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娥
19世纪中叶宁波话的句法类型特征——基于《路加传福音书》(1853)的考察
林素娥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当代宁波话具有较苏沪吴语更典型的话题优先性,不过,目前对宁波话句法类型特征仍缺乏历时观察。《路加传福音书》(1853)为观察19世纪中叶宁波话句法类型特征提供了丰富的语料,该译本语料表明19世纪中叶宁波话词序具有混合性,即TV、VO和OV皆有,但在复杂谓词和部分光杆动词句中受事前置倾向显著;介词类型也具有混合性,但后置介词较前置介词语法化程度高,且功能更活跃。可见,一百七十多年前宁波话句法具有话题优先典型且有微弱的OV语序倾向。
19世纪中叶;宁波话;句法类型;《路加传福音书》(1853)
宁波话为浙东吴语太湖片甬江小片的代表方言,其语法研究成果丰硕,包括词法、句法和虚词等方面[1],其语法特点不仅反映了北部吴语语法的特点,也表现出了浙东或沿海吴语语法的特殊性。如刘丹青[2-3]、胡建华、潘海华、李宝伦[4]、郑晓芳[5]、钱萌[6-7]、张琼[8]等先后就宁波话句法的话题优先特征进行了深入讨论,充分表明以宁波话为代表的沿海吴语较苏沪具有更典型的话题优先性,“表现出离典型的SVO更远而有向SOV语言靠拢的倾向”[3]185-186。不过,目前大多为共时研究,即使是探讨宁波话出现更典型的话题化倾向的成因,也只是基于共时语料进行推测,刘丹青认为这是一种“朝阳现象、自源现象”[3]192,而钱萌则认为是“上古汉语SOV句式的语法残留”[6]180。可见,就宁波话话题化的性质、演变历程及其成因都有待进一步研究,这不仅有助于深入了解宁波话句法系统,也对汉语乃至语言基本语序类型的演变及其相关机制的研究有重要价值。要对宁波话句法特征的演变历程及其机制进行探讨,自然离不开历时研究。目前宁波话历史语法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研究主要集中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宁波话[9-10],而宁波话历史文献较为丰富,如19世纪中叶宁波方言圣经土白译本《路加传福音书》(1853)、《马太传福音书》(1853)等,寓言故事集(《一本书》,W. A. Russell,1851)、(《一杯酒》,F. F. Gough,1852)、(《路孝子》,D. B. McCartee,1852)等、数学课本(《算法开通》,W. A. P. Martin编,1854)以及地理书等。这些文献的语言反映了19世纪中叶宁波方言基本面貌,是研究19世纪宁波话语法特别是开展句法研究的宝贵资料。
《路加传福音书》(1853)是第一部汉语方言圣经单行本罗马字译本,虽为译本,但其语言地道,反映了当时宁波话的基本面貌。因此,本文拟以之为语料讨论19世纪中叶宁波话的句法特征,同时也将讨论译本文献在方言语法史研究中的价值。
《路加传福音书》(1853)罗马字全名为(文中简称《路加》),由禄赐悦理(W. A. Russell)、篮(H. V. Y. Rankin)、丁韪良(W. A. P. Martin)、麦嘉缔(D. B. McCartee)等译,大美国圣经会(A. B. S)于宁波发行,全书共170页,为罗马字本,无一汉字。实则译于1852年,1853年刊行。我们对全书罗马字进行了转写,为便于理解,本文用例只引用转写后的汉字,转写中不能确定本字的用“囗”符号表示,并列出原书罗马字拼音。所引例句因篇幅所限,有些经文只是部分引用,同时以下标形式列出官话译本对应的说法,官话译本和宁波土话译本虽内容相同,但译文并非完全对应。句后标明例句所出章节。
词序作为汉语基本语法手段,是反映其句法特征的重要内容,也是考察其语序类型学特征的重要对象。受事与谓词的位置关系是词序研究的重中之重,也最能体现语言或方言的基本词序特征。受事在语义上包括“动作行为的承受者、目的、对象、与事、致使对象、产物、处所成分等[3,11]。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受事与谓词主要构成两种词序,即受事在谓词前和谓词后。具体情况如下。
谓语动词后无补充说明成分,也无体助词等,受事为数量名、表无指的类指名词以及人称代词等,无论是在小句层面还是内嵌的子句中,常出现在动后宾语位置上,构成典型的VO句型,且VO句占绝对优势。如:
(1)a. 利未来自屋里,请耶稣,有许多人等别人做队来间喫。利未在自己家里为耶稣大摆筵席,有许多税吏和别人与他们一同坐席。(5:29)
b. 呒要,介人家也弗会;呒要,介人家也弗会定;尔拉,介人家也会。你们不要论断人,就不被论断;你们不要定人的罪,就不被定罪;你们要饶恕人,就必蒙饶恕。(6:37)
由这类动词或动词结构做谓语,其受事表处所,其中“在”义动词“来X”和表指示的趋向词“去”做谓语时,处所成分只能前置,而动词带趋向补语做谓语时,处所则常在谓词后。如:
(2)a. 葛一日有几个法利赛人走来,等耶稣话,甮,到别坞荡去,因为希律要杀尔。正当那时,有几个法利赛人来对耶稣说:“离开这里去吧!因为希律想要杀你。”(13:31)
b.主顾回答是介话,甮吵我,门已经关兑……那人在里面回答说:“不要搅扰我,门已经关闭,孩子们也同我在床上了,我不能起来给你。”(11:7)
c.个人硬揢渠拉进来。勉强人进来。(14:23)
d. 百姓侍候撒迦利亚,稀奇渠长久。百姓等候撒迦利亚,诧异他许久在殿里。(1:21)
(3)a. 渠办祭司事干个日子已经临满,葛糟兑。他供职的日子已满,就回家去了。(1:23)
b. 主弗论,我跟勒尔走。你无论往哪里去,我要跟从你。(9:57)
例(2)“来东”“来的”“来间”等构成的“来X”为表位置义动词,带处所时,只能在动词前,或者处所名词由介词“来”引介,如例(2d)状语化,内嵌子句也须如此,如例(2c),例(3)表指示趋向词“去”单独做谓语时,处所宾语也须前置。由此可见,并非所有的动后无其它成分的谓词带受事皆用VO式,若受事表处所,一些高频常用动词谓词句中受事也只能前置了。
不过,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表处所的受事若出现在“走+趋向补语”谓词句中则仍只出现在动后。如:
(4)a. 依祭司个规矩,抽签抽着渠,去点香。照祭司的规矩掣签、得进主殿烧香。(1:9)
b. 忖弗出抬渠进去个方法,就,瓦片削开仔,连人连铺板吊落中央,扣扣来耶稣面前。寻不出法子抬进去,就上了房顶,从瓦间把他连褥子缒到当中,正在耶稣面前。(5:19)
c. 第一个安息日,耶稣,渠门徒摘勒麦培,手里搓搓,来间喫。有一个安息日,耶稣从麦地经过。他的门徒掐了麦穗,用手搓着吃。(6:1)
d. 我话向尔道,尔侬断弗能够,要等到煞脚个铜钿拢总还完兑。我告诉你,若有半文钱没有还清,你断不能从那里出来。(12:59)
例(4)“走+趋向补语”表示位移及其动作方向,表运动终点、经由和源点等场所的名词性成分,都只出现在谓词后,值得注意的是,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走+趋向补语”所带处所词也常与处所后置词“里”共现,如例(4a、4c)“处所+里”。
当静态动词做谓词,处所成分可前置,也可在动后,不过以前置更为常见。如:
(5)a.,渠拉供应尔个东西好喫,好喝……你们要住在那家,吃喝他们所供给的……(10:7)
b. 尔走到大路上墙笆沿,葛头来间个人硬揢渠拉进来,使得我。你出去到路上和篱笆那里,勉强人进来,坐满我的屋子。(14:23)
c. 葛件顶好个长衫拕出来拨渠穿,戒指拕一个拨渠,一双鞋拨渠。把那上好的袍子快拿出来给他穿,把戒指戴在他指头上,把鞋穿在他脚上。(15:22)
d. 就生出大儿子来,拕勒布裹好子,拨渠。就生了头胎的儿子,用布包起来,放在马槽里。(2:7)
例(5d)处所成分在动后由框式介词“来……里”引介,从句法上看,目前学界对其句法性质仍有不同看法,但一般更倾向于分析为处所宾语[12]313。从19世纪中叶宁波话来看,动后处所与动前相应处所成分皆为处所宾语,即为同一格式的不同词序类型。
由此看来,处所宾语在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虽有明显的前置倾向,特别是在一些高频常用动词句中处所宾语只能在动前,不过,动后处所宾语也仍存在。
可见,从受事与谓词的位置关系来看,19世纪中叶宁波话小句基本词序具有混合性。这种混合性突出表现在同结构的谓词带受事时,受事既可以在谓词前,也可以在谓词后,在前或在后,不仅与谓语动词语义特征、谓语结构相关,也与受事的指称、语义特征等有一定的关系,同时,受事在前亦或在后,也表现出优劣之分。
句中名词所指为动作的主体,这类名词在官话中多做自动宾语[13]303,不过,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只能出现在谓词前。如:
(6)a. 耶稣走到葛塌坞荡,看见渠……耶稣到了那里,抬头一看……(19:5)
b. 耶稣,按渠一按……耶稣伸手摸他……(5:13)
c. 葛收钱粮人远远立仔,,,是介话……那税吏远远地站着,连举目望天也不敢,只捶着胸说……(18:13)
(7)a. 渠拉拢总来的哭渠。耶稣是介话:“好甮……”众人都为这女儿哀哭捶胸。耶稣说:“不要哭……”(8:52)
b. 尔拉心里,甮预先打算咋个好诉冤。所以,你们当立定心意,不要预先思想怎样分诉。(21:14)
当谓词为述补结构,补语表结果、趋向、状态、可能等,带受事时,受事若为表定指的名词性短语,则强烈倾向出现在动词前,若受事为代词,则仍以居动后为常。如:
(8)a. ……,我已经兑,好等我大家欢喜相。……我失落的那块钱已经找着了,你们和我一同欢喜吧!(15:9)
b. ……冷士要等我,咋弄法?去耕地我呒气力,去讨饭我怕惶恐。……主人辞我,不用我再作管家,我将来作什么?锄地呢?无力;讨饭呢?怕羞。(16:3)
c.,耶稣一直上耶路撒冷去兑。耶稣说完了这话,就在前面走,上耶路撒冷去。(19:28)
d. ……因为尔拉祖宗弄死,尔拉等渠拉做坟。……因为他们杀了先知,你们修造先知的坟墓。(11:48)
(9)a. ……,去吗?……去找那失去的羊,直到找着呢?(15:4)
b. 或者会结果子:若弗是介,后头夷好以后若结果子便罢,不然,再把它砍了。(13:9)
c. ……把尔个东西夺勒去主顾,呒要。……有人夺你的东西去,不用再要回来。(6:30)
(10)a. ……难间依尔说话,我。……但依从你的话,我就下网。(5:5)
b. ……收进渠个仓里;(nyiæn)用弗会熓个火。……把麦子收在仓里,把糠用不灭的火烧尽了。(3:17)
c. ……,写八十石。……拿你的账写八十。(16:7)
(11)a. ……先生,阿拉看见一个人用尔个名头来间…………夫子,我们看见一个人奉你的名赶鬼……”(9:49)
b. 耶稣就立落,吩咐渠拉……耶稣站住,吩咐把他领过来……(18:40)
c. ……尔拉安息日若是有一匹驴子,或者一头牛跌落地坑里,?……你们中间谁有驴或有牛在安息日掉在井里,不立时拉它上来呢?(14:5)
(12)就主看来,渠好算大,老酒小酒都呒要喫,从出娘胎,已经受了足足个兑。他在主面前将要为大,淡酒浓酒都不喝,从母腹里就被圣灵充满了。(1:15)
(13)a. ……我带一万兵,去抵敌带二万兵来打我主顾,到底?……能用一万兵去敌那领二万兵来攻打他的吗?(14:31)
b. 耶稣个阿娘等兄弟走到耶稣坞荡来,因为有一潮人来东,。耶稣的母亲和他弟兄来了,因为人多,不得到他跟前。(8:19)
c. 听尔拉主顾就是听我,主顾,就是;主顾,就是。又对门徒说:“听从你们的就是听从我;弃绝你们的就是弃绝我;弃绝我的就是弃绝那差我来的。”(10:16)
从例(8)(9)动词带结果补语,例(10)(11)动词带趋向补语,例(12)动词带状态补语,例(13)动词带能性补语等,这些动词结构带受事时,名词性短语类受事常直接前置,受事为单音节名词或代词时,也偶见用处置介词“等”前置的,如例(8d),但仍常在动后做宾语,构成“VOC”结构,尤其是谓词为动词带能性补语的否定式时,偶尔可见名词性短语构成“VOC”结构。如例(13c)“差我来个主顾”。
当动词带体标记,如表完成和持续的“仔”,表持续的“的”“东”和“间”,表完成和经历的“过”等,受事也强烈倾向于谓词前,尤其是动词带持续体标记的谓词句。如:
(14)a. ……渠是介话:“主,。”……那人说:“主,容我先回去埋葬我的父亲。”(9:59)
b. 再呒有人,就拕勒东西罩东……没有人点灯用器皿盖上……(8:16)
(15)a. ……一走到耶稣坞荡,碰着葛个人,就是鬼从渠身上走出来个主顾,,人清通兑,坐勒耶稣脚下,渠拉就怕起来兑。……到了耶稣那里,看见鬼所离开的那人坐在耶稣脚前,穿着衣服,心里明白过来,他们就害怕。(8:35)
b. 尔拉个腰缚里要系,要点。你们腰里要束上带,灯也要点着。(12:35)
c. 一记醒头道,是介话:“我阿爹弗知道渠拉饭粮喫过还有多……”他醒悟过来,就说:‘我父亲有多少的雇工,口粮有余……(15:17)
d. 城里有一个女人,……拕勒一个个盒子。那城里有一个女人,……就拿着盛香膏的玉瓶。(7:37)
(16)a. 再呒有人,还想新酒……没有人喝了陈酒又想喝新的……(5:39)
b. 亚伯拉罕是介话:“儿孙,尔该记得已经受,拉撒路也已经受……”亚伯拉罕说:“儿啊,你该回想你生前享过福,拉撒路也受过苦……”(16:25)
当动词带体标记时,受事前置结构也可以出现在内嵌子句中,如例(15d)。不过,当体标记为“过”时,“VO过”结构仍较常见,受事前置倾向明显不如动词带完成体和持续体标记的动词谓语句。如:
(17)a. 等再回转来个时候,渠到底算谁个老侬?因为葛七个人都兑。这样,当复活的时候,她是哪一个的妻子呢?因为他们七个人都娶过她。”(20:33)
b. 就是希律也是介个,因为我差尔拉去,葛耶稣做个事干,也呒告啥个该死个案件。就是希律也是如此,所以把他送回来。可见他没有作什么该死的事。(23:15)
c. ……尔或者备昼饭,备夜饭时候,呒要请朋友、兄弟、亲眷等有铜钿个邻舍家,尚恐怕渠拉也请尔侬,算是兑。……你摆设午饭或晚饭,不要请你的朋友、弟兄、亲属和富足的邻舍,恐怕他们也请你,你就得了报答。(14:12)
动词重叠式带补语表示动作经历短暂的重复之后达到某种结果或目标,受事只能前置,而动词重叠式VV式和V—V式,前置的倾向远不如VVR。如:
(18)……先生,等我个兄弟话一声,讴渠等我大家。……夫子,请你吩咐我的兄长和我分开家业。(12:13)
(19)a. 但是葛个孤孀老侬主顾来啰嗦我,我只好,省勒渠长通来吵闹我。只因这寡妇烦扰我,我就给她伸冤吧,免得她常来缠磨我!(18:5)
b. 主逆转,彼得记得到主个说话……主转过身来看彼得。彼得便想起主对他所说的话……(22:61)
c. 耶稣手伸出来,……耶稣伸手摸他……(5:13)
例(19)“V—V”表动作经历短暂重复或表轻松,谓词句中受事为代词和专名,仍可构成“VO—V”结构,尽管也可用处置介词“等”提前,如例(19a),不过,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处置式并不常见。
由否定动词“呒呐(m-ne)”做谓语,或动词受否定副词修饰,名词性受事也常前置。如:
(20)a. ……先生,先生,阿拉兑…………夫子,夫子,我们丧命啦……(8:24)
b. 耶稣上岸,碰着一个人从城里走出来,渠被鬼迷迷已经长久兑,,,单庉勒坟洞里头。耶稣上了岸,就有城里一个被鬼附着的人迎面而来。这个人许久不穿衣服,不住房子,只住在坟茔里。(8:27)
c. 介呢,尔,但是渠个时候一到,就有效验……到了时候,这话必然应验。只因你不信……(1:20)
同样,否定句中受事前置也只是一种倾向,并不具有句法强制性,受事仍可居动后做宾语。如:
(21)a. 渠拉,因为以利沙伯[勿+会]生,再话,葛两个人年纪快老兑。只是没有孩子,因为以利沙伯不生育,两个人又年纪老迈了。(1:7)
b. 只稍忖忖葛些儿老鸦看,渠拉夷,夷,夷,夷……你想,乌鸦也不种,也不收,又没有仓,又没有库……(12:24)
受事前置也出现在一些特定的句型中,如兼语句和双及物句。兼语句中兼语大多为指人的代词,对该结构中的V2具有可控性,不过,有些兼语由名词性短语充当,为被使役对象,V2为非自主动词,这样的兼语常前置到句首,如例(22a、b),并在原位置上用第三身代词单数形式“渠”代词复指,此外,兼语句中V2的受事也常前置于兼语动词或V2前,如例(23)。
(22)a. 葛株无花果树,我来寻果子已经三年兑,寻寻寻弗着,好斫掉渠,白白废掉做啥个用场?看哪,我这三年,来到这无花果树前找果子,竟找不着。把它砍了吧,何必白占地土呢!(13:7)
b. 有权柄主顾,从渠座位介捉下来,。他叫有权柄的失位,叫卑贱的升高。(1:52)
(23)a. ……我自年纪大兑,我老侬也快老兑,拨我咋好明白呢?……我凭着什么可知道这事呢?我已经老了,我的妻子也年纪老迈了。(1:18)
b. 因为尔阻住葛些儿事干弗拨聪明在行主顾明白,反(翻)转显出来拨奶花……因为你将这些事向聪明通达人就藏起来,向婴孩就显出来……(10:21)
双及物动词句中指物的受事可部分或全部前置。如:
(24)阿爹等渠葛些儿奴仆话,葛件顶好个长衫拕出来拨渠穿,拕一个拨渠手里戴;拨渠脚里穿。父亲却吩咐仆人说:“把那上好的袍子快拿出来给他穿,把戒指戴在他指头上,把鞋穿在他脚上。”(15:22)
但双及物结构中指物名词更常见的仍是做动后宾语。如:
(25)a. 若是讨一个蛋,谁会?求鸡蛋,反给他蝎子呢?(11:12)
b. ……朋友,。……朋友,请借给我三个饼。(11:5)
综上所见,19世纪中叶宁波话基本词序具有混合性,这种混合性既表现在基本句型中有受事居前和受事居后两大类,也表现在特定句型中;既表现在小句层面,也反映在内嵌子句层面。至于居前的受事,大多有所指或所指有定,即由指量(名)、受修饰成分限定的名词性短语、表类指的光杆名词等充当,符合话题所指有定、表已知信息等属性,即这类谓词前的受事为话题,体现了19世纪中叶宁波话话题优先典型的句法特征,同时谓词的受事还可以是疑问代词和数量名短语等,这类受事所指无定,与话题基本属性相违,宜视为宾语更合适,如(24)“一双鞋”对于说听双方来说,无须明确具体所指对象,也非上文语境中已提及,不宜视为话题,仍是动词宾语,也可以说,19世纪中叶宁波话已存在OV结构或句型,只不过相较于话题结构和VO结构,它只是一种次要结构。尽管19世纪中叶宁波话词序已发展为TV甚至具有OV语序萌芽,但很显然这种演变显得参差不齐,即使是同类谓词结构内部不同次类之间受事前置的倾向也有别,如同为动词带体标记,其中动词带持续体“的”“东”“间”等标记构成的谓词句中受事前置具有强制性,而动词带经历体助词“过”的谓词句带受事则仍常用“VO过”结构。这与动后体标记的来源和语法化进程相关。
类型学中的adposition,刘丹青沿用学界通用的“介词”名称[3]8-10,包括前置介词、后置介词、框式介词等,介词类型是语序类型学中的核心参项,居于十分重要的位置。19世纪中叶宁波话介词类型也包括前置介词、后置介词和框式介词,其中前置介词大多“一身兼任多职”,部分前置介词句法强制性较弱,后置介词虽然词项不多,但句法上具有较明显的强制性,前后置介词的句法表现差异同样也体现在框式介词中。
1. 方所前置词“来”
在名词性成分前表方向和位置并起介引作用的词,为方所前置词。19世纪中叶宁波话“来”,罗马字读læ,表“在”义,文献中不单独做存在义动词,只构成“来东”“来间”“来的”等“来X”复合词做动词,但“来”常作前置介词,引介行为或存在的场所、终点、源点等。如例(26a-b)在动前或动后引介场所,例(26c)在动后引介终点,例(26d)在动前引介经由,而例(26e)表明,“来”也常与后置词配合使用,但其句法强制性不如后置介词“里”,因此也可省略。如例(26f)。
(26)a. 撒迦利亚,……神明面前办祭司个事干。撒迦利亚……,在神面前供祭司的职分。(1:8)
b. 主个天使显出来,立香案个顺手边。有主的使者站在香坛的右边、向他显现。(1:11)
c. ……葛辣万百弗结好果子个树,必要斫倒丢。……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就砍下来,丢在火里。(3:9)
d. 但是耶稣走过,就去兑。他却从他们中间直行,过去了。(4:30)
e. 过了三日,寻着兑,……。过了三天,就遇见他在殿里……。(2:46)
f.有一个人拨夜鬼个灵附的兑……在会堂里有一个人被污鬼的精气附着……(4:33)
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表存在义的“来X”复合词可做动词,如1.2,并未演变为前置介词。即使出现在连动结构中,存在义动词“来X”后也不能带处所宾语,只构成“处所+来X+V2”结构,或单独用做连动结构前项谓词。如:
(27)a. 葛遭耶稣传道理。于是耶稣在加利利的各会堂传道。(4:44)
b. 到耶稣后背,立来渠亲脚沿,哭……站在耶稣背后,挨着他的脚哭……(7:38)
c. 渠教训,众人都称赞渠。他在各会堂里教训人,众人都称赞他。(4:15)
d. 耶稣就大家到拿撒勒去,服侍渠拉……他就同他们下去,回到拿撒勒,并且顺从他们……(2:51)
尽管“来X”不用做前置介词,但它们经重新分析,在连动结构中获得表V2进行的时间义,即用作进行体标记。如:
(28)a. 渠拉驶船时候,耶稣睏熟兑……正行的时候,耶稣睡着了……(8:23)
b. 正好讲个时候,有一个人从管聚会堂主顾屋里介来,等渠话……还说话的时候,有人从管会堂的家里来,说……(8:49)
c. 渠拉路上走时候,有一个人等渠话:“主弗论阿里去,我跟勒尔走。”他们走路的时候,有一人对耶稣说:“你无论往哪里去,我要跟从你。”(9:57)
2. 伴随者、交互对象、受益者、言谈对象标记以及受事标记“等”
“等”,罗马字读为teng,“等”可能为同音字,可介引伴随者、交互对象、受益者、言谈对象、受事等,甚至并列连词,对其语法化过程,林素娥已有讨论,兹不赘述[14]。下面列出各种介词用法。如:
(29)a. 耶稣就渠拉大家去……耶稣就和他们同去……(7:6)[伴随者]
b. 尔夷呒呐我嗅嘴……你没有与我亲嘴……(7:45)[交互对象]
c. ……先生,等我个兄弟话一声,阿拉遗落个产业讴渠我大家分分开。……夫子,请你吩咐我的兄长和我分开家业。(12:13)[受益者]
d. 咒骂尔拉主顾,祝赞渠,弄怂尔拉主顾,渠拉祷告。咒诅你们的,要为他祝福;凌辱你们的,要为他祷告。(6:28)[受益者]
e. ……咋会好兄弟话:“兄弟,尔个眼睛里像葛一眼灰尘,拨我移出仔。”……怎能对你弟兄说:“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呢?”(6:42)[言谈对象]
f. ……人家剥勒去,里厢衣裳也好甮阻止渠。……有人夺你的外衣,连里衣也由他拿去。(6:29)[受事标记]
“等”不仅可单独介引受益者,如例(29c),例(29d)还可构成复合词“代等”介引受益者。
3. 受益者、与事和施事标记“拨”
“拨”,罗马字记音为peh,可作给予义动词、使役动词,也可介引受益者、与事和施事者等。以下为介词用法。
(30)a. ……一走到,门一敲,立刻就好开渠。……他来到叩门,就立刻给他开门。(12:36)[受益者]
b. ……我不过用水尔拉受洗礼,但是有一个大如我个来,就是,解渠鞋带我也欠好,渠会用圣灵等火尔拉就洗礼。……我是用水给你们施洗,但有一位能力比我更大的要来,我就是给他解鞋带也不配。他要用圣灵与火给你们施洗。(3:16)[受益者]
c. 但是神明等渠话:“愚笨个人,今密夜到要讨尔个活灵还,葛遭尔备好间个东西归谁呢?”神却对他说:“无知的人哪,今夜必要你的灵魂,你所预备的要归谁呢?”(12:20)[与事]
d. 有一个女人鬼弄勒呒气力十八年,腰骨合拢,一眼直弗起。有一个女人被鬼附着,病了十八年,腰弯得一点直不起来。(13:11)[施事标记]
从以上三类前置词的介引功能来看,19世纪中叶宁波话前置词兼用现象较为普遍。
1. 处所后置词“坞荡”“地方”
在名词性成分后表处所的后置介词为处所后置词。19世纪中叶宁波话在指人名词和专名后的处所后置词为“坞荡”“地方”。如:
(31)a. 万百到来个主顾……人到我这里来……(14:26)
b. 我葛遭要当先到去……我要起来,到我父亲那里去……(15:18)
c. 到收租时候,差一个奴仆到去……到了时候,打发一个仆人到园户那里去……(20:10)
d. 有些儿跌落有石头……有落在磐石上的……(8:6)
(32)a. 葛个奶花大起来,灵心也足起来,一直来旷野庉到显出拨以色列百姓看见渠,葛个日子。那孩子渐渐长大,心灵强健,住在旷野,直到他显明在以色列人面前的日子。(1:80)
b. ……各到处大荒年,来有许多孤孀老侬。……遍地有大饥荒。那时,以色列中有许多寡妇。(4:25)
c. 等拢总废完兑,扣扣碰着大荒年,渠就呒喫用。既耗尽了一切所有的,又遇着那地方大遭饥荒,就穷苦起来。(15:14)
“坞荡”罗马字读u-dông,其中“荡”与表近指的“荡[dông]”同音,是否为同一语素,有待考证。潘悟云、陶寰指出吴语罗店、松江、双林、余姚、宁波等地表处所、地方的词语说“户荡”,温州地区说“屋荡”,“屋荡”与“户荡”可能同源,并讨论其来源[15]。19世纪中叶文献中表处所或地方义名词为“坞荡”,也常用在指人名词或代词后,甚至普通事物名词后,如例(31d)在“石头”后,表示人或事物所在位置,用作表处所的后置词。例(32)“地方”则用于表处所的名词后,起着标注处所的作用。
2. 方所后置词“里”
在名词性成分后表方向和位置并起介引作用的词,为方所后置词。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里”语义虚化程度高,覆盖了由“上”表示的语义,不受处所的表面或是里面的限制,也具有句法强制性,不仅可在非处所类名词后,也可在处所类普通名词后出现。如:
(33)a. 渠拉就快快去兑,寻着马利亚等约瑟,还有睏间个奶花。他们急忙去了,就寻见马利亚和约瑟,又有那婴孩卧在马槽里。(2:16)
b. ……有介写的:“人弗单只靠馒头会活,是要靠着神明个样样说话。”……经上记着说:“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4:4)
c. 就摇摇手,讴别只个拼伙计来,帮衬记……便招呼那只船上的同伴来帮助……(5:7)
d. 葛个时候耶稣走出到去祷告,整夜来间祷告神明。那时,耶稣出去上山祷告,整夜祷告神。(6:12)
e. 耶稣等渠拉大家走落山,立来……耶稣和他们下了山,站在一块平地上……(6:17)
f. ……天里个鸟都会庉勒渠。……天上的飞鸟宿在它的枝上。(13:19)
g. ……能使为勒尔拉个名字写落好欢喜。……要因你们的名记录在天上欢喜。(10:20)
(34)a. 耶稣等渠话,手捏勒犁镵柄,眼睛朝后头个主顾,弗可以到去。耶稣说:“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的国。”(9:62)
b. 渠拉拖尔拉到,到官府等有权柄主顾面前……人带你们到会堂并官府和有权柄的人面前……(12:11)
c. 尔拉该拼命撑(tsʻang)进去……你们要努力进窄门……(13:24)
例(34)对应官话不用后置词,而宁波话则须用“里”。
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框式介词有介引动作发生源点的处所类介词“从……介”、表等比和比喻的“像……介”,其中“介”皆读为ka,与表方式的指示词读音相同。
1. “从……介”
“从……介”用来引介动作的源点。如:
(35)a. 耶稣等渠拉话,我看见撒旦像闪电跌落来。耶稣对他们说:“我曾看见撒但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10:18)
b. ……尔拉来我弗晓得尔拉!……不晓得你们是哪里来的!(13:25)
c. ……有一个古利奈人,叫勒西门,…………有一个古利奈人西门从乡下来……(23:26)
d. ……旁边坐间有法利赛人等教律法个先生,从加利利各乡村,来个…………有法利赛人和教法师在旁边坐着,他们是从加利利各乡村和犹太并耶路撒冷来的……(5:17)
尽管“从……介”出现频率高,但文献中未见“介”单独引介处所。刘丹青[3]196指出今宁波话仍用这一框式介词,并写作“埉”[kaʔ],认为它可能来自处所名词后表示“……一带、附近”意思的“埉堆”,也可能与表指示或方式程度的语素“介[ka/ga]”同源。19世纪中叶文献更支持后一来源,文献中处所名词后并无“埉堆”,“介”则与表指示或方式程度“介”完全同音,今宁波话读入声,应该是促化音变的结果。至于其语法化过程须专门讨论。
2. “像……介”
表比喻和等比时常用“像……介”引介喻体和等比对象。如:
(36)a. 主就话:“尔拉若有相信个心个……”主说:“你们若有信心像一粒芥菜种……”(17:6)
b. ……把尔拉个名声丢掉个时候,尔拉倒有福气。……弃掉你们的名,以为是恶,你们就有福了。(6:22)
(37)a. ……神明,我谢谢尔,我夷弗像别人,做抢夺、弗公道、奸淫事干,也弗。……神啊,我感谢你,我不像别人勒索、不义、奸淫,也不像这个税吏。(18:11)
b. 耶稣难过到极头,分外求勒急,渠个汗滴打滴滴落地垟。耶稣极其伤痛,祷告更加恳切,汗珠如大血点,滴在地上。(22:44)
c. 葛辣尔拉该爱怜人家,爱怜法。你们要慈悲,像你们的父慈悲一样。(6:36)
该框式介词中“像”的动词性仍较强,“像……介”带名词性短语常独立做谓语,如(36a)(37a),从句法上来看,“像”做谓语,“介”可分析为单独引介对比或等比对象的后置介词,不过,也常在动前状语化,如(36b)(37b-d),可分析为框式介词短语等。
从以上两类框式介词来看,尽管“介”仍须与相应的前置词共现,但“介”的语义虚化程度高,较同时期官话,语法化程度更高,句法上也具有强制性,尤其是处所后的“介”,表明19世纪中叶宁波话较同时期官话更常用处所后置词。从2.1“坞荡”“地方”“里”再到2.3“从……介”的句法表现来看,19世纪中叶宁波话较同时期官话使用后置词倾向更强。
以《路加》(1853)为语料足以看出19世纪中叶宁波话小句基本词序具有混合性,即为TV、VO、OV的混合,采用何种词序或以何种为优势,与谓语动词及其结构有关,也与受事的语义属性相关,混合中呈现出较明显的规律性,即话题优先典型且具有微弱的OV语序倾向,尽管当谓语动词后无其他成分时仍以VO为优势词序。附置词或介词类型也具有混合性,前后置词并存,但从前后置词的语义和句法表现来看,后置词语义抽象度和语法化程度较前置词高,同为引介方所的前后置词,后置词的句法强制性较前置词更为明显,也表明了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中后置词在句法上的优势。而从语序类型学来看,19世纪中叶宁波话附置词的句法表现与其基本词序受事前置倾向强具有相关性,二者皆表明19世纪中叶宁波话具有较强烈的受事前置、谓词中动词性结构居末的倾向。
基于《路加》(1853)考察19世纪中叶宁波话词序特征也说明,该译本语言反映了当时宁波话的基本面貌,通过对这类文献语料的全面考察,可开展方言语法史研究。
近年来利用西洋传教士著作开展方言尤其是东南方言史研究已取得颇为丰硕的成果,仅以专著为例,有钱乃荣《上海语言发展史》[16],Chappell&Lamarre《客家话的语法和词汇:瑞士巴色会馆所藏晚清文献》[17],陈泽平《19世纪以来的福州方言——传教士福州土白文献之语言学研究》[18],庄初升、黄婷婷《19世纪香港新界的客家方言》[19],钱乃荣《西方传教士上海方言著作研究:1847-1950年的上海话》[20],林素娥《一百多年来吴语句法类型的演变研究——基于西儒吴方言文献的考察》[10],徐宇航《潮州方言一百多年来的音韵演变》[21],阮咏梅《从西洋传教士文献看台州方言百余年来的演变》[22]等,还有不少期刊论文和博硕论文。尽管如此,但就对文献的利用来看,主要集中于方言课本、双语词典、语法著作以及一些通俗读物等,而大量的方言土白《圣经》译本,除了在方音史研究中得以利用外,在汉语方言词汇和语法史研究中并未得到重视。其中主要原因是对这类文献的语料性质学界仍有不同看法。作为译本文献,不仅使用了方言土语,其语言还得“忠于原文”,并受翻译方式影响,因此,学界对土白译本的语言看法不一,如陈泽平虽认为“圣经译本篇幅大,为研究分析19世纪的福州方言语法和词汇提供了丰富的语料”[23],不过,陈泽平则称之为“翻译体”和“圣书体”,“与自然口语有距离”[18]25。阮咏梅也认为台州土白译本“很大程度带有欧化和官话特点”[24-26]。胡婷婷以温州土白《马太福音》(1894)为考察对象,得出译本语料具有“杂合性”[27]。邓小琴通过对闽粤客有关圣经译本语言特征的对比分析,指出三者存在明显的风格差异:粤语译本以粤方言口语为基础,口语化程度高,为接近于自然口语风格的翻译文本;客家话汉字译本接近于近代白话文;闽南(潮汕)方言汉字译本文白夹杂,与浅文理译本相似[28]。《路加》译本很显然也是以当时宁波话自然口语为基础翻译而成,为接近自然口语的译本文献,是进行19世纪中叶宁波话词汇和语法研究的重要文献。利用这类接近自然口语的圣经土白译本文献,较之课本、词典等文献,它还具有相应的优势,如篇幅长,能提供完整的语段或语篇,而课本一般多以词、单句形式编排,虽有语段,但大多篇幅不长;圣经语言语体或文体多样,既有来自于底层百姓的土俗口语,简洁、自然、直率、通俗,也有较文雅的文学语言,既有大量的人物对话,也有个人演讲、书信、自传等,丰富多样的语体或文体必然使得其语言呈现出“杂合性”,但也为多角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圣经土白译本为跨方言词汇和语法对比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正如游汝杰指出“《圣经》的方言译本内容完全相同,翻译事工非常谨慎严肃,因此可以逐词比较词汇、逐句比较句法。就此而言,没有别的文献材料的价值会超过《圣经》的方言译本”,“不仅对于研究方言历史是极宝贵的文献资料,而且也便于各地方言的比较研究”[29]19。上文对宁波话《路加》语料的分析,通过与官话译本(1919年出版,实际翻译工作开始于19世纪末)的对比,可以更清晰地看到19世纪中叶宁波话与官话之间的差异,而这种差异也正说明,该宁波话译本在句法上并未受到官话的影响,因此也是进行方言对比研究的重要文献。《圣经》译本也是建设跨语言或方言平行语料库的理想材料。如Resnik和Olsen等在美国马里兰大学建立的Bible(圣经)九国语言的平行语料库,服务于语言研究和机器翻译[30]。
据此,我们认为在对西洋传教士文献利用方面,有必要开展对《圣经》土白译本的系统考察,挖掘译本文献对方言词汇史和语法史研究的重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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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ological Syntactic Features of Ningbo Dialect in Mid-19th Century as Showed by the
LIN Su-e
(College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a)
Though Ningbo dialect has a strong tendency of topicalization than Suzhou dialect and Shanghai dialect, there lacks a diachronic study of the syntactic features of Ningbo dialect at present.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syntactic typology of Ningbo dialects in mid-19th century by studying the translated version of the gospel of Luke in Ningbo dialect in 1853. Our findings prove that although the word order of Ningbo dialect is mixed with TV、VO and OV, and also the types of adposition combine preposition with postposition, it is obvious that TV construction is more predominant than VO and postpositions play a more important role in syntax of Ningbo dialect. So the conclusion is that there is also a strong tendency of topicalization of Ningbo dialect and to begin to evolute toward word order of OV over one hundred-seventy years ago.
mid-19th century, Ningbo dialect, syntactic typology,
H17
A
1001 - 5124(2021)02 - 0017 - 11
2020-04-16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域外吴语文献的调查和研究”(15BYY042)
林素娥(1976-),女,湖南邵东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汉语方言学。E-mail: linsu101@163.com
(责任编辑 周 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