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燕
学科育人已经成为新时代教学改革的核心命题,这是对教育本质的深切呼唤。正如大卫·休谟所说:“一切科学与人性总是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任何学科不论似乎与人性离得有多远,它们总是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回到人性。”[1]教育学本身就是一门大写的人学,离不开对人性的观照。学科育人当然要让学生获得知识,但更为重要的是要在知识活化的过程中实现对人性的培育,即让学科与儿童在人性中相遇,进而完善儿童的人性。在此过程中,通过何种方式让儿童与学科在人性中相遇却是迫切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
我们认为,“儿童对话”能成为一个非常不错的解决方案,因为“对话仿佛是一种流淌于人们之间的意义溪流,它使所有对话者都能够参与和分享这一意义之溪,并因此能够在群体中萌生新的理解和共识”[2]。“儿童对话”是基于儿童的对话,是为了儿童的对话,是围绕儿童展开的对话,是让儿童在对话中学会分享、思考、实践、成长;“儿童对话”让教师能够更好地走近儿童,让学科教学回归儿童世界,也让儿童世界具有了促进儿童更好成长的教育价值。
儿童与成人不同,他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想象,经常会说一些成人觉得不应该说的话,做一些成人觉得不应该做的事,但这就是儿童,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我们过于急功近利,把获取知识和生存技能作为教育的全部内容和根本目标,仅仅为了儿童将来更好地生活,那么这就是教育的失败。“儿童期的真正意义是生长和发展的时期。成熟要经过一定的时间,操之过急会导致伤害。所以,为了成年生活上的成就而不顾儿童时期的能力和需要是自杀性的。”[3]
卢梭告诫我们:“儿童是有他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那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4]如果不能理解儿童,就永远无法走进儿童的世界。因此,我们要在“儿童对话”中观察儿童、发现儿童、理解儿童,获取进入儿童世界的通行证,认识和发现真实的儿童,进而帮助他们走进更广阔的学科世界,让学习真正发生。这时,学科对儿童的教育影响也会在这样美好的相遇中产生,更为重要的是,教育的伦理意蕴、教育的美学价值也将自然而然地生成。
为了让学生在学科学习中获得持续发展,还得唤醒学生的热情,让他们真正喜欢上所学学科。小学阶段是学生接触学科知识的起始期,在该阶段,学生会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但不是每个学生都能保持持续的学习兴趣,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所以,教师要让每一个学生都动起来、学进去、感兴趣,引导他们找到学科学习的最佳入口,让他们顺利地进入学科深处,享受思维拔节的愉悦。苏霍姆林斯基在《给教师的建议》一书中这样写道:“如果学生有一门喜爱的学科,那么你不必为他没有在所有各科上取得‘五分’而不安。应当使人更为担心的,倒是门门成绩优秀但却没有一门喜爱的学科的学生。多年的经验使我确信,这种学生是不懂得脑力劳动的欢乐的平庸之辈。”[5]因此,我们认为,比“平庸之辈”更可怕的是,一些学生由于无法亲近某一门学科,刚开始就被打上失败者的烙印,而成为学习的旁观者。
要让学生喜欢你所教的学科,那么每一位教育者就一定要尊重学生,懂得倾听他们说话,真正重视与儿童的对话,因为“我们观察人的方式与观察物的方式不同。对于物来说,我们识别它;对于人,我们是与他相遇。相遇不仅仅是偶然碰到,不仅仅是识别他,而且是出现在一个人面前,和他建立联系”[6]。建立充满人性的联系,是为了让“儿童对话”深度展开,让对话成为重要的学习旅程,从而更好地帮助他们进行学科学习。同时,教师还可以借助“儿童对话”找到每个学生的发展优势,承认他们无与伦比的伟大,承认他们都有发展的潜力,承认他们是学习的主人,以此撬动他们的学习生活,帮助他们爱上学习、爱上学科。如果有了学习的愿望和信心,他们就会对学科产生积极的情感;而一旦有了学科情感,他们就会学得兴趣盎然,甚至会沉迷其中,享受学科学习所带来的独特体验。
学科育人的重要使命是让学科素养真正落地,让学生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完满的人。但是由于受到应试环境的影响,学生往往生活在单一枯燥的知识世界中,正如尼采所批判的“我们现代人自身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只是由于我们用外来的时代、风俗、艺术、哲学、宗教、知识充填并过分充填了我们自己,我们才成为某种值得注意的东西,亦即成为会走路的百科全书”[7]。立德树人、学科育人要求我们绝不能培养“会走路的百科全书”,而拙劣的教育者甚至连“会走路的百科全书”都培养不出来。为此,我们必须对学生进行教化,而不仅仅是知识传递和技能培训,要坚定地倡导“五育并举”,在学科知识的学习中,让学生形成正确的价值观,汲取带得走的学科素养,成为一个大写的、有尊严的人,这对教师来说,既是一项重大的任务,也是一项重要的挑战。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成为真正的教育者,教师必须对自身做出改变,不能让教育失去应有的高贵和尊严,努力担当起教育所肩负的使命,让“儿童对话”充满教育意义和价值,从而实现育人方式的深入变革。此外,“儿童对话”本身也是教化的一种方式。陪伴着儿童与自我对话,与学科对话,与生活对话,与生命对话……相信,在这个对话过程中的每一个学生都将得到更好的发展。这时,“儿童对话”就成为学生的自我唤醒和启发,是学生与学生之间心灵的碰撞,是精神的相互慰藉,最终实现生命的敞亮。
马斯洛曾经对一些伟大和成功的人物,进行深入研究和分析,他发现“我曾最强烈地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既是非常成熟的,同时又是很孩子气的。我称它为‘健康的儿童’或‘第二次天真’”[8]。“成熟”不应该是“孩子气”,“孩子气”是不“成熟”的表现,这看起来显得非常矛盾。实际上,两者在矛盾中实现了统一,而且就像是硬币的两面。“成熟”意味着心智越来越健全,“孩子气”则表明童心未泯。我们要确信,有一些童年的文化印迹永远都不应该从我们的身上消逝。教师就是一个“健康的儿童”,也应该拥有“第二次天真”。“成为儿童”对于教师来说是一项重要且非常必要的任务,这是成为真正教师的先决条件。“成为儿童”不是幼稚的表现,而是永远具有童年精神。这时学科对话就具有了儿童性,就具有了生命色彩,就会变成一场充满魅力的童年旅行,帮助教师寻找自己的童年,帮助学生过好自己的童年生活,让“两个儿童”相遇,同构共生。
拥有“第二次天真”的同时也意味着教师一定要借助“儿童对话”,与最隐秘的自己展开对话。认识自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而教师的自我对话则是再一次认识和发现自己的过程,更是对自身的深刻反省,要像阿莫纳什维利那样勇于对自己的教育实践进行反思:“从前我组织的那种教育过程是‘权力主义’的,我不承认童年的存在,我任意摆布儿童。我把我现在成功地组织的教育教学过程称作‘人道主义’的,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带着自己的童年来到儿童们中间,他们接受我进入他们的童年世界中去。”[9]如果反省成功了,我们就一定能够在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儿童,怀揣着童心从事美好的教育事业,并带着自己的童年进入儿童世界,也就会像著名教育家李吉林先生所说的成为“长大的儿童”,进而形成一种新的学科教学文化。这种教学文化,既是教师对自己童年的追寻,也是对孩子童年的关注,还是对人类童年的渴望,更是对教育童年的无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