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拉斯贵支《宫娥》中意料内的意外

刘路

一、《宫娥》主题选定的影响因素

西班牙画家委拉斯贵支所绘制的这副作品是为宫廷所绘制的，作为宫廷绘画的一种表现，画面中所描绘的除了位于画面中央的小公主玛格丽特·特蕾莎以外，宫娥、小丑、侍卫、画家本人也都被描绘在画面上，最终以《宫娥》命名这幅作品，从客观来说，受到了以下三个方面的影响：

其一，这幅作品创作于腓力四世时期，当时的委拉斯贵支受到腓力四世的赏识，能够得以在宫廷绘画。这幅《宫娥》的创作时间是1656 年，在此期间的西班牙，已经收服了那不勒斯和加泰罗尼亚。

其二，委拉斯贵支创作了《宫娥》这样一部作品，从受到国王腓力四世的重用开始，委拉斯贵支逐渐从画师升职为宫廷总管，在这样的重用之下，为国王一家绘制一幅名为《宫廷之家》的绘画作品，也就是后来更名为，我们所熟知的《宫娥》，在这幅作品中描绘了一幅宫廷日常生活的图景。

其三，在长期的宫廷工作中，画家对自己所处的宫廷生活有了深刻的思考，对和他一样的生活在宫廷里面的宫娥产生了共鸣，整幅画面人物构图和谐，最“意外”的是，画家将国王夫妇的肖像画在了背景的镜像中，将观者的焦点对准小公主。

二、《宫娥》中的“凝视”表现

《宫娥》所描绘的内容如（图1）所示，从整体上可以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近景、中景、远景。近景是以小公主为中心的侍女、狗和提供玩乐的小矮人；中景是王后的典衣侍女和国王的侍从，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墙壁上的镜子中是国王夫妇二人，以及画家本人，也就说明了这幅画是画家委拉斯贵支在为国王夫妇绘制肖像画，这也很符合当时这幅画最初始的名字《宫廷之家》；远景是一扇开着的门，门边站着一位侍从，观看着室内的一切宛如一个局外人。

在画面正中央站立着一位小公主玛格丽特·特蕾莎，身边跟着两位宫娥，左侧的这名宫娥在低声劝，右边的宫娥屈膝行礼，眼神看向国王夫妇，画面的最右侧绘有一只安静的德牧，旁边站立着小矮子玛丽芭波拉和波图萨托，后者一只脚踏在猎狗身上，在两名“小矮人”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女士为王后的典衣侍女，画面最后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委拉斯贵支的亲戚涅托，正在注视着室内的情景。

画面中的小公主，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头发被梳理的十分具有整齐且淑女，鬓角的装饰也体现出宫中生活的礼仪和规矩，但是，从公主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有着些许不耐烦，以此来展现出小公主失去了儿童的天真——要礼仪完美的展现一国的公主教养和风度。

在这幅肖像画的绘制中，画家打破了原有绘制人物肖像画的模式，将国王夫妇的形象通过镜子展示，将画面并非是人物的单一排列，马博指出：“在给国王夫妇绘制肖像，由于玛格丽特·特蕾莎公主的突然出现为画家的创作带来了麻烦呢，还是画家为玛格丽特·特蕾莎绘像，由于小公主的任性难以配合，而此时国王和王后突然到来，使整个画面的故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尊贵的玛格丽特·特蕾莎小公主旁每个人物都流露出慌张的神情。”1无论是哪一种，画家都镇定自若的将画面及时定格在了这一刻，在这副油画中画家将自己绘制的冷静沉着，在左胸口上将自身的爵士勋章展现出来，手持着调色板，站在巨大的画板后面，俨然是一幅不卑不亢的态度，流露出对宫廷礼节和烦躁礼仪的不屑。2

在整体画面展示上具有一定的生活自然之感，右侧的阳光从窗户中透进来，画家巧妙地利用了自然光，使得画面带有柔和之感。画家委拉斯贵支站在画面的最左侧，为国王夫妇绘制肖像画，国王夫妇二人的影像倒影在画家身后的镜子里面，巧妙的是虽然国王夫妇并没有以细致的正面出现在画面中，但是，却和小公主玛格丽特·特蕾莎位于一个视觉水平线上，且在明暗关系的处理上，也是更加突出和明亮的，这就是画家委拉斯贵支巧妙的构图创作。

三、“意料外”的多重观看视觉体验

《宫娥》这幅画从画面和构图的绘制上都体现了一位画家杰出的绘画功底，这是所有观看画面的观众都可以体会到的，但是，在意料之内还存有意外——多重的视觉点的交叠使得画面产生了不同的视觉体验。画家这样的安排使得整幅画面，在观看者欣赏时形成了多重观看的视觉体验，“整幅画正在看一个场景，对这个场景来说，这幅画本身就是一个场景。”3

对于《宫娥》这幅画的视线的焦点主要分为以下三个：其一，小公主玛格丽特·特蕾莎作为画面中大部分人物的视觉焦点，其中包括：两个随行宫女，在画面中景处镜子中的国王夫妇二人，国王夫妇对女儿的观看，他们的形象通过镜面反映出来，隐藏在人群中，占据画面的中心位置。

作为画面视觉焦点的小公主，面露愁容，眉尖微蹙，表达出画家对于深受宫廷礼教约束的小公主的同情，以及虽然衣着华贵但是深受等级观念影响的侍女们，她们小心谨慎，担心照顾不周或者礼仪不当而受惩罚。所以，一位宫女蹲在小公主面前轻声的劝着，一位向国王夫妇行礼，将生活在宫廷中的宫娥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从侧面反映了西班牙的礼仪森严。

其二，国王夫妇作为画面外的视觉焦点，作为权利和地位象征的国王夫妇，虽然没有以以往肖像画的描绘形式出现在画面中，但是也吸引着画面中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其中包括：小公主玛格丽特·特蕾莎、画面近景的女性侏儒玛丽芭波拉一只手放在右胸口微微致意的姿态，画面中的侏儒随着行礼侍女、画面中景王后的典衣侍女和国王的侍从以及正在绘画的画家本人，他们的眼神一并望向画面左侧，也就是国王夫妇所处的位置，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着国王夫妇二人，使得观看者似乎被画中之人看成了一幅画。

其三，从画面外的观看者角度出发的视觉焦点，这幅画将主角模糊化，远景的侍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者画面中的人们，真正的观看者站在被画者的角度，一览无余的看着眼前的人群，使得观看者与画面的联系更加进了一步。

《宫娥》消除了主体性，恰如福柯所言：“也许，在这幅委拉斯贵支的画作中，存在着古典表现的表象，以及它向我们敞开的空间的定义。而事实上，表象承诺在这里用它的所有元素来表现自己……但是，在这个分散的同时，它在我们面前同时被分组和扩展，从每一个方面强制地表明，它是一个本质的空缺：它的基础的必要的消失……而表象，最终从阻碍它的关系中解放出来，可以以纯粹的形式提供自己作为表象。”4

整幅画面从场景构架可以分为画面内和画面外两个场景，“简直要把我们堪称一幅画、一幅静物，任她的眼光去分析、去解剖、而且估价。她简直动摇了我们作为‘观赏者’存在的权利和自信。”5在这幅作品前，任何观看者都是“画中人”，以这样的构图方式形成了观者与画面的双向互动，互为主客体。

四、结语

委拉斯贵支的《宫娥》以其独特的构图方式，含蓄地表达了传统礼教对于宫娥们的束缚，但是，作为宫廷总管的委拉斯贵支也一样要服从王权，所有人都逃不过国王夫妇的审视。将《宫娥》这幅绘画与同时期的其他肖像画对比，其中所提供的场景并非第三者的观察视角，而是主体的直接参与，在多重的视线重叠下，观者的主体性被消解掉了。在《宫娥》的这种消除中，虽然画面中没有直接的描绘出国王和王后，但是，这种构图和视线的聚焦，以纯粹的形式再现出来。

画家从多角度出发，一方面展现出国王夫妇至高无上的权利；另一方面展现了身处在宫廷礼教中的宫娥们枯燥乏味的生活。同时，以一种创新的肖像画构图模式，进一步拉进来观赏者与画作本身的联系。这也是委拉斯贵支在《宫娥》这幅肖像画的绘制中所传达出来的意料之内的意外。

注释

1 马博主编，世界大百科，第三册，图文珍藏版，线装书局，2014年06月，第90页。

2 雨果，《笑面人》志华译，2010年05月第11页。

3（法）米歇尔·福柯著《词与物—人文科学考古学》莫伟民译，上海三联书店出版，2001年12月，第17页。

4 法，米歇尔·福柯；词与物—人文科学考古学，莫伟民译，2001年12月版。

5 徐勇，实验：一幅画的细读—以委拉斯开兹《宫娥》为文本.名作欣赏，20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