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传播失当的原因及对策探究

2021-12-06 11:51陈新平魏玺滟
关键词:公众信息

陈新平, 魏玺滟

(1.合肥工业大学 文法学院,合肥 230009;2.浙江大学 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杭州 310058)

自媒体集公共性、草根性于一身,其传播具有广泛的社会参与性和影响性。但是,数据表明,目前自媒体传播仍然存在着诸多失当现象。南都大数据研究院从多个互联网平台采集并去重,发现2020年1月20日至3月底竟有2 498条谣言,日均67条信息被权威机构证伪,其中涉及疫情的约占70%[1],大量的谣言对公众防疫产生误导。国家网信办2020年4月24日启动网络营销号专项治理行动,初步统计已清理违规文章6 126篇,关停账号18 576个[2];7月24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开展集中整治商业网站平台和自媒体违法违规行为。国家如此连续重拳出击,侧面印证了问题的严重性,实施专项治理无疑有助于遏制自媒体传播的歪风邪气,但从长久性治理来看,深刻认识自媒体传播失当的成因并探究标本兼治的对策至关重要。

一、信息传播失范的成因

互联网日益普及,自媒体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公器”,同时又遵循商业逻辑,其发展过程中面临着来自当下社会、新的媒介环境系统和每一位个体的考验。因此,从共时性角度出发,社会环境、传播生态、公众心理等因素作为变量,均影响着自媒体信息传播的质量与效果。

1.社会环境——“后真相时代”的信任危机

2016年11月,英国《牛津词典》公布了2016年年度词汇——“后真相”(post-truth),即“陈述客观事实对民意的影响力弱于诉诸情感和个人信念的情况”[3]。这个时代催生出一种“视角为王”的取向,公众只希望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大批自媒体信息生产者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乐于去迎合受众,并给这类鼓动性迎合信息披上合理化的外衣。不断发生反转的新闻事实、随处可见的虚假信息、快速迭代的舆论焦点都滋生于这个时代,并直接或间接地导致官方公信力的消耗、社会隔阂加深且整合难度加大。在公众固定的信息需求和逆反接受心理的助推下,不良自媒体的影响力和煽动性会被放大,并形成一种不合理却又难以遏制的恶性循环。

(1)对话机制不顺,群际间难以交流 有效沟通是建立信任的最佳方法,社会对话是具有普遍性和优先性的问题解决方案[4]。但是,当下社会还未建立起完善的对话机制,这是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作用的结果。

首先,我国的社会组织发展相对滞后,截至2018年底,全国共有社会组织81.7万个[5],这在14亿人口的中国占比较小。社会组织数量有限且活力不足,这易使国家与公众、精英与草根之间的交流对话产生距离。其次,伴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效率为王”成为主旋律。对话协商是一种需要物质成本与时间成本的方案,它难以寻觅到最佳的市场机遇。再次,目前文化环境的包容度仍然有限,在碎片化的网络社会中,一个个“回音室”之间存在壁垒,群际间时有冲突,不同群体的理性对话和交流有一定的难度。最后,目前的科技也未能为对话沟通提供全面的保障,人工智能技术尚无法精准辨别无效、恶意的发言,舆论广场鱼龙混杂。于是,自媒体便各说各话,网络世界众声喧哗,少有共识。

(2) 官方话语乏力,社会信任度有限 社会信任危机就是对某些人、某类人或某一社会系统之可依赖性失去信心[6]。主流媒体舆论引导能力的不足会反向促进各类自媒体声音的扩散,加剧自媒体传播的风险性与不确定性。互联网上暴躁易怒的声音,某种程度上是由于网民群体对于官方话语的认同度不高。一方面,政府的新闻发言人制度在落实上仍存在不足,官方话语表达不充分、官民双向沟通渠道不顺畅,会降低社会对于政府的信任度;另一方面,市场的激烈竞争使众多专业媒体不得不格外重视经济效益,甚至放弃之前奉若圭臬的专业主义精神,这使媒体声誉这一珍贵的无形资产受到了损耗。政府与专业媒体沟通、引导不力,有可能导致社会信任危机,甚至让官方组织不同程度地陷入“塔西佗陷阱”。

社会信任一旦弱化,受众会不自觉地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待政府与专业媒体,质疑其发布的内容,其舆论引导功能便难以充分发挥。相反,由于自媒体的草根性,更易让公众产生亲近感和信任感。2020年杭州女子失踪案,其扑朔迷离的案情引来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央视网、侠客岛等官媒的报道出现偏差,案情反转再反转令公众疑惑,自媒体由此获得可乘之机,网络上掀起了一波以消费娱乐为目的的推理游戏,其耸人听闻的推理收获了大批粉丝的关注。

(3) 经济条件制约,数字鸿沟下轻信 互联网时代,网络成为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网络的接入和使用会影响公众的信息获取、加工及传播,进而影响其认知。经济条件导致的认知水平的差异会进一步影响公众对事件的态度,一些不良自媒体正是利用部分公众的这一弱点进行煽动,辨别能力低的公众极易受其蛊惑,做出错误的判断和行为。

限于经济条件,某些弱势群体缺少接入互联网的硬件设备和软件学习能力,由此被排斥在局外,这一问题在新冠疫情期间的线上教学中就有所暴露。若任由社会经济鸿沟扩大化,便会拉大信息富有阶层和信息贫困阶层的信息鸿沟和媒介素养差距。自媒体传播失当,通常涉及传者生产能力与受众市场两方面,这均与受社会阶层影响的个人眼界与选择息息相关,受教育程度低的群体更易去轻信和传播不实信息,也更易受到网络节奏的蛊惑。财富、权力、教育是形成社会阶层的重要因素,若不采取恰当措施,易导致阶层固化,加剧不同阶层间在信息领域的“马太效应”。

2.传播生态——技术赋权下的众声喧哗

传统媒体时代,由于渠道的限制、媒介资源的稀缺,话语权基本掌握在专业媒体的手中,大众发声的机会较少,也不会被置于“聚光灯”下。互联网的出现改变了传播格局,它作为一种“高维媒介”,有效激活了个人要素[7],使舆论生态更加“斑驳”。自媒体蓬勃发展虽然带来了看似更加平等开放的信息环境,但是,在话语权下沉的同时,新的问题随之出现。

(1) 主体多元化,信息质量失控 传统媒体时代是精英主义的思维模式,专业媒体掌握着话语资源,且有着固定的新闻生产流程,职业新闻人的行为受到意识形态、媒体宗旨、专业规范的约束,层层把关很大程度上规避了事实性和表达性错误等。但是,互联网是相对低门槛的媒介,受过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的网民仅占19.5%[8],大多数网民不具备输出高质量信息的能力。在利用自媒体进行传播时,他们对于信息的辨别、筛选和表达都存在不足,不能准确地认识和反映事实。此外,新闻人所恪守的专业主义精神也并未被公众接受,对于信息是否达到真实、客观、公正等专业要求,大多数网民并不重视。

可是,问题在于普通网民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抢夺了新闻人的“麦克风”,使其不能再轻易地主导舆论场。如鲍曼所言,现在的新闻业具有“液态化”的特征[9]。液态相较于固态,是一种“多维度的快速变迁”。现在新闻业的生产模式、传受关系、盈利模式等都被不断消解,新闻人面临着技术变革下的职业危机,生产主体泛化直接诱发了信息质量问题。当主体的行为能力和其行为可能性不相匹配时,势必会遭到行为的“反噬”。新冠疫情期间,“疫情之下的某国”刷屏,一方面反映了某些自媒体缺乏基本的写作能力和创新能力,另一方面更直接地表明其社会责任感的缺失。

(2) 再次“中心化”,蹭热点博关注 互联网的发展经历了“去中心化”到“再中心化”的演变,凭借着传播技巧、个人魅力、经营定位等运营策略,一些网络节点成为互联网中的关键节点。这表明网络空间中的传播仍无法达到人人平等,这些关键节点实际上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和更大的影响力。他们是互联网时代的新型意见领袖,相较于传统的意见领袖,影响范围更为广泛,但其传播内容的质量却难以标准化。尽管某些意见领袖有着超于常人的见解和更优异的内容生产能力,但是凭借优质内容成为关键节点的自媒体只是一部分,相当多的自媒体是借助炒作、煽动、迎合等非常规手段来博人眼球的。依赖于庞大的粉丝基数,这类自媒体的负面影响不容小觑。微信公众号“青年大院”是拥有较大影响力的传播媒介,擅于紧跟社会热点进行炒作,利用话语挑拨进行情绪煽动,制造冲突和对立,可被其描述得天花乱坠的“故事”所带来的只是更多的社会焦虑。

(3) 竞争畸形化,平台生态混乱 平台具有连接性、平等性、开放性和互动性,平台上可以完成信息的生产、传播与价值交换,可以说,平台是互联网时代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张志安等曾认为,平台媒体化是当下媒介融合的典型特征和趋势之一[10]。健康良性的平台生态能促进信息的交流碰撞,让人们的“认知盈余”通过网络连接产生最大化的社会效应,通过理性平等的对话,甚至有希望建设起哈贝马斯所称的“公共领域”。

随着平台连接数和辐射力的扩大,这类平台成为新的传播巨头,呈现出垄断化的趋势,但是,其生态走向未得到有效把控。互联网平台遵循商业化运行逻辑,本质上是以收益最大化为目标的。这种价值取向导致了互联网平台间的商业竞争日益畸形化,平台规则建设往往是从自身利益出发来衡量利弊。因此,在平台的管理和约束方面不可避免地存在漏洞。例如,为了吸引更多的内容生产者入驻平台,对于信息发布者的资质审核往往过于宽松;为了抢占信息发布的第一时间点,对信息内容的核实工作并不严谨;为迎合某些趣味低级的用户,对某些游走于法律与道德边界的内容不闻不问……这就形成了一种“囚徒困境”,畸形化竞争下单独某一家互联网平台难以做出最佳的选择,整个行业易被带入“劣币驱逐良币”的怪圈。一些无良自媒体利用不成熟的平台生态大做文章,以此为“保护伞”不断输出“三俗”内容。

3.社会公众——素养欠缺制约理性判断

公众是传播链条中的重要一环,也是判断传播效果的重要考量因素。自媒体时代的公众有了更多的主动权,但其媒介素养的欠缺却放大了信息传播的风险性。媒介素养的主要内容包括以批判的意识接触媒介信息与合理地运用媒介完善自我、服务自我[11]。目前,相当数量的公众不具备应有的媒介素养,这也间接为某些不良自媒体提供了市场,更助长了不正之风。

(1) 感性主导,判断能力不足 详尽分析可能性模型(ELM)指出,人们在接收信息时有两种不同的信息处理路径,一种是中心路径,一种是边缘路径。在边缘路径中,人们主要依靠感性因素来判断,而影响路径选择的因素主要是个人的信息接收能力和与事件的相关度[12]。一方面,许多公众的信息接收能力有限,其判断往往具有盲目性;另一方面,由于自媒体缺少正当的采访权,亦缺少专业的新闻制作能力,其传播内容多偏向大众化、生活类的信息,这类信息与公众密切相关,因此,公众在感性主导下,将应有的批判性思维抛诸脑后,理性判断能力降低,情绪更容易受影响。如新冠疫情期间,病毒的危害性、传染性造成了一定的社会恐慌,部分受众面对一些自媒体夸大疫情、肆意造谣、传播伪科学等行为非但不能分辨、抵制,反而在轻信中加剧了心理恐慌与不安。

(2) 偏好不当,追逐中被“俘虏” 自媒体时代,受众对于信息有了更多选择权,客观地来说,这对媒介素养高的受众是一种极大的便利。在个性化推荐机制的辅助下,大数据算法可以根据用户的个人数据来形成用户画像,并针对性地分发其可能感兴趣的内容。大量无效冗杂的信息在算法机制这张“过滤网”中被筛去,用户能轻松获得需要的内容。但是,公众自身的审美水平不足、低俗庸俗的趣味和不良的爱好在这种环境中得到满足的同时也会被利用,使自己的画像成为庸俗营销号的“铁粉”,陷入浏览、受影响、类似信息生产分发的死循环。

创新扩散的网络有同质性和异质性之分,研究表明,差异性大的网络中,传递的信息更有价值[13],因为异质性网络可以开阔眼界,接触到更多有良好教育背景的人所发表的意见。可是,在自身的选择性机制和算法技术助力之下,公众将自己束缚在桑斯坦所说的蚕茧一般的“茧房”中[14]。某些自媒体营销号便是利用了某些公众自身偏好上的弱点,凭借媚俗的内容、夸张的语言表述诱其关注,逐渐对其形成一种精神上的麻醉,以致他们非但不能抵制不良自媒体的侵蚀,甚至会在跟风追逐中被“俘虏”而助其膨胀。

(3) 本末倒置,媒介依赖加剧 移动媒体技术的进步,在推动自媒体发展的同时,也给健康传播环境的建设带来挑战。洛基奇等学者认为,大众传播媒介系统与其他社会系统相互作用的性质主要是依赖关系[15],这也印证了媒介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

万物皆媒的社会环境之中,公众面临着主体性滑坡的危机,即传播活动从以人为主体偏向以媒介为主体。自媒体的发展表面上让公众拥有更多使用媒介的机会,但也埋下了依赖的种子。众所周知,媒介技术发展的目标是通过技术的普及为社会带来便利,使公众能够增强自己在信息世界中的参与感,达到为我所用、自我提升的效果。但是,对于媒介的过度依赖,易压制公众的自主思考能力,使其对媒介内容产生观点依赖,难以提出自己的正确见解和看法;同时,在路径依赖下无思考地盲目获取,也使公众难以形成批判性思维和辨别能力。

二、自媒体信息传播纠偏策略

自媒体数量众多、分布广泛,并且有大量聚焦的垂直化受众,因此,我们必须高度重视自媒体传播失当带来的问题,积极探索应对之策。针对当下的时代环境,需要从宏观的社会层面着手,营造和谐交流的社会氛围,促进社会信任机制的建设;还要坚持整体思维,建立更加系统规范的信息市场,让媒体行业规范与时俱进;同时要强化用户思维,重视传播终端的受众,从个体视角出发帮助其进步。

1.标本兼治,推动社会结构性矛盾的解决

结构性矛盾一般是经济和社会结构间的不协调所引起的矛盾,这是社会深层的冲突,更为隐蔽也更加棘手。要解决自媒体传播失当问题,必须釜底抽薪,通过缓解根本性矛盾为自媒体提供良性发展环境,使其成为社会发展中的积极因子和社会进步的助力剂。目前我国一个明显的社会问题便是不同阶层间的隔阂以及随之产生的冲突和次生危机,因此,有必要通过建立更加畅通的官民沟通格局,让上情下传、下情上达,提升政府公信力;同时,通过建设平等理性的对话平台,促进不同观点的碰撞交流,减少摩擦,促进社会整合。

(1) 双向沟通,完善社会利益表达渠道 由于注意力资源的有限性,政府话语与自媒体话语实际上处于零和博弈之中,双方影响力呈现此消彼长之态。以新冠疫情这类与个人安危息息相关但又充满着不确定性的事件为例,公众对相关信息的定向需求极大,若此时政府信息公开与辟谣不及时,便会形成信息的真空,使某些自媒体不当传播行为的危害性加剧。政府作为一个管理性组织,潜在拥有着一个拟人化形象,直接通畅的双向交流能创设官民对话格局,建立起更加负责的政府形象,有效破解自媒体谣言。在民主开放的当代社会,沟通和对话是社会治理中不可或缺的,政府应转变态度、开辟渠道来促进信息的双向传递。当下,我国政务公开正不断推进,新闻发布会、党政机关官网和政务新媒体等渠道自上而下信息发布的“时、度、效”有明显改进,但是,政务信息公开仍然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和局限性,公众的发声和建议有时难以及时得到回应。社会“排气阀”不畅,使负面情绪无从发泄,积累的社会问题未能快速解决,容易激发更大的矛盾。

鉴于此,政府首先应该改进态度,重视公众的意见表达和利益诉求。在门户网站上,可以设立在线接待人员,实时回应公众的关切;在意见栏处,可以安排专业人员进行内容的整理和分类,通过更加高效的上报制度督促问题的解决;政务新媒体的运营不能占据“萝卜坑”却不浇水,大批的“僵尸号”是对政府形象和政府工作能力的抹黑。积极吸纳新媒体运营人才,以更加亲民的方式和公众进行实时有效的互动,是官民对话的一个重要窗口。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官微@商丘发布发文为商丘红十字会招募志愿者,但是许多网友却流露出“红十字公信力弱”的倾向。针对此,@商丘发布回应表示“权当卧底了”“你来曝光我来转”,并在之后公开了红十字会接收捐赠的明细,很好地展现了政府的担当,有效地实现了官民良性互动。

(2) 海纳百川,推进异质群体包容理解 在受众“圈层化”的今天,群体间的容忍度降低,不同的观点、爱好都可以催生群体划分和冲突暴发。网络阵营的划分意味着他们对同类表达的坚决支持和对异类表达不加判断的抵制,乱带节奏的自媒体营销号便抓住这一特征在不同群体间引战,以达到自身的经济目的。这易动摇整个社会的统一价值观,因此,尝试建设一个公开、理性的对话平台,让不同的观点都有表达场域是极为重要的。从社会层面上看,促进不同群体间的理解需要进行广泛的社会动员。理想中的交流空间应具备以下特点:其一,要保持高度的独立性。空间拥有足够数量的公众后,对话广场易受到政治经济势力的控制,这会使交流的目的性不再单纯,影响公众表达的意愿。因此,不被过度控制是其发展的基础。其二,需要大量的参与人数。我们既要避免多数人的暴政,也要避免在“沉默的螺旋”效应下对少数人意见的过分夸大。让更多的公众明确表达出自身的利益诉求,一来可以更全面地保障其权利,二来可让公众理解不同群体的利益所在,促进不同群体间的换位思考。其三,要有科学的过滤机制。数量巨大且质量参差不齐的交流内容中,极易出现一些低俗表达,而这类表达对于健康的交流空间建设是非常不利的。因此,需要通过“人工+技术”的双重过滤,挖掘互联网时代的“把关人”价值。

目前来看,此类理想化的交流空间更适合在互联网中建设,因为网络媒介天然具有使用便捷、传播广泛的优点。但是,仍需解决一些较为棘手的问题,如怎样防止权力和资本的过度操纵、怎样促进技术升级等。这就需要社会公益组织发挥纽带作用,凝聚社会各界的社会力量,并且定期进行技术维护和更新。

2.扬长避短,构建良性的全媒体传播格局

在信息冗余的时代,优质信息依旧有限,真实、客观、理性的声音仍然是公众的刚性需求,也是媒体赢得市场竞争优势的核心竞争力。自媒体带来生产主体扩大化,却不能替代专业媒体履行社会功能,也不会撼动其职业化存在的合理性;自媒体发展再次“中心化”的同时,也反映了其信息生产越来越具备专业化的能力和潜质,对其进行正确引导和恰当约束,这类自媒体将在细分化领域大有可为;平台作为最具影响力的传播生态系统,在掌握了诸多资源和权力的同时,也应该承担自身的社会责任。各传播主体都需要结合自身的特点发挥优势,从而促进参差错落却有序融合的全媒体传播格局的形成。

(1) 专业媒体——从信息发布者到阐释者和策展者 技术赋权塑造了不同于传统媒体时代的参与式文化,数量众多但却浅层的信息充斥着信息空间,这就需要专业媒体顺应变化进行角色转型。专业媒体一方面要扮演好阐释者的角色,将重心转移到深层信息的挖掘上;另一方面要扮演好策展者的角色,筛选、重组碎片化的信息并及时传播,以改善当下的信息环境。

自媒体等业余的信息生产者在很多时候是一种积极的因素,因为其具有时空上的先发优势,所提供的丰富信息资源不仅能成为专业媒体的补充,而且可以作为专业媒体内容生产的素材。专业媒体要重视自媒体的价值,转变自身的角色定位,不仅做信息发布者,同时要甘做自媒体信息阐释者,重塑职业优势,更好地服务公众。科瓦奇和罗森斯蒂尔指出,新型新闻工作者需要核实信息的可靠性并整理,使人们迅速理解[16]。尤其对于专业性较强的新闻,如医学、财经等领域较为艰深的信息,需要通过媒体的解释才能转化为公众易于接受的知识。专业媒体发挥自身优势做好信息核实、整理、转化,其传播价值不可低估。我们查看了2020年1月20日至2月20日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所发布的文章,发现期间与新冠疫情科普、防控措施相关的文章多达77篇,其中《新型冠状病毒,你还不了解它吧》《一图看懂!不同人群选用口罩指引》等文章将权威的防疫信息作生动的阐释,方便公众接受和理解,有助于稳定疫情中的社会情绪。

巴赫金认为,生活就其本质来说是对话[17]。互联网的开放和共享提供了更多的对话可能。策展新闻的提出,很大程度上颠覆了传统新闻的生产实践,更加适应当下的传播环境。它是职业新闻人、信息来源、公众等角色在新闻的发布、选择、排序、评价各环节及时互动的协作[18],新闻人在其中扮演“策展者”的角色,利用自身的专业技能,通过“策划”“聚合”“筛选”“重组”与“呈现”等步骤[19],使新闻内容达到集百家之长的最佳状态。尤其是突发性公共事件传播中,专业媒体通过策展的形式,可以有效地兼顾时效性、全面性和深刻性,减少慌乱中公众筛选信息的时间和风险成本。

专业媒体通过贴合时代的角色转型,有望重塑自身的专业性,提升媒体的公信力,扩大媒体的影响力,为媒体行业树立标杆,引领自媒体的报道倾向。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于2019年推出5G新媒体平台“央视频”,并携手广大创作者建设账号森林,这便于对入驻者进行引导。另外,在专业媒体振兴的同时,其舆论引导功能也能有效发挥,某些煽动蛊惑性的自媒体内容便不易在信息市场中抢占位置,长此以往,萎靡的低级市场也会倒逼不良自媒体改进传播,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2) 自媒体组织——精耕细作垂直化市场 当下我们处于互联网发展的“下半场”,这是一个专业程度更高的全新阶段[20],个人的多样化需求在这个时代被充分激活。因此,具备垂直性专业知识的传播者具备了更大的发展潜力,它能满足长尾市场的需求,收获更多黏性较高的用户,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在新冠肺炎疫情信息传播中,公众号“丁香园”“丁香医生”从医学专业的角度帮助公众辨别真假消息,坚持每日科普与辟谣,并且与《人民日报》联合推出疫情实时动态,“疫情地图”使公众更直观地了解最新的疫情情况;“回形针PaperClilp”发布的视频《关于新冠肺炎的一切》上线后,疫情期间全网刷屏,数以亿计的观众从中获得疫情的相关知识;“谭天论道”“杜课”等传播学者所开设的自媒体也发布了诸多专业性、针对性的文章,对疫情期间的媒体表现及时作出评价,引起广泛关注。

可见,向细分领域发展是自媒体组织实现长远发展的根本举措,既满足了特定受众的需求,又实现了自身的经济利益;而那些用夸张形式博取关注的营销号,纵然短期内能获得“毒流量”,但是在网络治理不断完善、公众审美向上向善发展的今天,必然无法久存。

(3) 互联网平台——用技术手段破解管理难题 头部的互联网平台如“BAT”等,凭借着人才引进和技术更新,拥有着巨大的科技优势和发展潜力。同时,由于其掌握了庞大的用户资源和数据,在信息市场格局的搭建中有着基础性作用。发挥头部平台的优势、利用技术手段解决技术变革下的问题,是智能媒体时代一项高效实用的方法。

首先,平台应完善用户画像,并将其按照信用等级进行分类。对于信誉较差的用户所发布的信息,应予以更严格的审查核实,必要时列出黑名单,限制其传播行为。其次,平台应继续强化计算机程序对内容的识别力,通过更智能的审查提升用户的体验。当下的关键词审核和情绪识别仍较为粗放,存在着误删、误封的情况,这不仅限制了公众的表达自由,还可能导致个人数据丢失,影响其社交生活。因此,通过技术完善以达到表达自由和内容控制的平衡非常重要。再次,平台应对算法技术进行升级,并且公开算法的源代码,因为算法的“黑箱化”运营可能使得偏见变得更加隐蔽。另外,算法的投其所好也是“信息茧房”加固的重要原因,易使公众步入过度情绪化的泥潭。因此,算法应合理地为公众推送异质化信息,帮助其认识更加完整真实的现实世界。通过上述的技术完善,客观上能提升平台传播的门槛,为健康的自媒体内容提供更加适宜的生存与发展环境。

3.与时俱进,培育新时代公共伦理与个人素养

公共伦理本质上是一系列被公众广泛接受的用以自律的价值规范,它的形成是一个责任伦理被认知、内化、进而共识化的演进过程[21]。新时代我们所需要的公共伦理也应该与时俱进,向适应互联网传播环境的新型公共伦理发展。在拥有更强责任意识与更好媒介素养之后,自媒体才能成为公众能力提升的一种积极因素,使其在互联网时代获益。

(1) 伦理完善——新闻专业主义2.0时代的社会交往 传播主体泛化的时代有两个重要的表现:其一是新闻伦理事件的公共化,即新闻报道的伦理失范会在整个社会引起广泛影响和热烈讨论;其二是新闻伦理的公共化,即新闻报道所需遵守的伦理要求不单单适用于从业者,也是全社会需要遵守的一种规范。这便是吴飞所说的“新闻专业主义2.0”的时代,一个约束范围扩大化的时代。哈贝马斯曾谈到理想交流情境中的原则:可理解、客观真实、真诚、道德适当[22]。这些内容均应成为新型公共伦理的一部分。当下公众中广泛存在的盲目和偏执给予了取悦性、煽动性信息市场,但是,只有宽容的精神、心平气和的对话态度才能达到兼听则明的目的。

公众在运用自媒体进行社会交往和表达时,要树立“四个意识”。第一是责任意识。不传谣是对于每个公众的基本要求,不论何种原因,都不能利用网络之便发布不实信息。互联网的裂变效应之下,即使是无心之失也可能酿成大祸。权利与义务相伴而行,在表达权更易落实的同时,也意味着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第二是平等意识。在言论场上不存在地位上的高低贵贱,也不存在权力的大小之别。自己在发表言论的同时,也必须允许他人发表观点。“沉默的螺旋”理论指出,在感到自身属于少数意见时,为了避免被孤立,我们会选择沉默[23]。只有更加包容的社会环境,才更可能消解被孤立的恐惧,让更多的人敢于发声,形成真正言论自由的市场。第三是理性意识。公众的社会交往常常伴随着对于社会公共问题的讨论,这个时候只有更加客观理性的态度,才可以提出真正有价值的建议,为公共事件的解决做出实际的贡献,缓解社会的多方撕裂问题。第四是专业意识。传播中的伦理、内容、表达等规范,是专业媒体需要遵循的准则,也是公众需要看齐的标杆。在公众提升自身传播专业性的同时,也能促进信息市场平均质量的提高。

(2) 提升素养——弥合数字鸿沟的可行之策 自媒体的健康发展离不开良好的公众素养。当下数字鸿沟有扩大的趋势,被信息时代甩在尾部的公众,拉低了社会整体的媒介素养水平。数字鸿沟是智能时代的社会鸿沟,在不同地区、不同群体间皆有体现。弥合鸿沟,国家、媒体和公众自身都必须共同发力。

从国家层面来说,针对弱势群体,可通过资金扶持、定向援助等政策,解决其互联网设备接入和利用问题。新冠疫情期间,广东省教育基金会为9 262名贫困学生发放平板电脑,避免他们因硬件缺失而在网络教学时掉队。特殊时期特殊作为,平时也需要对特殊群体予以足够的关心,如针对残疾人、老年人等群体的生活需求,政府应该设立专项拨款扶助他们融入数字化生活,通过社区工作、志愿服务等形式来关注他们精神层面的需要,帮助他们衔接互联网,毕竟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互联网代表着无限的可能。

从媒体层面来说,通过知识性信息的传播和普及,履行普及教育、启蒙公众的社会责任。由于传统“二次售卖”经营模式的断裂,诸多媒体在逐步探索新闻付费模式,以维持其组织的正常运转。但是,在提升自我造血功能的同时,媒体仍应该平衡好信息公共性与盈利性的关系,防止将一些经济上的弱者排除在公共信息之外。财新网是一家以付费为主的专业媒体,但是新冠疫情期间,主动开放疫情专题的报道,让公众免费阅读,其优秀的报道帮助公众更清晰地了解了疫情信息。

从公众自身来说,他们应该提升自己的互联网使用技能、信息制作与传播技能、信息辨别技能和社会协作技能。这种学习必须是积极主动的,是在坚持自我主体性的情况下进行的,学习互联网的过程应该是熟练运用工具为个人服务的过程。在媒体使用能力与个人审美水平提升的同时,他们也能接触到更多算法为其推荐类似的优质内容,达到“近朱者赤”的正向效果。此外,公众还可通过个人社交实现自我发展。年轻一代通过文化反哺,可以向年长一代传递更多的新知识和新技能。在新冠疫情之初,许多老年人并未予以重视,但是在子女们的劝说之下,老年群体也有了出门戴口罩的意识。除了打通代际间的沟通渠道,公众还应该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去开辟更多弱连接的关系。格兰诺维特认为,弱连接比强连接更能穿越不同的社会群体,因此能触及更多的人,汇聚更多的力量[24]。因此,这样的社交网络是更为健康的体系,也有利于公众听到更多种的声音,减少自身的认知局限。

三、结 语

解决自媒体快速发展背后的问题已刻不容缓,这是一个系统工程,须从多维度展开:社会维度上,通过完善社会对话体系,强化双向沟通和理解,修复社会信任机制,为自媒体发展营造和谐宽容的社会环境;产业维度上,专业媒体、自媒体组织、互联网平台三方通力合作下,众声喧哗、杂乱无章的传播局面有望扭转,自媒体将成为新型传播格局中不可或缺且极具活力的主体;个人维度上,着力弥合数字鸿沟、完善媒介素养,使自媒体使用者在传播与接受过程中都能保持理性、客观。三个维度由宏观到微观,由广泛向深入,层层展开、相互配合,这是促进自媒体健康有序传播的应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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