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永江 任芯蕊
社会关系建构个体生活。当前一些理论和实践都缺乏关系视角,往往是因为关系本身既不被看成一种实在,也不被看成一个问题。关系反而被看成一个显见、平常的事实,被看作自然的一部分,无需给予任何特别的关注。关系还未被“发现”,还没有形成命题,而孤独作为人类的一种情感体验,经常遭到人们的贬损,精神科医学传统上将它看作是一种比较消极的情感。以此来看,人际关系的亲密程度可以作为判断精神是否健全的标准,也是鉴别人生意义和幸福的一项主要依据。也就是说,一个成人如果缺乏建立亲密人际关系的能力,就意味着他的精神不够成熟,很可能存在某种需要治疗的心理疾病。面对这种传统的观点,克里希那穆提从关系哲学视阈出发,深刻审视了“孤独”,辩证地论述了孤独的本质特征、孤独与其他情感心理的关系、形成原因和如何对待孤独。这些观点对于当前人们理解孤独、克服浮躁心理与建构和谐心态具有良好的借鉴意义。
当前,对克里希那穆提关系哲学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有学者对克里希那穆提的死亡观进行了检讨[1];有学者探索了克里希那穆提的孤独观,认为孤独是认识自我的起点,个体必须学会从孤独中“自处”[2];有学者基于克里希那穆提教育思想,探索了现代师生关系的构建[3]。但是,从关系哲学视阈深入探索孤独观的成果还较少,需要深化研究。
人们是由他们的关系构成的。人们是在关系中产生并通过关系而存在,离开了这些关系就没有身份,即关系建构存在。那么孤独是什么?克里希那穆提从关系哲学视阈出发,深刻剖析了孤独的本质。
人们的存在就是建立在关系之上。克里希那穆提认为人们的生活、人们的存在就是建立在关系之上,生活就是关系中的活动。人们只能通过生成关系而存在,只能在相互关联中生存。“每件事”和“每个人”都深深地、动态地关联在一起,以致“事”和“人”都由其相互关系构成“我们就是我们的关系”。关系是一面可以促使自己发现自己的镜子,如果没有关系,个体本身就不存在;而不存在也就不会被联系,不被联系也就是不存在。简单来说,个体只有存在关系中,才是真正的存在,才有存在的价值。
孤独是错误理解的关系。当人们仅仅将关系当作一种手段时,其实并未真正地理解关系。事实上,通过关系人们可以发现自我、发现自我的存在,也就是通过关系了解自我、看到自我,看到自己与他人的交往现状。同时,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事物可能会被真实反映,也可能会被歪曲。因为大多数人从关系中更愿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并不在意其是否真实存在。也就是说,人们会选择性地关注一些事物,同时忽视一些事物。如今,人们有赖于关系,并把关系当成获得更多的成功、转变和成为的一种手段来加以利用,这也就导致了人们的孤独。如果仔细观察我们当下的生活、与他人的关系,我们会看到一个并非真正关心他人而产生的孤立的生活过程。
生命是一种生活体验。生命与关系紧密相连,为此克里希那穆提从关系视角论述了“生命”,指出生命就是体验,在关系中的体验。也就是说,生命是一个人走过的生命历程及其在此历程中的生命体验,这种体验离不开与他人的关系,例如,烦恼是处于孤立中的社会个体的纯粹活动,但它也是纠缠在关系网中的个人活动,尽管这个关系网呈现的姿态是一种实践的功利主义。从实际意义来看,生活全都是相互关联的,所有的人都身处一个无法逃脱的相互关联的网中,都披着同一件外衣去体验生命。
在整个生命历程中人类都通过联系实现成长,并走向联系。孤独虽然作为一种关系的存在,但在关系中我们都有“重要的他者”照亮我们的生活,也改变我们的生活。关系正是在这些主体中才拥有了自己独特的生命。一个人不能生活在孤立中,就像马克思所说的“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所以生命就是关系,而关系就是行动,需要和人、人的观念以及物品的接触来体现。人们有能力在认识关系的过程中充分并且恰当地应对生命。这样,我们的问题在于对关系的了解,而不在于能力。这是因为能力并不能独立于关系,反而在关系中会自然地产生能力以迅速适应、调整和反应。人们依照对关系的认识和对生命的体验,选择生活道路,进而选择和走完独特的生命历程。
关系是一种选择的结果。如果考察人们的生活、人与人的关系,将常常看到那是一个孤立的过程。人们并不真正关心他人,和某人有关系会使我们高兴,也只是因为那种关系给我们庇护,使我们感觉满意。但如果这种关系中出现些许烦扰,引起我们内心的不满和不适,那这种关系就会被我们抛弃。也就是说,被满足的时候,关系才会存在。例如,希望出现在关系之中,出现在被认为有可能发生改变的地方,当一个人的期望得到回应时就会产生希望,关系也就存在了。因此,在人际关系中,不带评判色彩的倾听对于人们来说非常重要。“当你的思想和情感的每一种形式都被闭塞了,你无处求助,也没有能求助的人,你完全是孤独的——在此我不想用单独这个词。”[4]克里希那穆提因此认为,真正的孤独不是自我欣赏、孤家寡人。
孤独是一种隔绝。克里希那穆提所说的孤独究竟是什么呢?“它是一种空虚、一无所有、极端不确定、无处停泊的感觉。它不是绝望、无望,而是一种空无的感觉,一种空虚的感觉,一种挫折的感觉。”[5]人们都有过这种感觉,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过这种空虚的感觉。它是一种真实的无尽痛苦的感觉,一种尽管想隐瞒却不能隐瞒的痛苦。孤独意味着你跟另一个人没有关系,你是完全隔绝的,因此“隔绝的意思就是在自己周围竖起一堵墙,这堵墙就是自己关心自己,关心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健康、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成功、自己的苦难,这些必然导致隔绝。”[6]因为你内心没有装着周围其他人,没有关心其他人。
孤独这种情感体验与其他一些情感体验的关系非常紧密,厘不清这些关系,也就无法从本质上认识孤独。因此,克里希那穆提对孤独与其他情感心理的关系也进行了阐释。他认为“生命教育的目标应在于培养完整的人,成为完整的人必须通过认识自我来探求生命真理”[7]。
单独具有某种美。克里希那穆提认为单独具有完全不同的意思,如单独具有独特的美。于是这里就存在着优美和非凡的能量的感觉。对美的了解必定是通过全然的单独才能靠近的,只有当头脑完全单独时,它才能知道什么是美,而不是在任何其他状态中。正是这样的单独产生了一种纯洁而柔和的特别的感觉和刚健的美。进一步讲,对于个人而言,拥有这种全然单独的、不受污染的感觉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只有拥有这种感觉的大脑才有可能知道那个超越话语、超越定义、超越一切想像的投射——真正关系的建构是什么样的。
单独意味着特别的敏感、智慧和领悟。单独显然不是与世隔绝,它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仅仅是某些方面的例外,而全然的单独要求特别的敏感、智慧和领悟;全然的单独意味着头脑摆脱任何外在的影响,也因此不受社会的污染。其实,人们从来不可能是单独的,例如,从身体的角度而言,假使你隐退到山里去作一个隐士,虽然你是独自一人生活,但你却拥有你所有的过去,因此你不是单独的。所拥有的这些都与你的记忆生活在一起,仍然联系在一起。在最高的意义上单独是至关重要的,即退隐的单独会产生一种有能量、有力量、不可伤害的感觉。关系使人能够独处,且不与人隔绝。人人都需要独处,但是这种独处并不意味着思想封闭,独处应该是自由的。只有完整的个体才能做到独处,才能感受到那种能量、力量,才有可能达到全然的特别的敏感、智慧和领悟。
人们通过单独实施交流,进而改变孤独。“只有单独,人才能实现真正的交流。”[8]单独并不意味着拒绝和自我封闭,而是在净化所有的欲望、动机和结果。携带着痛苦和恐惧的孤独是自我不可避免的行为,它可以成为隔绝。隔绝的过程表现得或宽或窄,但总的来说都是冲突、混乱和悲哀的产物。隔绝永远不会产生单独;终止前者才有后者。孤独是分裂的,但单独是不可分割的,它还是柔韧的和持久的。正因如此,单独才能够与那些没有因果的、不可估量的东西实施交流。
自由是心的一种品质。它并不是要摆脱某样东西,如果你摆脱了某样东西,那并不是自由,只是一个反应。自由是否就意味着孤独?在词典上,“孤独”这个词的意义是“孤单一人”。但是,人们的行动如果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这种行动其实是阻碍孤独的,人们不会有自由。如果人们关注的永远只是自己,只是自己的问题: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妻子、一日三餐,惦记着自我,那根本孤独不了。所以,自由就是在意念上毫无牵挂。
真正的独处意味着自由。一个人如果摆脱了那么多的牵挂,那么他又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呢?要弄清楚这个,首先要卸除心之所系,卸掉他意识上所有的一切,这样才能有自由。那么,如果你自由了,别人却还没有获得自由,那又会怎样呢?作为人类一分子的你,或许能摆脱所有的烦恼、牵挂,但是,如果另一个没有摆脱,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怎样?自由人对不自由人负有什么责任?这种情况下,人们要选择独处,独处会使人们变得极其敏感。人们必须独处,但却不是像出家人那样的离群索居,而是选择专注,它是一种心态,使人全身心地去寻找一种生活方式,从而终结所有的冲突。这是因为当关系中的冲突停止时,人们就会创造一种截然不同的文化。
关系容易演变为一种依赖。人们都有某种程度的依赖,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例如,有的人依赖丈夫,有的人依赖孩子,有的人依赖工作,也有的人依赖信仰,可意图是相同的,总想找到一个能带给他希望和快乐的老师。因此,人们追求的只是一种安全感,通过培养安全的联系来促进成长。如果没有依赖的对象,人们会感到无望地失落。人们害怕孤独,为了不再孤独,人们相互利用,用很多方法来逃避孤独,用很多不同的关系来逃避,这样每一个关系就成了依赖。
心理依赖产生问题。人们确实需要一定的东西,如食物、衣服、住所等,但是它们被用于心理的满足,这就会产生出许多其他问题,如产生权力欲望。同样地,在心理上对人的依赖也滋生出焦虑、嫉妒、排斥和恐惧。恐惧不可能存在于隔绝中,它只能存在于和事物的关系中。所以,恐惧不会自己存在。这里不是在谴责或指责依赖,但是为什么一个人要在心理上依赖另一个人呢?这才是问题!当然人们在物质上相互依赖,并将永远如此,这是自然而不可避免的。“但是只要我们不了解我们心理上对他人的依赖,难道你不认为嫉妒的痛苦将一直持续下去吗?”[9]
依赖在于人们的空虚、孤独和不满。克里希那穆提以自己为例,指出自己离不开知识和书籍,因为它们掩盖了自己的空虚、浅薄和无知,所以知识和书本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例如,人之所以喜欢图画的美,是因为心灵深处依赖这种感觉。依赖充分暴露了空虚、孤独和不满。“假如我的生活非常充实,我就非常容易满足,也就不会在意你所说或所做的了,更不会有这么强的依赖感。就因为我空虚、孤独、无助,所以才不清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我依赖就表示我害怕孤独、空虚,因此才用某些物质、某些想法或亲戚朋友来弥补我的空虚、孤独和寂寞。”[10]
孤独导致依赖。实际上,人们都在依赖人际关系,或者依赖一种思想体系、一些思想观念,但是克里希那穆提并不认为依赖本身是一个问题,他认为使人们产生依赖的是一些更为深入的原因。如果聚焦到这一点,依赖、自由、因自由而起的斗争,它们的意义都将变得微乎其微,那时由依赖而产生的一切问题都会消失。所以,这个更深的问题是否就是头脑的憎恨、恐惧和孤独的观念呢?我们意识到这些状态可以避免了吗?若孤独没有被真正地了解、洞察、感受和解决,孤独的感觉仍然存在,依赖就存在,人就不是自由的。
成熟是一种孤独状态。克里希那穆提认为,“成熟即处于孤独状态”[11]。人们需要的是成熟的心灵,即心理上的成熟,在成熟中能独立自主,并且心灵健全、没有污点、没有任何负担在身——这样的心灵才是成熟的心灵。成熟的心灵是完全孤独的,因为它已经深明事理,所以他是自由的,即完全抛弃了过去,这对于一个成熟的人、一个真正想探索的人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人们心理上的社会结构却不允许你孤独。不管你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它总是要横插一脚来塑造你的全部。
成熟的个体应该追求内在统一的世界观。社会上一整套东西,以及人的贪婪、嫉妒、权力、地位、顺从等心理结构,如果你不抛弃它们,就绝对不可能成熟。想要成熟就得打破社会结构,也要打破人们心理上的社会结构,这要把握好一个平衡,这样能够把各种离散因素整合成为完整的、大一统的观念。在孤独者的内心中,成熟与整合这一过程进行得更为深入、更为彻底,他会在孤独中整合他内心的力量,为更有效的交流做最充分的准备。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死亡是什么呢?为什么人们如此害怕死亡,逃离死亡呢?克里希那穆提认为死亡是人生命的一部分,是人存在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死亡是人一生中的部分、终结,死亡是生命固有的一部分,是一种事实,不可逃避。如果人们是健康的,就会寻找死亡的意义是什么。这不是一种病态的欲望,因为或许通过死亡,人们将会更了解生活。如果要去发现什么是生活,也要去发现什么是死亡,那么一个人就必须与死亡接触,这就是说,一个人必须结束他每天已知的一切,必须终止他已经建构的自己、自己的家庭和人际关系的图像,终止他通过快乐、人际关系、社会、万物而建构的图像。这就是当死亡来临时所要发生的事。
死亡是一种极端的孤独。人们由于害怕极端的孤独,就匆匆忙忙逃向它的反面,就想要和众人结伴,或是想找出死亡另一端有些什么,想找出孤独的反面有些什么,其实这些做法反而会使你永远孤独下去。所以,应该反其道而行之:直面孤独,享受孤独,认识孤独。这样孤独即刻就被消灭,而同时也就没有了死亡的恐惧。另外,生就是每一天都处于新鲜的状态,每一天都亮丽而清纯。而只要以自我为中心,其生存状态就和死无别。
克里希那穆提从权力关系、人际关系和人际影响等关系视阈出发,认为孤独的制造者就是个人——你和我,而不是像我们以往所想的那样是由外部世界造成的。因为世界就是你和别人的关系,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就是我们在彼此之间建立的或努力试图建立的某种关系。所以,你和我才是问题的原因,即孤独的原因。
权力带来分裂。克里希那穆提认为我们每个个体、每个团体都在追逐权力,或者为了自己,或者为了党派,或者为了某种意识形态。人们贪望拥有某种权力,以此来控制自己和控制别人。这种对权力的强烈欲望会带来一种快乐和满足,会继续推动人们去追逐新的权力。人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也就是当代社会的结构,是建立在相互利用和需要的基础上的。克里希那穆提认为基于相互的需要和利用的社会结构必然是暴力的和分裂的,而且,如果个体为了自身的满意去利用别人,或者为了实现个体认同的某种意识形态去利用别人,这种人际关系的存在只会充斥着恐惧、谎言和对立,并形成一个自我孤立和分裂的过程。
寻求权力的过程就是孤立的过程。一种人际关系越是自然、“健康”,沟通的关系方面就越不重要。反之,“病态”关系是以在关系的本质方面持续斗争为特征的,沟通的内容方面则变得越来越不重要。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类便不可能生存;只要关系建立在权力欲望和征服欲望的基础上,就必然伴随着孤立,孤立就会导致冲突。因为找寻个人的权力也是一种孤立,而在孤立中持有对权力、地位的欲望正隶行着分裂主义。没有什么可以在孤立中生存。但是,也因为寻求权力的方式如此多样,所以孤立早已被引起,与寻求权力同在。只要贪得无厌是实现快乐的手段,结果将永远是不满意、冲突和痛苦。
相互利用异化人际关系,异化意味着人性的贫乏化。克里希那穆提认为生存就是人际关系,活着就是发生着关系,人际关系就是社会。但是,只要人们在精神上相互需要并相互利用,就不可能存在人际关系。当你为了你的安逸而利用别人,就像利用一件物品一样,那么你跟那个人就不可能发生人际关系。工具是死的东西,跟死的东西不可能发生人际关系。当一个人为了某种目的而利用他人,无论他的目的有多么高尚,都想让他人成为一个东西,一个死的东西。人不能利用活的东西,所以人所要求的是死的东西,而人际关系只能在活人之间存在。其实利用是一个隔绝孤立的过程,正是这种隔绝产生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和敌对。只有当人们感觉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缺乏关系,或当关系变得如此扭曲,以至于人们自己感到非常糟糕时,才会意识到关系世界的存在。
相互利用远离幸福。克里希那穆提认为只要有相互的需要和利用,那么,冲突也会同时存在。个体之间虽然相互独立,但若为了同一个目的也会相互利用。而当目的达到了,关系就不复存在,人们也就失去了相互的联系。当一个人利用别人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最终可以获利的目标,它是极具功利性的,这在极大程度上会妨碍关系和交流。因为在获得满足和舒适的同时,还会存在恐惧。为了避免或是驱赶这种恐惧,人们必须占有相互利用的全部,而由于占有产生了怀疑、妒忌和持续的分歧,导致幸福根本无法产生。
消极服从导致人们正在逐渐丧失主动性。在这个世界里,越来越多的技术正在发展起来,技术如何通过宣传、强迫、模仿来对人施加影响,有无数本关于如何做一件事、如何有效地思想、如何造房子、如何装配机器的书被写出来。因此,人们正在逐渐地丧失主动性——自己思考原初的东西的主动性。克里希那穆提认为,在我们的教育中,通过各种方法,我们正在被影响着去服从和模仿,而当我们让一种影响力来说服我们采取一种特别的态度或行为时,我们自然就会制造出对其他影响力的抵抗。在这个制造出对于另一种影响力抵抗的过程中,就是在消极地屈从于它。尽管我们都是人类,我们却通过民族主义,通过种族、社会等级制度和阶级在我们自己和我们的邻居之间砌起了围墙——这又引起了隔绝和孤独。
人们一般会寻求心理上的安全感,也会在他人身上寻求快乐、陪伴和安慰。因为大家都十分孤独,希望被爱、被珍惜,每个人都想支配他人。克里希那穆提认为正是缺乏正确的关系才产生了冲突、痛苦、争斗和孤独。或许我们的世界太狭小了,但如果我们能积极地转变彼此的关系,它将不断地向外扩张,不断地变化。同时,“面对问题时,我们要让大脑安静下来,因为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被我们‘思考’过的问题。”[12]
逃避改变不了孤独。许多人有过孤独感、孤立感和恐惧感,只是他们窒息它、逃离它,逃避自己的孤独、自己的空虚、自己的状况,让自己迷失在某种形式的活动、宗教或其他事物中,如现代人的网络游戏。他们沉溺的活动是他们的逃避,他们可以迷失在其中,这就是他们拼命保护它的原因——孤独。克里希那穆提由此指出,“没有找到一种逃避可能使你得救”[13]。那些逃避它的人在世上制造了许多危害,他们是真正有害的人,因为他们给予那些没有最高价值的事物以重要性,如将吃喝玩乐放在第一位。
人们看清真实存在将转变孤独。由于人们的头脑总是不断躲避、逃离、拒绝看到真实存在,这就给自己制造了障碍。在人们看清这一转变,看清真实存在本身上,有如此之多的障碍,使得人们难以了解真实存在,并且因此离真实愈来愈远。所有这些障碍都是由不想看到真实存在的头脑所创造的。要看清真实存在不仅需要很大的能力和行动的觉知,它还意味着避开你已经建立的每一件东西,例如你的银行存款、你的名誉以及一切我们称为文明的东西。当你看清真实存在时,你就会发现孤独是如何被转变的。生活中人们能否不带任何比较地来看待孤独,只是照它的样子来看它,不要设法溜走,也不要试图掩盖,或者逃避它。这样你将会看到孤独成了某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只有当你停止逃避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应该做什么。当你愿意面对真实存在,例如你不要打开手机,你要对文明背过身去——那时,这种孤独就到了尽头,它完全被改变了,它不再是孤独。
人们要学会取舍。克里希那穆提指出人不是害怕未知,而是害怕失去已知,对已知的守护会激起恐惧。恐惧总是跟欲望在一起,那种想要更多或更少的欲望。不管怎么说,多数人都很孤独。你从事的职业也许很有意思,你也许有美满的家庭,你也许握有大笔财富,你也许知识渊博。如果你对这一切弃置不顾,漫不经心地抛弃自己所知的一切,不是表面上抛弃,而是确确实实地抛弃,不去问抛弃后明天会怎么样,只剩自己的一个身子。如果能办到,就会有一种极其孤独的感觉,就会处于一种无需思考明天、一无所有的状态。处于这种状态的人,他的内心绝对不是绝望,而是会产生精彩非凡的孤独感。明白生就是死——每一天都抛弃所有的琐事、所有的积累,如此我们就每一天都是新生的、纯真的。但是真的到这种时刻,心里就会不安。人们从未正视过孤独,不敢尝试孤独,看看孤独究竟是什么。人们不敢正视孤独,只敢听音乐、读书本、聊天、看电影、喝酒、玩游戏,等等。这一切没有什么不同,都在提供逃避的方法。发展内心的力量和创造力是与世界建立新型关系的前提,它会帮助你认识到孤独,学会与孤独相处,逐渐地不惧怕失去。
真正的关系是自由的交流。克里希那穆提所确认的关系是毫无恐惧的、相互了解的和直接自由的交流。由此可见,关系指的是处于和别人的自由交流中。世界上不存在孤立这样一种东西。活着就是有某种关系,没有关系,就没有存在。“在社会交往中,任何个体都不可能单独存在,势必要与身边的事物产生各种联系,如果能正确认识这种联系,就能为自我找到正确定位。”[14]关系是什么呢?它是两个人之间的相互关联的挑战和回应。如果两个人之间有真正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有交流,那么含义就很多了。那样就不存在孤立;存在的是爱,而不是责任或义务。现实生活中,在有相互的满足、满意的地方,人们就追求关系;当你找不到那种满意时,你就改变关系;虽然你们呆在一起,但却可能在别处寻求满足,或者在几种关系之间来回转换,最后找到你所寻求的东西,如某种称心、宽慰、满意和自我保护的感觉。如果你不能令我满意,而我又在追求满意,必然就会有冲突,会产生矛盾。当这种矛盾激发时,你就会变得嫉妒和暴力,变得想占有。此时,关系往往最终会异化成为占有、谴责、对舒适与满意的无理要求。在这样的状态里,当然不会有爱。真正的关系意味着彼此互相不依赖、可以正视自己的孤独和给予自己一种安慰与陪伴。
关系是自我显现和自知的过程。关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它最终的意义是什么呢?克里希那穆提指出,关系其实是自我显现的过程,也就是自知的过程。在现实生活中,会有许多事物、思想、活动是令人不愉快、不安、不舒适的。既然我不满意了,那我就从令我不满意的关系中跑开,跑到令我快乐的关系中。所以,当关系在我们只是寻求自身的满意之时,其意义渺小;但当它是自我显现和自知的方法的时候,它就有了异乎寻常的意义。关系是揭示自我的一系列过程,仅仅靠建立一套外部秩序、制度、狡猾的规则来找寻自我是没有意义的,重点应该放在同他人的关系中来了解自己。这样关系就成为了一个你会从中认识自己的动机、自己的思想挂念、自己所追求的活动的存在;发现的那个瞬间正是自我释放的起点,也是转变的开始。个体只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才能“找到”自己,同时可以克服孤独和孤立:一个人只有与他人会面,通过在“我”和“你”之间建立关系,才能走进曾经远离自己的本真现实。也就是说,完善的发展只有通过个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实现,自我总是在人际关系中诞生和成长。
爱在关系中被发现。人与人之间如果有真正的关系,即真正的交流,那样就不存在孤立,不存在任何附加的责任与义务,而是存在关爱。只有那些孤立的人才会谈论责任和义务。其实,一个会爱的人他只是在爱,不去强调责任。因此,他能够和别人分享他的愉快、金钱、烦恼以及他的爱。在这种关系中,我们能与他人交流自己的真实体验以及真实自我。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来交流一分为二的自我——意识表象与深层体验部分,我们会感到一种无法与他人真正接触的孤独。爱只能在行动中,即关系中被发现。个人情感关系中的本质要素是它们的相互交流关系。在尚不存在相互交流之处,关系不过是可能性;而在相互交流已不在存在之处,我们只能谈论已中止的关系。一个良好、有爱的社会,会鼓励、扶植、奖励、产生最大限度的良好人类关系,更会确保最小限度的不良人类关系不再扩大。
人际关系是一个深刻领悟的过程。人的发展包括关系模式和关系能力的不断精细与分化。虽然人们想要人际关系稳定、长久、恒常,但人际关系是一种运动的、动态的过程,一个必须被完全深刻领悟的过程。人际关系中的爱是一个净化的过程,因为它揭示了自我的形态。没有这种揭示,人际关系无足轻重。爱指的是一种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关系的客体虽然存在于我们之外,但也是我们自身的财富,能够给予爱的一方会在给予的同时不断地充实自己的内心。在内心自由的时候,爱是存在的。而当头脑充斥着要求和恐惧、执着和拒绝、顽固和欲望时,它就摧毁了爱。想让这一切恢复原本的单纯是极其困难的!只有头脑摒除杂念、贪欲,充满宁静时,爱就在那儿,爱就显现了。因为宁静代表着没有动机,没有希求更多的欲望,即头脑中没有动机、没有欲望时,爱才会出现。爱就在那里,只是这时,人们自己才发现爱的存在,意识爱、感受爱、领悟爱,从而领悟到爱所涵盖其中的人际关系,去享受这样的人际关系。
孤独一直伴随着个体。在个体的整个生命历程中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情感体验,或消极或积极,但都远不及孤独会带来尽可能长久的持久的体验。而当前,人们处于浮躁的社会环境中,在这一环境中做到与自身、与他人、与社会的和谐共处有赖于人们对孤独这一关系存在的正确理解。探析孤独、正确认识孤独、承认孤独在人们的生命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可以让人们更好地发展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