牲畜的价格非常好,导致牲畜的数量比以前还多,特别是马比以前多得多,有些人家喂很多马,因为马跑得比较快,在禁牧队来查时可以逃跑。”⑪

三是控制牲畜数量。如:

牧民I说:“那段时间,我们养的牲畜比以前少了很多,而且经常是晚上放牧,这样可以躲避检查。”⑫

牧民重新回到牧区放牧的行为虽然与政府实施生态移民的初衷相悖,但是这也是迫于生存的需要,是他们在权衡经济、文化、政策等因素后作出的理性选择,并且他们采取的与过去所不同的放牧方式也是基于理性的行为逻辑,是他们主动去适应政策,根据政策而自我调适的体现,这同样可被视为一种“生存理性”。始终坚持“人民本位”理念的政府为了让牧民有稳定可靠的收入来源,满足牧民回到草原、回到家乡的殷切希望,更是为了促成他们对可预见的稳定生活的追求,最终对禁牧工作做出调整:不再直接对喂养牲畜的牧民进行罚款,而是采取适当减少补贴等较温和的措施。牧民称之为“少算一个人的补贴”,即如果一户牧民家有3口人,200公顷草场,平均每人66.66公顷,放牧前按200公顷的草场面积进行补贴,放牧后就按133.33公顷的草场面积进行补贴。

笔者调查发现,牧民回迁现象中也存在独特的个案,如牧民D的生存路径就并不纯粹是在移民与回迁之间进行选择。牧民D在政府实施生态移民工程前,就自发地离开了牧区前往外面世界寻求发展的机遇。他说:

我在2001年到2007年间在包头市开餐馆,为了求稳,我采取了小本经营的模式。效益好的时候,一天800元的收入,纯利润为25%。但是后来由于为了更方便照顾女儿的因素,我将餐馆转手。2008年我又与别人合伙开了一家酒吧,但是由于客源不稳定以及经营不善,最后酒吧被迫倒闭,开餐馆时赚的积蓄也全部赔光。之后我又到中蒙边境的满都拉口岸“跑”贸易,收入不少,但是不够稳定。为了有稳定的经济收入,给家里人安定的生活,我在2013年回到牧区重新开始放牧。⑬

虽然牧民D的生存路径选择不一样,但回迁的生存理性还是一样的,依然是对可持续的稳定生活的追求。

关于“生存理性”概念的讨论,在此还需要提到郑宇的研究。郑宇在考察一位苗族妇女的个人生活史时认为,“生存理性可以概括为以个体经济理性与群体道义理性为基本框架,以生存安全的最大化为行动的核心目标,同时密切考量社会规则与伦理道德,具有动态性与多样性特点的实践理性。”[10]这种生存理性是动态发展的,是基于不同个体的一种理论适应,强调的是生存安全与社会规则、伦理道德,使得生存理性的能指与所指得到新的拓展。基于前述的梳理和讨论,笔者认为牧民的回迁行为是一种追求“最佳生存状态”的理性选择,可将其概括为一种“生存理性”,即:行为主体以生存的安全感为底线,在经济诉求、文化认同和政策适应中不断权衡,寻求可预见的稳定生活的理性(见图1)。

图1 生态移民生存理性图

三 结语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说:“乡下人离不了泥土。”[11]对于曾经长期处于牧业社会的牧民来说,草原又何尝不是如此?本尼迪克特在《文化模式》中比较了普韦布洛印第安人、多布人和夸库特耳人的社会文化情况,认为他们之间不同的性格气质正好照应了他们彼此之间不同的文化[12]。对于从小就成长在草原文化中的牧民来说,他们已经培育出完全不同于长在城里的市民的人格类型,想让他们迅速地融入城市生活是不可能的。因此,政府在实施生态移民时不仅需要考虑牧民的经济来源问题,还要考虑到他们在文化融入、心灵归属等方面的问题。政府在实施生态移民时要耐心,要给予牧民充分的时间去适应这些问题。当然,牧民也要绝对相信政府,充分调动自身的主动性积极融入到城镇生活中去。政府与牧民之间本就存在着张力的,当双方相互理解,互相嵌合,构成一种良性互动时,生态移民的可持续性方能得以延续和呈现。

文化生存与发展是在与自然环境和人文社会环境的互动中实现的。人类社会的存在与发展同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13]。牧民社会生存与发展都与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原文化休戚相关,而草原文化又植根于草原,所以牧民是无法完全脱离草原的。“文化具有能动创新性诱发的生态行为及其生态后果更为关键。”[14]草原文化传授给了牧民“崇尚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理念,世代居住于草原上的人们早已形成了一整套与草原和谐共生的地方性生态知识。因此,政府应积极组织专家对草原文化中的生态知识进行系统性挖掘,勾勒出这一整套地方性知识背后的生态智慧、生态意义和生态价值,把保护草原生态的主动权交回给牧民,创造出一条与单纯依靠生态移民的政策性生态保护不同的文化生态保护之路。虽然当前由于牧民回迁导致巴音杭盖嘎查生态移民工程发生暂时性断裂,但知微见著,这些建议可对内蒙古地区将来的生态移民工程提供些许参考和借鉴。

(感谢云南大学吴振南、何俊、何林、刘朦、李继群等老师对本文给予的指导和关心!)

注释:

①为了保护受访人信息,本文对他们的真实姓名采取了学术化的处理。在此谨表示感谢。

②访谈对象:牧民A,约60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2日;访谈地点:巴音杭盖嘎查。

③访谈对象:牧民A,约60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2日;访谈地点:巴音杭盖嘎查。

④访谈对象:牧民B,约50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0日;访谈地点:格日草勒。

⑤访谈对象:牧民C,约40岁,女,汉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19日;访谈地点:巴音杭盖嘎查。

⑥访谈对象:牧民D,47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9日;访谈地点:包日汗图。

⑦访谈对象:牧民E,约45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5日;访谈地点:阿格拉。

⑧访谈对象:牧民D,47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9日;访谈地点:包日汗图。

⑨访谈对象:牧民F,约45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5日;访谈地点:巴音杭盖嘎查。

⑩访谈对象:牧民G,51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19日;访谈地点:巴音杭盖嘎查。

⑪访谈对象:牧民H,43岁,男,汉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7日;访谈地点:巴音杭盖嘎查。

⑫访谈对象:牧民I,51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2日;访谈地点:道尔贝。

⑬访谈对象:牧民D,47岁,男,蒙古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24日;访谈地点:包日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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