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晓芹, 周亚东, 卜菲菲, 鲍雯婷
(安徽中医药大学 人文与国际教育交流学院,合肥 230038)
2020年5月28日教育部印发的《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以下简称《纲要》)指出:“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战略举措……课程思政建设是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重要任务。”[1]《纲要》明确了课程思政建设的目标要求和内容重点,为课程思政建设指明了方向。
中医学是有着两千多年悠久历史的传统医学科学,德才兼备是中医药行业选拔人才的首要标准。“医古文”是中医院校人文素质教育的主要课程之一,也被认为是对中医药从业者进行终身教育的课程。本课程的教学目标是通过古代医药文选和古代汉语基础知识的学习,提高学生阅读古医籍的能力,为其传承祖国医学、弘扬中医药文化打下坚实的基础。本文试以通识课“医古文”教材中的《扁鹊传》[2]为例,探讨如何有效地将思政教育融入课堂教学,实现立德树人的育人目标。
《扁鹊传》选自《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为扁鹊、仓公之合传的一部分,其作为中医药高等院校”医古文”教材的传统选篇已长达半个多世纪。有“百科全书式的通史”之称的《史记》,记载了我国古代三千年的文明史。《史记》之列传,借人以明史。《扁鹊传》是《史记》列传中的第四十五篇,是为东周医学家秦越人所作的传记,也是我国正史中第一篇医家传记,主要通过“脉诊赵简子”“问诊虢太子”“望齐侯之色”三则医案,塑造了扁鹊这一不朽的“大医”形象。该篇为记述医者之医事活动的专篇,虽不是“列传”中流传最广的篇章,但人物形象鲜明,叙事详略得当,实录精神与想象艺术相得益彰,体现了《史记》传记文学的特点,也生动地反映了当时医学发展的概况。其中蕴含的丰富的中医药传统文化因素,既是古医史文献研究的珍贵资料,也是中医药院校人文素质教育和课程思政建设不可多得的宝贵素材。
在当前素质教育和课程思政背景下,《扁鹊传》的教学应紧扣时代发展的主题,创新教育理念,充分挖掘课文中蕴含的丰富的传统文化因素,并与人文素质培养和思政教育目标紧密结合,“同向同行”,发挥协同育人效应。
“医古文”作为中医文化课程,有很强的文化导向作用。文选《扁鹊传》的教学内容是多元的,有医家事迹介绍、医学思想阐述、早期医案记载等,包含了丰富的中医药认知文化,反映了古代诊断学、治疗学、病因病机学等医学文化知识,与思想政治教育的结合点较多。教师在教学中,应结合教材内容特点,制定课程思政目标,深入探讨实现这些目标的途径和方法,使学生了解《史记》传记文学的特点、司马迁进步的历史观,认识中国医药学悠久的历史,感受中医大家的文化自信、人文情怀,领会“医乃仁术,济世救民”的医德理念。
《史记》首次在史书中将医者与帝王将相、哲人文士等同置于一编,肯定了他们共同创造历史的价值和贡献,从中可以看出司马迁对医生医学的重视、在记写人物时确立的价值取向和开放的历史观。
据《扁鹊传》记载,扁鹊名为秦越人,原是一家客舍的舍长,并不习医。舍客长桑君在客舍居住十余年,观察到扁鹊非常人,于是私下将禁方传授于他。扁鹊受得秘方后开始学医,很快便医技高超,眼睛通神,在陕西、山西、河北一带行医,名声大震,成为综合运用望、闻、问、切四诊法的第一人,并精通内科、妇产、小儿、老年病等科,善用汤、针、石、熨、按摩等医疗技术。扁鹊在行医过程中还广收门徒,成为中国医学史上最早收徒传授医术的医生。司马迁将其列传于《史记》,并赞其“为方者宗”。
这篇传记记述了扁鹊的医术渊源、医疗实践,也反映了当时的医学理论水平、临症经验,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在教学中,可将医德教育与专业知识教育并重,把思想政治教育元素融入到课文中去,实现全教学过程的立德树人。
我们在教学中发现,一些对历史学有兴趣的学生会注意到传主生平记载的“失实”,从而对《史记》价值产生怀疑。这类问题关系到认知方向、价值观的引领以及辩证思维的养成,所以应特别重视。
史书关于扁鹊的记载很多,《列子》《韩非子》《战国策》《新语》《韩诗外传》等均有记载,但均非专言医药, 亦不成传记,而是在记述他事时连带而及的故事片断。《扁鹊传》提到的三则医案:“诊赵简子疾”,同时又见于《史记·赵世家》,时间约为公元前501年。“诊虢太子尸厥”在《韩诗外传》《史记·扁鹊传》《说苑·辨物》中均有记载,前二者记为公元前655年;《说苑·辨物》中“虢太子”作“赵太子”,活动发生的时间为公元前349年。“望齐候之色”在《史记·扁鹊传》中为公元前357年;《韩非子·喻老》中约为公元前695年(“齐桓侯”记为“蔡桓侯”)。三则医案涉及的时间跨度较长,达三百年之久。即使在《扁鹊传》这一个文本中,“诊虢太子尸厥”与“诊赵简子疾”,在时间上已至少相差150年以上[3]。这样来看,诊赵简子疾的扁鹊与诊虢太子病、见齐桓侯的扁鹊,确实不会是同一人,历史上的扁鹊也的确不止一个人。
虽然材料存在真实性的争议,但是我们认为司马迁作为一个史官,应该是充分掌握了史料并忠于历史的,扁鹊远在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便声名远扬,司马迁未必不知道前后出现的扁鹊在活动时间上的跨度与差距[3],很可能是他有意忽略了对秦越人和扁鹊生平的考定,刻意将扁鹊故事神仙化,追求另一种特殊的叙事效果和历史寓意,即顺应民间情感塑造了一个理想化了的人物,营造一种“神权天降”的使命感。
对于这个有关史书真实性的“敏感”问题,我们认为不必回避,可以指导学生查阅资料,发表己见,开展专题讨论,促进深度思考,让学生了解到,《史记》是中国古代杰出的历史散文,也是有独创性的史传文学作品,并不一味拘泥于死板地讲故事,而是注重从文学角度去研究和呈现历史,因而形成了文史结合的创作风格。要引导学生用辩证思维的方法思考问题,正确地认识历史真实与艺术加工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提高人文素养,培育人文精神,促进中医思维的养成。
《扁鹊传》显然是一篇虚实结合的优秀人物传记,所塑造的扁鹊形象鲜明生动、神奇丰满,近似文学作品中的人物特点。这种传统史学作品的显著的文学性特征,与作者的文学品格和修养有关,也是中国史学由来已久的“文史不分家”的观念使然。既强调“实录”,又不失文采,不是自然主义的实录,不是刻板的照抄,在注重史实的同时, 对大量原始的史料进行挑选、剪裁、提炼、加工, 形象地展现生活的本质。教学中应十分重视对此类文本的解读,注重对作品人文情怀的解析和人文精神的溯源,引导学生关注其中涉及文学性的方法和手段,同时兼顾史学家的文学品格和修养所带来的影响。
《扁鹊传》是文史结合的纪传体名篇,内容已远远超出了历史和文学的范畴,保存了许多有价值的医学史料,记述了扁鹊对中医学发展的贡献,也体现了司马迁的医学思想和尊重科学、提倡科学的精神。
(1) “防微杜渐”与“治未病”思想 《扁鹊传》中“扁鹊望齐侯之色”有一段记载“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2]179,这段话是扁鹊针对齐桓侯的病情所做的分析和判断。扁鹊第一次见到齐桓侯就发现其有重病,多次提醒但对方不以为然,反而认为扁鹊“欲以不疾者为功”。可以引导学生讨论分析这个著名的望诊故事所阐述的医理,了解疾病由浅入深、由轻至重的发展变化规律,领悟故事中蕴涵的重要的早期预防和养生保健学思想。《吕氏春秋》关于“扁鹊论医”的记载:扁鹊兄弟三人,均为当时家喻户晓的名医,魏文王询问三人的医道,扁鹊回答长兄最高,因为他是治病于发病之前。两人的对话解释了对疾病的不同治法和效果,道出了著名的“上工治未病”的医学思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亦有相关的论述:“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生半死也。”[4]治未病与见微知著、防微杜渐虽然不完全相同,但都强调了对疾病的早发现、早治疗,蕴含了未病先防、防病于微、既病防变的治病防病理念,对今天的临床治疗、理论研究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教学过程中,可以将中医的“治未病”与世界卫生组织倡导的健康理念相结合,同时联系中共中央政治局2016年审议通过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进行综合分析,强调健康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必然要求,是国家昌盛富强的重要标志;同时引导学生进行深度的思考,认识到在疾病预防、治疗以及促进健康方面传统中医学所具有的优势作用,增强对中医药文化的认同感、自豪感和文化自信,并以实际行动推动中医药事业的振兴发展。
(2) 崇尚科学与“六不治”原则 《扁鹊传》中有一段关于疾病“六不治”的著名论述,分析了六种不能治、治不好或难治的情况。“六不治”实为六种“不治”情况的前提,骄横目中无人者、重钱财轻身体者、不能调适衣食者、阴阳失调气血偏聚者、体弱不耐药者、迷信巫术不信医者,均为“不治”之人。“六不治”包含了养生保健的原则和科学生活的态度,体现了古代医学的伦理观及医患双方的矛盾心理,隐含了颇有见地的精辟见解。
“六不治”是紧接前文“望齐侯之色”提出的。“扁鹊望桓侯”始见于《韩非子·喻老篇》,原为《韩非子》中类似寓言的一则故事,说明病宜早治的道理,后被司马迁移至《扁鹊传》中。很多人把它和扁鹊联系起来,认为是扁鹊提出的六种治病的规范和主张。实际上,考《扁鹊传》原文及语境,并不能说明为扁鹊所提,而应是作者司马迁借齐桓公病亡而发的感想与议论。其中的“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在当时巫祝盛行的时代,无异于振聋发聩的医学宣言,批判了时人轻医重巫的错误认识,肯定了摒除巫术和神异迷信成分的医学唯物论思想,这在两千多年前巫医不分的历史条件下具有十分重要的启蒙意义。
这段“六不治”理论是进行课程思政的极佳素材。首先,让学生了解文中“骄恣不论于理”“轻身重财”的内在含义及弊端,了解“衣食不能适”“阴阳并”“形羸不能服药”所蕴涵的医理,运用中医学知识和社会学知识正确面对诊疗过程中遇到的种种问题,培养良好的医德医风,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在教学中要找好课程思政元素的切入点,灵活运用演示法、情景教学法、比较法等多种教学手段和方法提高学生的理解能力。例如对“骄恣不论于理”“轻身重财”的讲解,可联系东汉医学家郭玉提出的“治病四难”;分析“信巫不信医”的错误和危害,可结合对法轮功邪教错误言论的揭露和批判;介绍扁鹊及其贡献,可联系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医药工作作出的重要指示,重新认识中医药学的辉煌历史和重要性,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文化自信,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
中医药学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要启发、教导学生对封建迷信思想进行自觉的抵制,学会辨析科学正道与迷信邪说,提高明辨是非的能力。同时,要联系社会现实进行自我反思,正确看待金钱、名利地位,认识到健康的身体才是人生最重要的财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可本末倒置。要加强个人修养,坚定新时代中医大学生的崇高追求——精湛的医术、健康的体魄和高尚的品德。
在医疗活动中,医患关系不容回避。“六不治”是站在医生的角度对病患所提的善意忠告,强调了医患之间相互理解和配合的重要性,为解决医患矛盾和医疗纠纷提供了思想启迪。教师可根据“六不治”所反射的医患心理,引导学生努力探寻医患沟通的良策,从思想上认识到和谐的医患关系也是构建新时代和谐社会的重要内容。
(3) 早期医案与古代医学思想 《扁鹊传》记载了扁鹊医案和医学思想,通过医史人物的言行展现了古代名医对传统医药学的深邃洞见,因此也可视为一篇专门的医学文献。扁鹊是先秦最著名的医家,《扁鹊传》记载的医案是我国最早见于文献的临床医案,真实客观地反映了早期医学的渊源、门类及诊疗体制。
第一则医案,扁鹊通过切脉推知赵简子病“不出三日必间”;第二则通过询问中庶子判断出虢太子只是“暴厥”而非死亡;第三则通过望齐侯色而观察到病邪由浅入深的变化规律。这几则医案诠释了以“望、闻、问、切”为核心的中医诊断学理论,显示了扁鹊高超的诊断水平,说明医学诊断学在战国时已自成体系,扁鹊为“四诊合参”诊断学的奠基人。
扁鹊在诊治虢太子的过程中提出了以阴阳释病因的观点,“越人之为方也……闻病之阳,论得其阴;闻病之阴,论得其阳”[2]20,认为阴阳失调是引起疾病的主要因素,治法上应以调节机体的阴阳平衡为主,表明病机理论的出现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扁鹊传》最早提出了辨证论治与综合治疗[5],如治虢太子“尸厥”,先是通过针刺法使患者苏醒,然后用外敷法进行保温;再“服汤二旬”以“更适阴阳”。扁鹊的全身综合疗法,符合脏腑辩证、经络辩证、气血辩证等中医辨证治疗的相关理念。
扁鹊弟子“以八减之齐和煮之”,说明“汤液”这一制药工艺已为当时人所掌握,药物使用已由此前的单味用药转向多味混合,大大提高了药效,被认为是制药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扁鹊传》的医史文献价值。文章末尾“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肯定了扁鹊对脉学的贡献。我们在教学中可以通过课文的讲解、对中医药相关历史资料的介绍,增加学生对古代中医药文化的了解,增强对传统医学的认同感,树立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培养爱国情怀。
“精诚仁和”作为中医药文化的核心价值,体现了厚德载物、崇德向善的民族精神。唐代医学家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用“精诚”二字概括了大医应具备的素质和道德品质,司马迁笔下的扁鹊就是医学史上“精诚”的大医形象的典型代表,妙手回春、起死回生这些流传不息的榜样故事,需要后世医学生的热切追访和再认识。
大医之“精”是指精湛的医术,“精”其术,方能全智;大医之“诚”是指高尚的品德,“诚”其德,方能至善。古人云:“无德不成医。”扁鹊的高尚医德体现在他走方行医的全部过程中。初识长桑君,“常谨遇之”,谦恭而礼敬;问诊虢国太子,“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但扁鹊却说:“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当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6]话虽简短,体现了一个医学家的崇高品格,实事求是,不邀功,不炫耀,无愧于“大医”称号。在望诊齐侯时,虽屡遭齐桓侯误解、讽刺、冷遇,仍坚持劝其就医,表现了极度负责任的态度和慈悲之心。尤其是为了适应病人需要而随俗为医,更是体现了大医的风范和大爱至深。
中医药学有着悠久的历史,继承和发扬优秀的传统医德是弘扬民族文化、振兴民族精神的需要。教育是价值观深入人心的有效方式。“医古文”课程教材中含有大量的中医人文经典文本,在思想政治教育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要充分利用正规课堂、主题讲座、社会实践活动等不同方式进行立德树人教育。
在高等院校提倡人文科学知识教育的今天,了解传统文化知识, 接受传统文化熏陶, 对提高文化修养、建立文化自信裨益匪浅。文化自信的基础是文化自知,即要看得懂自己的文化,正确、全面地了解它,对它辉煌的过去充满敬意,对它光明的未来充满信心,在此基础上树立必要的文化自尊。人文素质教育和课程思政的目的,就是引导学生学会做人,为国家培养具有文化自信的建设者和接班人。所有课程的教学都应围绕这个目标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