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达群《响趣》中民族打击乐的多元形态及内涵

2021-12-01 13:27
乐府新声 2021年2期
关键词:打击乐力度音色

潘 黎

[内容提要] 贾达群是中国当代的著名音乐作曲家,其音乐大多是将传统的民间音乐与现代化的音乐素材相结合,从而形成自身独特的风格。《响趣》是贾达群受邀“2000 年中国古典音乐系列音乐会”而作的打击乐作品。本文根据这部作品对音乐形态以及音乐的作曲技术进行探究,分析其地域文化人文思想、情感体验、精神境界等,从作家的原创状态出发,对贾达群多元的创作理念和音乐作品独特的风格进行分析。

《响趣》是贾达群创作于2000 年的一部打击乐作品,该作品的律动激情洋溢、音乐韵味灵活率性、音响效果变换无穷、营造了博大精深却又丰富绚烂的多元音乐世界,中国传统打击乐的新创作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如何在传达音乐审美享受的同时给听众以新的思想情感体验,在观众日常所熟知的音乐语言中找到突破点,为打击乐带来新面貌,是这部作品给大家带来的主要惊喜。贾达群以严谨的音乐结构和理性的手段挖掘新音色与旧方法之间的关系。力图使音乐内容更加富有戏剧性,情感更加跌宕起伏。

一、《响趣》的创作特点分析

(一)音色层次

《响趣》这部作品中有浓墨重彩的丰盈;有线条融合的复杂;有清晰透彻的音乐表达,既是传统技法精华的概括,同时也有着对打击乐作品的独具匠心现代音响的创新。贾达群以清新淡雅的形式去演绎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尊重本性、追求自然,注重万物相通的平和审美,《响趣》正是在东西方融合的基础上,力图实现中国传统打击乐的创新过程。先秦时期,曾有哲学家提出过“同则不继,和实生物”的思想,只有将多种因素的相互融合,才能更好的孕育出优秀的音乐作品。

在传统打击乐的创新过程中,不同的乐器之间有着不同的音色对比,相同的乐器之间也会因为发声方法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所以音响物理的逻辑安排在打击乐的创新上面有着十分重要的象征意义,创作者要注意每个音符要生长在同类的色调音器之内,要与其他音调相互呼应、区别、融合。从音色的结构或者是音色体系来看,传统的中国打击乐一般可以按照乐器自然、乐器改变以及乐器混音分为三个音乐层次,汇聚成了音色系统,为音乐界的音调带来各种形态各异的音色来源。《响趣》这部作品有着多个音色层次,首先是钹的音色,总共分为四层,第一层首先是两钹上下抖动,相互摩擦,从而铺垫金属底色;第二层是两钹相互叩击,形成干脆利落的音点;第三层是两钹互相顶击,营造虚实结合的音乐氛围;第四层是两钹互相对击,从而留下自然的余音,给人留下遐想,钹的虚实浓淡形成了钹的四种音色。其次是锣,贾达群在作曲的过程中选用了四种锣,分别是十面锣、云锣、芒锣、大锣,锣的噪音性质十分独特,自然天成又浑浊不清。四种锣之间相互结合又相互区别,丰满而粗犷。在《响趣》的末尾处留下来部分的间奏点,音色干脆利落,灵动而活力,节奏多变,回味无穷。最后是鼓,贾达群通过对鼓棒、框架、鼓边、鼓心等不同音色的结合而形成了一个混合的音色体,一部分展现出力量、果断、沉稳的一面,另一部分展现出运筹帷幄、气势长虹的一面。

(二)音乐结构

贾达群曾经在《结构分析学导引》中提到:“结构作为万物载体是具有着很强自律性的,这同样也是元素结构的总和”。在音乐世界中,要依赖于结构的划分才能更好的将知识有效整合,避免音乐作品的混杂无序和杂乱无章,在分析贾达群《响趣》这部作品时,可以先将其作为一个独立的没有等级划分的整体,再整体到局部,找到所有存在的子结构。在分析音乐作品时,理解音乐结构主要有两种途径,首先是掩藏在音乐文本中的抽象观念结构,另一种是显示文本因素运行的独特方式,通过分析作品的结构可以更好的反应出作曲者对世界与自然的心灵感触以及作者的人文修养和精神外化体现。《响趣》这部作品在构成整体结构时是完整的、概括的,它将音乐元素有机地融合,按照一定的技法和秩序相互统一,更好的显示出音乐整体的一种逻辑关系。

《响趣》由“钹趣”、“锣趣”、“间奏曲”、“鼓趣”、“后奏曲”五个乐章组成。首先是《钹趣》,首尾两部分在结构上遥相呼应,中间位置是一个对比性很强的部分,通过模仿川江号子将锣以短促的擦击和扣击形成了一种局部性的曲法结构,具有显著的长短相结合的气息特征。在第一部分高潮时力度达到最强,使结构对位也同时在段落的局部作曲中有所展现。《锣趣》在整体结构上呈现出多线条的结构节奏层次对位,在音乐力度上循环强弱。“间奏曲”与《钹趣》部分不同的是不仅体现了前后自然段之间的呼应,同时也体现了音乐的局部对称。《鼓趣》第一段以大鼓为主,逐渐加入鼓框,最后在情绪顶峰进行二者的汇聚,这部分一气呵成、由淡至浓、抑扬顿挫。在这部分贾达群以民族素材更好地展现了《响趣》这部作品的力量和气势,给人以精神的震撼,弘扬民族精神内涵及人文理念。

(三)力度变化

力度是音乐不可脱离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声音的产生都有关力度,并通过力度之间的的鲜明对体现音乐作品的细腻和生动,具有感染力。在音乐的对比中会更好地发现力度强弱的变化,如同处理音符的语气,是在当下音乐片段中力度的基调。虽然这些力度之间复杂的的关系不能得到完全明确,却能在细微之处变化强弱来表现作者情绪,这同时也是作者想象力、情感等的表达载体。贾达群通过力度结构使音乐在流动中可以更好地勾勒自身的特征与规律,并与其他音乐要素结构共同形成酣畅淋漓、跌宕回环的音乐作品,《响趣》这部作品同样如此。《响趣》可译成为“声音的游戏”,从表面意义上来看就能看出力度在《响趣》这部作品中重要作用,以力度的浓淡传达出作者情感和精神,在力度的张弛中诠释作家的创作意图。

以《钹趣》为例,该部分中共使用了七个力度等级和两个力度标记,其中以三个力度点为作品的基础而向外进行扩张,在整体的力度构成上呈现感染性,这使作者在塑造的过程中更追求于平衡,而其中的两个力度点作为力度的点缀,偶然出现。所以在《钹趣》的整体感官上是一个由弱到强再自然延音而消散的力度结构,给人以感官上的累计感和过程感,塑造的音乐的空间特征。《锣趣》最显著的力度特征就是利用力度在强弱之间的交替来塑造了迥异的音乐性格,给人以听觉上的快和慢,《锣趣》共涉及到九次的变化,作者为了防止在听觉上有过于强烈的对比而采用了力度的衔接与渗透,渐强渐弱、辉映结束,使渐变技术在《锣趣》部分的演奏中更加圆满而完整。《间奏曲》节奏上呈循环交织的特点,更独特,音色上多层次、多间奏,在力度上也为这些角色塑造了个性触及人心。《间奏曲》在每一个层次上都有自身的力度性格,并且有着不规则的重音特点,这样的表达形式使得《间奏曲》的在力度上给人以层出不穷之感,具有更多的不确定性、多变性,赋予了间奏曲弹性活泼的音乐特点,使得音乐创作更显生命力。在《鼓趣》的设计上,作者采用了连绵不绝的特点,于山峦之中迭起,于水墨之中挥洒,形成了气吞天河之势。开始以大鼓挥洒线条气息,奠定乐章气势,然后迅速累积,虽然线条殊途同归,但是能量却逐渐升华,敲出了《鼓趣》中的豪迈与奔放。

二、作品的民族风格和创新理念

(一)生动鲜活的民族融合

《响趣》中共汇聚了巴蜀、东南、东北、西南四种不同的音乐地域风情,这同时也体现了中国打击乐多元交融的一种审美。贾达群在创作《响趣》时以故乡寻根作为精神主线,从而更好地连接音乐的各个部分,阐述了一个果断、漂亮、干脆的真我。《响趣》开始之初,以钹展现四川的人文精神,以川江号子作为《响趣》这部作品的开篇。艺术只有扎根于土壤才能弘扬自身的个性魅力,所以音乐作品是与文化背景和历史内涵息息相关的,在《钹趣》这一部分中,四川人的幽默坚定、开拓包容的历史内涵更好地融入到了川江号子之中,使巴蜀文化更富有张力、更生动鲜活地展现在听众眼前。贾达群作为四川人,对巴蜀文化的音乐融合不是终点,是乐曲的起点,是作者对于故乡的感情,作者从这片土地开始出发,进行寻根,以巴蜀文化作为文化中脉从而进行心灵的对话。“锣趣”是对西南风土民情的一种真实写照,是略带蛮荒、神秘的原生态的一种风土人情。西南地区是包罗庞杂、博大精深的巫山文化宝库。并且在发展至今,一些西南的少数民族地区仍然保留着原始民族的文化内核,这同样也是西南文化作为巫山文化灿烂辉煌的原因之一。原生态的历史文化使人们在性格中有一种野性的美,这种美模糊了自然与现实,充满张力,在西南文化熏陶下的《锣趣》中所展现的是包含人神共存、祭祀祖先、巫术的狂野的原始世界。这种蛮荒的音乐表达并不杂乱,而是纯净的、嘹亮的谐振,如同喷薄而出的火山,质朴而真诚。而间奏曲将听众带入了东南文化的灵秀世界中,东南民族文化温暖灵秀、和谐秀美,俊秀书生和小家碧玉,柔情婉转、抒情写意,将东南文化所展现的淡雅和精致更好地表现出来,以更贴近现代生活的精神文化给观众带来更具生命力的音乐表达。第四部分的鼓声更多的是彰显了东北文化的豪迈,北方一直以来都是我国民族精神中剽悍、粗犷、豪放的部分。贾达群在《响趣》这部作品的《鼓趣》中更好地展现了东北历史文化中的锐意进取和强健的生命力。东北地区在战争与严寒中更好地练就出了厚重与坚实,造就了东北文化的豪迈与爽朗,贾达群利用大气磅礴的《鼓趣》音乐更好的阐释了东北的历史文化特点,再现了我国北方民族文化中的金戈铁马、英姿飒爽,使音乐作品在白山黑水的映照中练就更厚重的民族精神。

(二)求新存异的创作思维

《响趣》融合了中国古代的多民族文化,同时也融合了西方音乐理念与中国传统技法。贾达群将民族素材有效整合,以中国地大物博的历史文化为背景,融入西方技术手法,使听众领略了严谨而不失灵动、时尚却不失韵味的优秀音乐作品,它是民族的语言,也是民族文明、生活和思维在艺术中的一种投影,这使得音乐文化都很大程度上反应了社会发展,使人类在继承民族遗产的同时实现文化交流,在发展中求革新。中华五千年来的历史文明更注重的是精神层次,是心灵的感悟,在传统的哲学思想中更注重以纯澈心灵去认知真理和感悟自然,达到物我两忘、哀而不伤、自然典雅的审美表达。而西方的音乐文化则更倾向于理性化的阐述,中国文化的感性在于内心,而西方文化的感性更注重渲染和表现。对西方文明来说,中国的五千年的文化代表着崇拜和神秘,而对于中国文明来说,西方文化代表着创新与变革。音乐是没有国界的,音乐的价值并不在于单纯的给观众以视听盛宴,同时也在承载文化内涵的重要载体。《响趣》这部作品在色彩和格局的搭配上有着十分完美的比例,将中西方音乐思维完美融合,从而有效凝练,实现雅俗共赏,达到音乐的最高境界。近几年来,随着西方音乐带来的冲击,中国的传统音乐已经逐渐偏离了属于自身的民族文化发展轨迹,逐渐形成了以西方审美为标准的音乐体系,人们盲目崇拜,不能很好地做到求新存异,使人们的音乐思维开始发生转变。西方音乐在中国音乐背景中的挺进并不是民族音乐的一种退让,而是二者间的一个融合,西方技法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中国传统音乐的创造性和积极性思维的发展。于是以贾达群为代表人物的中国音乐家们开始仔细研习西方艺术技法,吸纳其中的精华之处,继承中国传统音乐的长处,弥补薄弱环节,有效地拓宽了音乐思维,使各族文化的精华有效融合,彼此消化,从而演奏出如《响趣》一般富有诗意的民族乐曲。在西方技艺的指导下,乐师们更注重有技巧的表达,使每一个乐谱都变得更严谨,从弓法、呼吸、弦、力度等多个角度规范音乐技艺,使音乐在高超的技巧中绽放绚丽,从而形成世界性的民族音乐语言,迎来中国传统打击乐的崭新面貌。

(三)博大精深的音乐内核

贾达群一向注重形而下与形而上的有机结合,每一件艺术品都是由作者复杂精细的打磨而完成的单纯执着的痴恋。在《响趣》这部作品中而同样如此,它是贾达群通过心灵映射所反映出来的一种情感表达形式,同时也是利用理性思维指导感性素材而进行的音乐艺术创作,使理性与感性可以有机融合在这样的艺术作品中,听众就可以通过对概念与客观理性模式的欣赏达到对精神美学的感知。音乐是以音通心、以心绘音、以物动人、以心达物的一个过程,并不是宇宙万物的再现,而是虚华的表态。贾达群在创作《响趣》这部作品时,是根据既有的生活经历与世界观来反映自身的心理情感,以音乐为载体将客观事物从感悟照进现实,之后唤起听众的情感体验,并将这些意识形态化,实现音乐在本源性质上的一种抽象反应。音乐是人类意识的精神反应,贾达群在《响趣》这部作品中所表现的情感并不是随意捏造的,是由于受到奇特打击乐《blue man》的表演引发了内心触动,从而将《响趣》的感性独特形式展现的淋漓尽致。贾达群对于《响趣》这部作品的表达如同是利用自然语言与人沟通,在作品中无论是川江号子、江南秀水,或者是蛮荒部落、富饶土地,都是以音乐作为表现手法来阐述人生哲理和自然生命的形式,将听众置身于一个丰富的交响乐中,或者虎啸山林、或者虫啼鸟鸣,贾达群用自然的音乐形式在潜移默化中贯彻音乐的灵性,激发音乐的张力。并且通过对于显性结构的聚合,从而使各元素之间作为灵性媒介,折射内在规律,以达到音乐的形而上。作者用理性去表达音乐的感性,使各元素之间的运用妙到毫巅,使音乐情感自然流露,从而创作出浑然天成的音乐作品,更符合现代社会对于传统打击乐的审美形态,使听众梦回远古,品味传统中国的古典音乐,领略博大精深的音乐内核。

结语

严谨的逻辑以及多元的艺术风格不仅丰富了音乐灵性,同时也造就了贾达群《响趣》这部作品的艺术价值,在这部作品中,贾达群立足于中国的传统语言,积极研究西方的技术技法,不断从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中汲取自信,挖掘古今艺术形态,从而造就世界音乐语言。《响趣》这部作品不仅是贾达群的心路历程的表达,同时也是是贾达群基于厚重土地所开辟出的精神乐境,它以音乐的张力折射出音乐的哲学思想,反应创新理念,同时也表达了贾达群率性的内心和雅致的人格,它促进了中国打击乐以独有的韵味走向世界,以感性思维叩开音乐灵性的大门,使听众可以更好地领略其中的人文精髓与历史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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