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埃尔德金和她的两位朋友是“书目治疗师”,一份将虚构作品和生活建立联系的职业。
2008年,他们三人在伦敦“人生学校”开设了书目治疗服务。既然是治疗,就会有问诊,这三位书目治疗师通常会花费45分钟让他们的“病人”,或者说“客户”谈谈他们的阅读状况和品位,以及他们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之后,治疗师就会开出一张包含了大概6本书的“处方”。
曾经一个纽约的女人找到苏珊·埃尔德金,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变了味道,没有爱意了。埃尔德金给她开的处方是伊丽莎白·冯·亚宁的《迷人的四月》,这本书讲的是四个女人由于各种原因导致情感关系出现问题,然后一起前往意大利城堡的一个有趣故事。在那里,她们发现可以做一些和之前不同的事情让爱意重新回到生活。几个星期后,女人告诉埃尔德金,她和丈夫重新坠入了爱河。
埃尔德金的另外一位客户患有某种轻微的焦虑症,于是,她向其推荐了道迪·史密斯的《我的秘密城堡》、H.E.贝茨的《五月的花朵》、赫尔多尔·拉克斯内斯的《冰川之下》。这几本书中都发生了一些令人为难的事,但最终的结局是美好的,同时,主人公身边的人还总能带来欢乐。这位客户反馈说,这些声音仿佛真的来自她的内心,她身上的负担减轻了。埃尔德金说,有时候,决定你是否有压力的并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而是你对它的态度。
有的人会因为遭遇丧亲之痛、父母或伴侣身患重病,或者正在经历某种生活的重大变故,需要努力调整适应前去咨询,有的只是想找到一本可以和她的女儿共同阅读的书以便理解彼此,毕竟对孩子而言,书是可以打开某些艰难话题的明智选择。当然,还有很多人找书目治疗师,纯粹是因为爱书、爱阅读,希望能和另一个书虫聊聊,发现更多之前不知道的非著名作家。就埃尔德金的经验,阅读疗法对那些感到不知所措、精疲力竭、紧张焦虑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同时,它也适合那些陷入某种桎梏出不来的人。
远在古希腊,人们就笃信书籍具有治愈效果。据说,底比斯城的一座古图书馆遗迹的门上刻着“灵魂治愈之所”。但直到1916年,才有了“阅读疗法”这个词,由美国牧师塞缪尔·麦克霍德·克罗瑟斯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文章提到,文章赞颂了《圣经》以外其他书籍的治愈力量。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阅读疗法”这个词的使用都围绕着童书和心理自助类书籍。
埃尔德金三人对自己使用的“阅读疗法”的定义当然有别于此,他们的所谓治疗和心理咨询有着共通之处,却显然有极大的不同。这三位书目治疗师开出的“处方”全部是文学。这一点在他们后来出版的两本书里显而易见,一本是《小说药丸》,另一本是《故事药丸》,前者写给成人,后者针对孩子。目录里列出了所有你能想到或遭遇到的“病症”,比如,你担心被“剩”,不想当父亲,害怕衰老,或者困在一段糟糕的感情中,你的孩子爱丢东西,不愿意做作业,不得不练习乐器或者交不到朋友;又比如,你扁桃体发炎,遭遇流感,无法摆脱便秘,或是不幸撞到脚趾。很难想象,所有问题都可以靠读本小说或者听个故事来解决。
书目治疗师认为,没什么问题是在合适的时机读一本合适的书所不能解决的。他们说,文学作品可以有很多治愈方式——有时改变你的视野,有时帮你逃跑,有时让你觉得你并不是一个人。有时作品的节奏韵律会像音乐一样,作用在你的大脑,让你清醒或者让你平静。故事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我们通过故事去理解我们的世界,去跨年龄传递智慧,去分享我们的人性。
苏珊·埃尔德金说,文学是被低估的资源,它可以有力地影响、改变一个人的灵魂。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第5-6期合刊,知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