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蔚：博通精专，省察明辨

文/本刊记者 曹凯

日间手术发展，不单单是管理制度、服务流程的优化，更需要临床新技术的支撑。

“医学教育如今属于‘大教育’，不单单是传统的学历教育，还包括内涵丰富的毕业后教育，覆盖面不断扩大。医学教育的目的，始终是培养均质化的医学人才，提升医疗行业的规范化。”

2021年初，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以下简称“仁济医院”）泌尿科主任薛蔚教授，出任医院副院长，分管医院教学科研事务。1994年进入医院工作，成为国内知名的泌尿科医学专家，如今将开启一段全新的职业历程。

泌尿医学专家的炼成

因为母亲从医，薛蔚在家庭熏陶下很早就树立起从医的志愿。“选择从医，并非单纯是救死扶伤的道德感召力，我自己很早就认可医生这一职业的社会价值”。

1994年大学毕业分配进仁济医院，最终选择泌尿科，则有点偶然。“毕业分配时，我不是分到泌尿科；报到的时候，医院让我去泌尿科。进了泌尿科，就是泌尿科选择了我，也就在泌尿科一直坚持到现在”。

90年代，国内大部分医院的科室管理模式，注重阶层性，讲究论资排辈。当时，大部分医院的科室亚专业组比较少，每组仅有一两位主任医师。主任医师上手术，固定带上一位副主任医师；最多再带上一位主治医师，或者带上一位进修医师。薛蔚指出：“欧洲国家的医院，如今依然采取垂直管理模式。在这一模式下，刚刚毕业的住院医师，要等好多年时间才能上手术台。由于成长历程漫长，年轻医师的职业压力非常大。”

刚进科室，科内仅有2个专业组，原本也采用前述管理模式。不过，由于跟国际接轨，当时医院管理者和医生逐渐接触到欧美国家的临床理念和管理模式，医院发展进入转型探索期。当时，仁济医院鼓励培养新人，泌尿科也锐意创新，希望给新进住院医师更多机会。1996年起，薛蔚就开始建立尿动力学的检查诊断常规，开设排尿功能障碍专病门诊。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仁济医院逐渐引入扁平化管理，以专病诊疗能力建设为抓手，在科室内部孵化出更多的亚专业组。到了2000年，这一管理模式基本确定下来，临床经验丰富的副主任医师、高年资主诊医生，就能支撑起一个亚专业组。“科室管理模式的转换，大大激发出年轻医生的动力，鼓励大家忘我工作”。

经过20多年探索，薛蔚指出，“泌尿科八九十位医生，已经细分为10个专业组”。

而且，到了21世纪初，经济社会发展，患者医疗需求逐步释放，医院床位有限，运转效率必须提升。“泌尿科持续优化管理制度和服务流程，将术前等候时间从5天压缩到2天，最后到1天”。同时，仁济泌尿科持续引入临床新技术，尤其是微创技术，在确保医疗质量和患者安全的同时，进一步提升科室运行效率。这一时期，薛蔚自己在国内率先开展了经皮肾镜、输尿管软镜等一系列具有特色的微创手术。

由于技术提升和流程优化，日间手术理念逐步在仁济医院泌尿科落地。上海首个独立日间病房，2008年落地泌尿科。经过十多年的沉淀，日间手术成为仁济医院泌尿科的常规服务模式，占科室手术量七成左右。正是得益于日间手术推开，仁济泌尿科在床位略多于100张的情况下，一年完成近2万例手术，平均住院日也控制在1.8天左右。

回顾日间手术探索过程，薛蔚强调，日间病房建设发展，不单单是管理制度、服务流程的优化，更需要临床新技术的关键支撑。“如果患者术后并发症风险高，48小时就没法出院。否则就是不负责任。单纯管理、流程优化不足以改变这一大前提。比如，肾癌、前列腺增生等泌尿外科手术中，使用传统电切术，创口出血量大，让患者48小时出院是不负责任。现在，使用激光腕除手术，创口出血量非常少，术后并发症少；术后两三个小时，尿液就会清澈，患者也能下床；术后第二天患者就能出院。”

医院管理素养的育成

不同国家医院管理者培养模式，完全不一样。在中国模式之下，医院管理者普遍是医学专业出身，管理素养养成也都来源于临床实践中的经验积淀。

2016年出任泌尿科主任之前，薛蔚教授就已经成长为科室骨干并已出任副主任数年，逐渐养成对管理工作的敏感性。

即使2013年在美国MD安德森癌症中心访学期间，除了紧盯美国临床技术进展，他就特别留意美国医院泌尿中心的管理经验。“我当时走访了美国排名前五的泌尿中心，留心观察美国的科室管理模式和管理架构。由于国情不同，我们无法照搬别人的管理模式和架构，但是在相通问题上的决策经验和解决方案，是能够对照借鉴的。”

“美国医院临床、科研岗位分流，临床医生与科学家分工明确。临床医生关注医疗，科研则以临床科研为主；科学家关注基础科研。长期来看，国内也应该逐步转型，将临床服务、临床科研、基础研究的分工进一步理顺”。薛蔚教授的这一观察，也是当前公立医院人事制度改革中的一个关键问题。

同时，他特别提及，当年走访美国主要泌尿中心时，发现部分医院直接设置“经理”职位，关注科室运营管理、经济数据分析、人力资源配置等，与科室主任一起服务科室。对这一问题的关注，正可谓管理者的业务敏感性。讲究公益性的公立医院，也需要明明白白“算账”。就在2020年6月，国家卫生健康委推出为期一年的“经济管理年”活动，鼓励公立医院设置科室运营专员，加强经济管理。

尽管升任副院长，薛蔚教授告诉《中国医院院长》，未来一个阶段工作重心还是在做强泌尿科。

首先，在持续多年的专业分化之后，科室未来应该适当注重服务整合，规避过度细分的问题。

其次，“在泌尿系统疾病中，科室今后要关注少见病、罕见病诊疗”。这一类疾病的发病率低，患者分散在不同医院，诊疗缺乏规模效应。薛蔚指出，“大型医学中心要关注这类疾病，将患者适度集中，有利于加深对于疾病的认知，也更有利于患者诊疗”。

最后，泌尿科急诊患者一旦发病，来势汹汹，临床诊疗挑战比较大，在国际上也没有形成较好的泌尿科急诊管理模式。薛蔚指出，“我们希望能够跟长三甲江浙沪一带的医院协同，搭建泌尿科急诊网络，探索建设分工协作、高效运行的泌尿科急诊管理模式，带动整个区域的急诊救治与管理”。

“我们科室现在需要突破的方面还有很多，诊疗模式和服务流程还需要继续优化，远未达到理想的层次”。

在持续做强仁济泌尿科的同时，薛蔚还希望通过专科联盟促进区域协同，推进分级诊疗、精准预约体系建设，以提升区域服务体系运行效率。这一变革的实现，需要医疗服务体系重构、医学教育均质化、患者教育等多方面配套，更需要时间积累。

薛蔚特别指出，互联网技术运用能够加速这一变革的实现。医生出诊，当下依然是在特定地点特定时间，集中接诊患者。在区域专科联盟基础上，部分诊疗服务可以转移到互联网，将医生的碎片化时间利用起来，探索患者的精准预约，尤其是针对跨区域就诊患者。

就在2020年12月底，仁济医院泌尿科发起建立长三角泌尿专科联盟，以重点病种的规范化诊治为抓手，以精准医学、智慧医学和远程医疗的临床推广应用为目标，希望为区域诊疗服务一体化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