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与对话:《饿浪潮》中的后殖民生态思想解读

2021-12-07 07:27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0期
关键词:后殖民动物生态

王 洵

(西南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四川成都 610031)

一、引言

《饿浪潮》(TheHungryTide,2004)是印度英语小说家阿米塔夫·高希(Amitav Ghosh,1956— )的著名小说,该作品之所以被视为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两个领域的交叉点,是源于高希对1979年莫里奇哈皮岛大屠杀的戏剧化描写,以及探讨了使这一可怕事件成为可能的自然保护项目——“老虎计划”(Project Tiger)。1973年,英迪拉·甘地(Indira Ghandi)为保护濒临灭绝的孟加拉虎而发起老虎计划,在印度建立了九个最初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不允许任何人类居住。其中之一便位于桑德尔本斯,即小说故事的发生之地。莫里奇哈皮岛是桑德尔本斯保护区边界内的一个岛屿,20世纪70年代末,约三万孟加拉国难民在该地区定居,他们因70年代的孟加拉国独立战争而流离失所。但是西孟加拉邦政府渴望得到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大量资金援助,便打算将难民逐出桑德尔本斯三角洲地区的莫里奇哈皮岛,然而政府无法通过封锁该岛的物资供应将难民驱逐出去,于是雇佣了帮派组织和警察对难民进行杀害或强行驱逐。莫里奇哈皮岛既是难民的庇护所,也是孟加拉虎最后的避难所。

小说暗示,西方环境主义至少在某些方面具有将人类与“自然”区分开的倾向(也许是由于西方二元思想在“文化”与“自然”之间提出了对立的结果)。无论是后殖民批评还是环境批评,都迫切需要一种更为平衡、甚至更为尖锐的批判,毕竟一种文明无法在同样的认识论框架内解决它对地球造成的污染和危害。

二、殖民进程与动物权利话语的丧失

20世纪初,苏格兰人丹尼尔·汉密尔顿(Daniel Hamilton)为发展印度潮乡地区,召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开发活动。作为一个资本大亨,汉密尔顿决定把他的钱投资于一个乌托邦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性别、种姓、宗教和阶级不会成为歧视和冲突的原因,人们可以生活在互帮互助之下。表面看来,苏格兰人的目的是单纯的,“他想要的是建立一个新的社会,一个新的国家,它将是一个由合作经营的国家”[1]53。然而主人公卡奈对此存疑,他一再追问叔叔尼马尔·汉密尔顿爵士的真正意图,因为“他想建立一个没有人会被剥削的地方,在那里,男男女女可以在早上成为农民,在下午成为诗人,在晚上成为木匠”,这样的说辞显然不具有说服力。受过高等教育、精通多国语言的现代印度人卡奈十分清楚,殖民者对被殖民者没有真正的恩惠,他们的目的也绝不可能如此简单。殖民者的乌托邦世界固然极富吸引力,但他们绝不愿意看到这片土地脱离他们的掌控而独立存在,在这些野心家眼里,这不过只是一件附属品。

高希用强烈的态度表达了汉密尔顿爵士的帝国主义行径和殖民主义野心。他不但征服一块土地,而且以对该地区语言文化来说完全陌生的欧洲名字来命名它。英语地名对印度地名的取代实质上是殖民者对殖民地的建构过程,是征服与被征服的过程。因为语言实质上建构了不同的文化与环境的关系,正如斯科特·莫马迪(Scott Momaday)所说:“语言是一种奇迹,它传递着记号和声音,它在启迪我们思维的过程中使得人之为人。”[2]7印度原住民拥有自己的语言,语言将他们与这块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也构建了属于他们独具特色的土地观。汉密尔顿爵士用英语为一块印度土地命名的动机显然是很可疑的,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殖民行为。

汉密尔顿在一次对红树林的勘探中,站在游轮的船头问道:“为什么这块宝贵的土地可以休耕?”[1]51这句话将其殖民精神展露无遗。当一块新的土地没有为殖民的利益和动机服务时,它就变成了一块荒废之地。“看看这泥值多少钱?”他说,“一英亩孟加拉的泥能产15莫恩德(印度、巴基斯坦等中东国家的一种重量单位)的大米,而一平方英里的黄金产量是多少?什么也没有。”[1]50汉密尔顿并不是第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却对这里的价值充满前所未有的兴趣。由于天气恶劣和野生动物的威胁,这片岛屿显示出曾有人零散居住过的迹象。通过鼓励人们杀死鳄鱼和老虎,重新发掘此处的自然资源,汉密尔顿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开始书写一段新的历史。印度的原住民从此再也无法回到诗意栖居的大地上,土地沦为冰冷的殖民空间。

小说的两位主角来自完全不同的背景——皮娅(Piya),一位孟加拉裔的美国公民,鲸鱼学家。卡奈(Kanai),一位生活优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通晓六国语言的专业翻译家,自称是世界主义者。从一开始,他们就表现出对环境和社会问题不可调和的态度。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科学家,皮娅爱上了当地一个目不识丁的渔民福基尔(Fokir)。福基尔对这一地区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对濒临灭绝的伊洛瓦底海豚有着敏锐的直觉,这些海豚就是皮娅从美国远道而来进行研究的对象。桑德尔本斯群岛是位于印度和孟加拉交界处的岛屿,在那里,变化是生活的准则。河流每日都在流淌,岛屿在几天内被创造出来,又在短短几天内被潮水毁灭。一路上,皮娅两次被福基尔救出。第一次是从腐败的公园管理员手上,第二次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保护她免受暴风雨的侵袭。高希虽然同情皮娅,但总的来说对皮娅和卡奈都持批评的态度,因为“他们都倾向于忽视当地的社会生态知识”。相比于皮娅,卡奈虽然是印度人,但他常年生活在首都新德里且经济条件优渥,是现代印度人的代表,因此对于桑德尔本斯地区的社会生态知识并不了解。他和皮娅都一厢情愿地以自己的认知去解读当地,丝毫没有顾及本土文化的独特性和地域性。每一个人都深受福基尔的影响,他虽然不识字,但对桑德尔本斯群岛的深入了解为大家的旅行提供了重要信息。通过他们的故事,《饿浪潮》记述了从殖民时代的过去过渡到未来的困难,这是在全球化的后殖民主义时期重新书写的一段艰辛历史。高希将全球与地方之间的紧张关系通过皮娅所体现的全球化、福基尔为代表的地方身份、卡奈为代表的地方与全球这三个特征分别加以表现。因此桑德尔本斯生物区不仅是一个纯粹自然的区域,也是一片由人的意识所构建的领域。

人与动物的关系建构问题是后殖民生态批评的重要探讨点,该理论倡导人与动物和平共处,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和物种歧视。现代社会有许多人与动物争夺生存资源的例子,一部分人被迫离开自己原本生活的土地,因为这片土地要变成供世界上其它地方游客参观的野生动物园,当然更为极端的情况是这些原住民自身也成为与动植物一起进行展示的活化石。这些人也许是厌恶动物保护行为的,也厌恶将他们和动物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他们也可能特别不同情西方自然保护主义者保护濒危物种免受破坏的尝试,特别是在保护倡议与传统的土著狩猎行为相冲突的地方。”[3]136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西方殖民者的剥削都导致人、动物和环境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生态批评家格雷汉姆·霍根(Graham Huggan)和海伦·蒂芬(Helen Tiffin)在《后殖民生态批评——文学、动物和环境》(PostcolonialEcocriticism,2010)一书中举了一个当代社会的例子,为了在印度尼西亚中部的苏拉威西岛(Sulawesi)建立自然保护区,当地的七百多户原住居民被迫迁往远处的高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土著蒙戈内奥人(Mongoneow)。可见,人与动物之间的冲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西方世界强行插手当地事务所造成。在小说中,殖民者在物种主义思想的影响下大肆屠戮当地珍贵的动物,让稀有的伊洛瓦底海豚和孟加拉虎濒临灭绝,动物权利在人类的高歌猛进中一步步被剥夺,它们丧失了生存的权利。事实上,霍根和蒂芬指出,爱并非是人类的专利,动物同样拥有爱的本能和情感体验,它们的情感世界和人类一样多姿多彩,对动物的殖民统治暴露了殖民者的卑劣、无知与荒谬。

高希在《饿浪潮》中向我们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将人类与环境问题并列在一起,可以开辟一种新的话语前景。他试图在人类和非人类之间达成一种平衡。高希支持保护自然和动物,但这并不以人类的生命和生存为代价。他描绘了一幅英国殖民者汉密尔顿爵士通过消灭野生老虎、鳄鱼、蛇而使这块土地适于定居者居住的图景。而几十年之后恰恰相反的是,通过驱逐定居者,这片土地再次被提议为野生动物居住地。这其实也预示着在这片土地上,人与动物除了和平共处再无其他可能。高希认为应该让土著居民和移民者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和财富,而不是让其他人来干预他们与自然、动物的和谐共处。原住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族群文化,那是他们世世代代保留下来的珍贵生活经验,如果一定要用西方范式强行改变他们的思维模式和生活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三、种族主义和物种主义的剥削

在《后殖民生态批评——文学、动物和环境》中,霍根和蒂芬建立起一系列体现后殖民生态批评跨学科特性的重要概念,而种族主义(racism)和物种主义(speciesism) 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这两个概念是具有相关性且相辅相成的,物种主义是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产物,而种族主义则是欧洲中心主义思想的延续,这两者都不能正确处理人与人、人与其它生物之间的关系。霍根和蒂芬认为,占据主导话语地位的欧洲人通过将人与动物都建构为“动物”的行为来彰显他们的统治地位,在西方历史上,种族主义与物种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重叠部分,而在种族主义的话语中,“动物”一词含有很强的隐喻性和贬义含义。正如学者斯皮格尔(Marjorie Spiegel)所说,对于黑人(当然也包括其他种族)的奴役行为与对动物的奴役是如出一辙的。首先,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一部分人被视作“人类”,而另一部分则被视为“动物”,对这部分人的屠杀和种族灭绝正是基于这样的一种认识,在小说中所呈现的便是印度政府对手无寸铁的孟加拉流民的屠戮,这些孟加拉人在与动物争夺生存资源的竞争中败下阵来,他们被迫流离失所,在西方的剥削下活的甚至还不如动物。因此,正如霍根等人所指出的,当地弱势的人类群体与濒危动物之间的矛盾冲突是不容忽视的,他们以美国国家公园的修建为例,正是通过驱赶世代生活于此的土著居民,该国家公园才得以建立。一方面,土著人被视为“动物”而被大肆驱赶屠杀,他们失去了土地和生存资源;另一方面,真正的动物被保护起来。这无疑是十分讽刺的,而西方人对于其它族群的种族主义残害行为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高希在《饿浪潮》中所叙述的莫里奇哈皮岛大屠杀事件便是最为典型的种族主义迫害行径。1979年,一群孟加拉国难民由于20世纪70年代的孟加拉国独立战争而流离失所,他们被强行安置在比哈尔邦(Bihar)的定居营地,但后来他们又非法返回认为是自己家园的地方,并在其中的莫里奇哈皮岛建立了定居点。该岛已被政府列为孟加拉虎保护区,西孟加拉邦政府担心难民会不断涌入该岛,便封锁土地,强制难民离开,并雇用暴徒驱赶、屠杀那些不愿离去的人。难民的尸体被扔入水中并冲入大海,因此无法进行识别,这便消除了向肇事者追究法律责任的证据。显然,这一可耻事件已被西孟加拉邦政府完全忘记,也被世人忘却,高希却将它写进了小说中并以他熟悉的后殖民政府话语来介绍这次鲜为人知的大屠杀。

而这次大屠杀所涉及的正是印度引以为傲的首席保护项目“老虎计划”,该项目于1973年启动,得到了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资金援助和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盟的大力扶持,并且将其作为美国国家公园体系移植到印度的一种尝试。野生动物基金会给予了当地政府大量的资金援助,以保护该地区免受人类的入侵。老虎保护区是由75个国家公园和425个野生动物保护区组成的系统的一部分,该地区覆盖了印度地表面积的4%。老虎计划推动桑德尔本斯地区成为皇家孟加拉虎现存的最大自然栖息地。然而,美国国家公园的模式是否也适用于印度,这个问题显然值得我们思考。野生动植物保护区是西方生态政治的一种典型模式,在西方世界确实有一定的积极意义。然而对于经济欠发达、人口稠密、以农业人口为主的印度来说,大量土地被用于保护野生动植物显然是不可行的,这会导致资源直接从穷人转移到富人手中,并且会由此引发“生态难民”。作为来自东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的难民,他们已经尝遍了流离失所的艰辛,老虎计划再次使他们成为了生态难民。

这个岛必须为它的树木和动物而被拯救,它是森林保护计划的一部分,也是属于老虎拯救项目的,可它唯独不属于人类居民。这个项目由世界各地的人们出资赞助,为了保护野生动植物,当局将难民驱赶殆尽并残忍杀戮。对于逃难者来说,最痛苦的并不是每日饥肠辘辘,而是无助地坐在那里,听着警察宣告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存在甚至比尘土还卑微渺小。肉体的痛苦已让人麻木,精神上被宣判死刑更让人绝望。高希揭露了这段被西孟加拉邦政府屠杀的极度贫穷和悲惨的莫里奇哈皮难民被压抑的历史。这是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存在方式之间的冲突,现代性和发展的逻辑与随之而来的生态政治之间的冲突,以及土著人民的生活方式和他们与环境的关系之间的冲突。他探讨了人类在自然力量面前的脆弱性,特别是边缘化的下层阶级的无力感,提出了关于传统土地利用与政府计划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身份和社会正义等基本问题。莫里奇哈皮岛大屠杀事件标志着该地区人权和动物权利之间的冲突关系以及失衡的生态环境。没有公平正义,莫里奇哈皮事件终究会不断上演。后殖民理论对于第三世界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它是对西方根深蒂固的霸权主义的一种反驳,是与西方霸权思想对话的有力武器。显然,高希对莫里奇哈皮事件的叙述是对殖民者种族迫害的批判,因为这些政策的实施是以失去家园的人类为代价的,无辜的生命在政府的屠刀下消逝。

建立野生动植物保护区是西方生态政治的一种典型模式,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各种濒危的野生动植物,但这一模式得以实施并能取得良好成效是建立在西方世界高度发达的经济基础之上的,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为依托,建立保护区的一切物质条件都无从谈起。另外,这一制度的实施同样依赖于地广人稀的自然环境,人口密度低且土地广袤的国家才能够实施这一政策,例如美国便拥有广阔的荒野和稀疏的人口,这为他们建立大量国家公园和野生动植物保护区提供了必要的条件。反观印度,虽然土地面积接近三百万平方公里,但也仅仅是美国的三分之一,而且它的人口数量是世界之最,加之经济条件较为落后,大量的土地其实只能用来解决印度人的吃饭问题。在这样的条件下,西方殖民者强行在印度开辟野生动植物保护区的做法无疑是对穷苦印度人的生态掠夺和经济掠夺。在小说中,美国科学家皮娅便是如此,她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印度本土原住民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提出质疑,却从来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过,这无疑是值得批判的。

四、生态正义:对西方“发展”神话的拒斥

在印度的历史中,殖民统治的时期占据了重要的位置。19世纪中叶开始,印度便开始了漫长的被殖民历史。1947年,英国殖民者为了方便管理和统治,统一的印度被一分为二,变成印度和巴基斯坦两个独立的国家。作为南亚次大陆疆域最为辽阔的多民族国家,印度自身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文化传统。在独立之前,殖民主义大行其道,独立之后的印度又深受后殖民主义和全球化势力的渗透。作为受过良好西方教育、能用英语进行熟练写作的高希来说,故土对他的影响是挥之不去的,挣扎于西方文化和印度本土文化的夹缝中使得他的作品总是蕴含着对许多后殖民核心问题的独到思考。故乡加尔各答不仅为作者提供了一个熟悉的社会和自然环境,更重要的是它启发高希通过全球文化等级体系来体现殖民关系,这在他的“鸦片战争三部曲”以及《饿浪潮》等多部小说和随笔中都有所体现。

霍根等人指出,作为一个新兴的领域,后殖民生态批评的核心任务就是和西方的发展意识形态进行竞争,并试图提供可行的替代方案。“梭罗-缪尔传统中的保护主义,成为精英环保组织的经营哲学,而环境正义中的激进主义经常与之抗衡。”[4]38第三世界把发展看作是伪装的后殖民主义,一个主要为西方的经济和政治利益而设计的庞大的技术官僚机构。对于后殖民主义和环境批评来说,迫切需要一种更加平衡的,甚至更加尖锐的批评[3]27。高希试图在作品中指出,发展不一定是人类平等的对立面,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也不应该是以践踏第三世界的人类和环境利益为代价的。没有生态正义就没有社会正义是后殖民生态批评的公理之一,桑德尔本斯地区居民的悲惨遭遇便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没有生态正义,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无法保证,更谈不上发展和社会化正义。

高希的故事以孟加拉国南部桑德尔本斯美丽的风景区为背景:“这是一个陆地和水的边界总是变幻莫测的地带。”[1]14在这里,高希描绘了一幅广阔的图景:海洋、河流、土地、人类和动物都在和谐与冲突的状态下共存。他完美地将桑德尔本斯的历史、神话、文化和政治勾勒在了同一幅画布之上。但他的主要关注点在环境问题。作为一名社会人类学家,高希描绘了自然保护与人权之间的尖锐冲突,展现了人文主义者和环境主义者之间的对立。矛盾是在生态系统的伪保护和人类简单的生存需求之间产生的,这场斗争由环境保护组织和人权组织所酝酿。这些组织的成员生活在技术先进的西方世界,与印度本土的环境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无法设身处地去感受当地人生存的艰辛,也就没有权力对原住民的生存环境指手画脚。然而恰恰相反的是,后殖民主义者的出现,支配着这个生态系统的生命,让这个系统中的人类、动物和自然扮演着“他者”的角色。所以“他者”变得无力和无声。他们没有话语权来决定自己的未来。为了所谓的环境和人权组织的利益,他们只能处于被边缘化的境地。然而最令人绝望的是,他们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挣扎在死亡线上,却被指控破坏了不可替代的生态系统。如果后殖民主义可以被理解为“一种不可判定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殖民主义文化继续在本应被否定的情况下继续产生共鸣”[5]14,那么它要求我们在全球市场力量和日益增加的环境压力下,对第三世界的生存诉求给予应答。

霍根和蒂芬认为发展不过是西方社会传播的一个神话,他们实际上正在扩大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之间在社会、政治、经济上的差距。而环境问题是从15世纪欧洲人入侵世界其他地区开始,灾难性地导致了全球土著人种的灭绝或被剥夺和边缘化。在欧洲的殖民统治下,被入侵和征服的领土面临严重的环境灾难,生态系统遭到广泛破坏。他们为了自身和帝国的利益而开发这些土地,却从未想过这会给当地的生态系统带来怎样不可逆转的危害。这些地区的居民很快就面临贫困、饥饿和无家可归。环境、人类和动物之间最初的适应关系破裂了,有时甚至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后殖民研究已经认识到,环境问题是帝国主义和种族主义思想所带来的固有的问题,而这些思想正是在历史上持续发挥效力的。

五、结语

殖民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反人类与反生态的行为,殖民者无论走到哪里,都按照自己家乡的样子改变当地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从对动植物以及建筑等的无休止改变中逐渐将殖民地变成了一个新地方,这不仅破坏了当地原本的自然面貌,也使得原住民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他们的传统、文化以及制度。原住民利益与殖民者之间的利益冲突以及人类居民利益和野生动植物之间的这种复杂纠葛需要我们寻求解决的视角,即生态批评对动物栖息地的关注,环境正义对环境负担和资源分配不平等的关注,以及后殖民主义对全球化的殖民起源和新帝国主义影响的关注。正是这种方法学的融合定义了后殖民生态批评的领域。高希提出了一种以生态为中心的融入世界的方式,显然,生态中心主义还应当和环境公正理论相结合,才能更为全面地阐释和解决西方发达国家对第三世界造成的生态问题、发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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