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白月光

2021-12-02 18:24钱先峰
中学生博览·文艺憩 2021年9期
关键词:阿飞老班玩儿

钱先峰

不知从何时起,每天一节地理课成了我的期待。唐老师文质彬彬的气质,偶尔看课本的讲课风格,给人一种坐在大学课堂听课的错觉。我喜欢他上课的风格,抛出问题,前后两排 6 人分组讨论。每当这时, 我就能看到英语课代表转过身来,和我们讨论平原盆地或气候洋流。

她叫董小倩,瘦瘦的,皮肤有点儿黑,留着齐刘海儿。有一回讨论人口与环境的关系,我们几个人都担心唐老师会叫到我们这一组。唐老师上课的规则就是这么玩儿的,每组先讨论,待会儿点名抽查,叫到哪一组,哪一组就要派一个代表回答问题。组长阿飞叫我待会儿回答问题,原因是我速记能力好。讨论结束,果真是我们这一组。我迟迟不敢站起来,其他组的人正等着看好戏,董小倩忽然站起身来,回答得相当流畅。

董小倩帮我解围,我请她吃巧克力,她不要。我厚着脸皮给她看我写的诗,她对这个倒是感兴趣,课间还和我讨论其中一首,末尾两句是:来年 6 月,手捧胜利的鲜花。诗歌平淡如白开水,她却很中意。她夸我一通,我自然受用,心儿像骑上了奔驰的骏马, 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驰骋。

入冬后的晨读课上,我就着语文书的掩护,写了张纸条。区区十几个字,我纠结了10 分钟。教室里灯火通明,窗外的天空刚泛鱼肚白,跑操的铃声响起了, 班长喊大家下楼集合。我匆匆把纸条折好丢给董小倩,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上午的课结束,我全程不在状态,被老班点名回答数学问题,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董小倩毫无反应,我干脆在课间又写了张纸条。这次我没逃离, 光明正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笑道:“董小倩,这是给你的。”一分钟后,她回了话:“你不是要手捧 6 月的鲜花吗?上大学再说吧。加油。”

答案见分晓,我没继续追问。后来我对地理课无感了,每次讨论我都惜字如金,代表小组回答问题的人多数是董小倩。她很少和我对视,阿飞似乎看出端倪,打趣道:“赵峰,你是不是暗恋人家董小倩?我看你们怪怪的。”我嘴上说着“呸呸呸,别乱说”,心里却偷着乐。董小倩又羞又恼,直接转过身去了。留下不明就里的小组其他成员一脸愕然。

冬天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早,雪越下越大,坐在靠窗位置的同学边上课边赏雪,当然了,还要随时躲避任课老师投过来的粉笔头。班会上,老班见大家身在曹营心在汉,摆摆手说:“得得得,高考前就让你们尽情地玩儿一次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有且只有一次。”我们都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老班如此大方。“怎么?不想玩儿的话……”老班把目光转向数学课代表,笑道:“课代表,去办公室抱一下周练试卷。”我们纷纷跑出教室,像遇赦的犯人。

篮球场上,大家抓起雪,搓成团打起雪仗。董小倩怕伤到头,还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我刚搓了个雪团朝阿飞扔去,就遭到了偷袭,回头一看,董小倩嬉笑着跑开了。我追过去,问她:“你长本事了,还玩儿不宣而战。”她边跑边说:“我以为你再也不和我说话了。你至于嘛,搞得我都不敢找你借作文学习了。既然我们在春天,就不应该想秋天的事,明白吗?”我苦笑道:“你逗我呢,现在明明是冬天。”我光顾着说话,一个飞过来的雪团砸到了我的鼻子,董小倩咯咯地笑。

别看老班教数学,写起百日誓师誓词的水平一点儿也不差:我们以青春的名义宣誓……排练时,老班点名董小倩领读,该读“夯实基础”的时候,她停顿了。老班笑了笑,说:“这个音读 hang,第一声。”我分明看到董小倩红了脸,红了耳根,犹豫须臾,继续领读。

不知道是语文老师提议,还是老班的个人想法, 一模考试前,全班同学的位置大变动,阿飞搬走了, 董小倩搬过来了,和我同桌。老班在教室里轉悠,在我身边停下脚步,轻拍我的肩膀,说道:“跟着董小倩好好学数学,也指导下人家如何写高分作文。”我心里直打鼓,没说话,只点点头。董小倩头也不抬,转着笔刷题。

“我再给你讲一遍,还是听不懂,建议你放弃。” 董小倩接过我手里的试卷,笔尖落在一道二次函数习题上。我抓耳挠腮,尴尬得想蹲下身子找地缝。一道函数题,她讲了四遍,我连个思路都没理清。要不是轮到我上黑板讲题,我打死也不会这么为难自己。

一模考试结束,老班定下规矩,以后每堂数学课上课前,每个人按照学号轮流讲一道有点儿难度的数学题,我挑来挑去,选择了一道函数题。“真是猪啊, 猪都比你聪明!”董小倩摇摇头,把试卷丢给我,试

卷上贴了张蓝色便签,上面写了字。

“喏,你记忆力好,赶在下午的数学课之前,把解题步骤背一下吧。”董小倩咯咯地笑。

一番死记硬背,总算在数学课上蒙混过关,我讲题时,董小倩全程看着我笑,仿佛我脸上有花。

同桌久了,难免会搞点儿恶作剧。有一回课间, 她出去一趟,看到她要走进教室,我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她弯起手指弹了弹我的耳朵,笑道:“大兄弟,才几秒钟,你也睡得着?”我自知无趣,徐徐坐起来, 将凳子往前搬了下,乖乖让行。她不忘给我台阶下, 笑道:“下次再把戏演穿帮了,你就别吃盒饭了。”

五月的一天午休,我从午休铃声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两只脚却无法分开,定睛一看,原来两只鞋的鞋带绑在了一起。我左右看了看,董小倩埋着头咯咯地笑。不用猜,肯定是她干的。我站起身,差点儿摔倒。见我如此狼狈,董小倩弯下腰帮我解开了鞋带。我心生不悦,她白我一眼:“又要生气了?学习压力大,调节气氛,放松一下。别整天这么严肃,开心点多好。”

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变成了个位数,老班通知我们穿上校服,下楼集合拍大合照。董小倩个头没我高, 她站在第二排,我好不容易挤到了她的身后。我刚站稳,摄影师就问我们:“西瓜甜不甜?”我们笑答: “甜!”

高考前的最后一课,老班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了黑板上用粉笔写的请假条:亲爱的老班,全体学生永久请假,请您批准。老班看了一会儿,拿起粉笔写了三个字:不批准。

那堂课,所有同学放下手中的试卷,畅聊高中三年的难忘瞬间。班长把班级 QQ 群也写在了黑板上, 提醒大家加群,以后常联系。

高考后,我才有了手机。董小倩去了北方,我留在了南方小城。她不在班级 QQ 群,我多次向同学打听也没联系上。大二结束的那个盛夏,我回老家参加阿飞的婚礼。他没考上大学,在沿海城市打工时结识了一个女孩,对上了眼,很快就结婚领证。婚礼现场, 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两人有说有笑,徐徐走进酒店大厅。

女孩叫董小倩,我 19 岁时的同桌。那是我们高考一别后的第二次见面,我却故意躲着不见。

编辑 / 苗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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