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文
那一年,由于工作需要,我接手了一个毕业班的数学教学工作。
几天下来,我心里又急又恼。急的是只有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了,学生们数学基础较差,要在短时间内提高学习成绩,我们都得下苦功夫;恼的是他们不爱数学,不好好听课。
那天,预备铃声一响,我便走进教室。里面一片喧哗,说笑声此起彼伏。学生们对预备铃声充耳不闻,对我的到来视而不见。我足足等了五分钟,教室里才终于安静下来。这时,我发现张哲同学的课桌上放着一本课外书,于是轻轻走到他的座位旁边,请他把书收进抽屉。他“嘭”的一声把抽屉打开,气恼地把书放了进去,然后“啪”的一声趴在桌子上佯装睡觉,再也不正眼瞧我。那声“嘭”,仿佛重重地打在我的心上;那声“ 啪”,仿佛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该怎么办?真是进亦难,退亦难。难堪的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开始上課。课刚上一会儿,当我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讲台下面又仿佛是一锅烧开了的水在沸腾。我问:“谁在讲话?”有人说:“我在笑,但我没有说话。”有人说:“我只是在做手势,打哑语,我也没有说话。”还有人说:“我在听他们说,只点了头,没有说话。”……望着他们毫无愧色的脸,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只能等他们安静再继续讲课。再讲课,再等待;再等待,再讲课……如此周而复始,每一节课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真是烦、烦、烦,烦透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一周的周末。一大早,我骑着自行车到沿江大道去兜风,想排遣一周的郁闷。徜徉在江边,微风拂面,空气清新,心情顿时好了很多。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呼唤——“李老师”。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于是,我加快速度向前驶去。“李老师”“李——老——师”,百余米的距离,呼唤声不绝于耳,从近到远,又从远到近,从清脆到气喘吁吁,一声比一声艰难。好奇心驱使我放慢速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拼命地向我扑来。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给我下马威、让我好烦的“调皮大王”张哲吗?一见到我,他便说:“李老师,你终于听到我喊你了。”
他费了这么大的劲,仅仅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仿佛看到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阳光下的他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男孩啊!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的烦恼来源于自己。倘若我心里有阳光,就会拨云散雾,发现学生身上的闪光点,欣赏他们的美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新的一周,我微笑着走进教室。那节课,我们没有学习数学知识,只是聊天。聊孩子们喜欢什么样的老师,聊他们的兴趣爱好,聊他们对数学的困惑与生活的烦恼。我告诉他们,我不仅会努力成为他们喜欢的数学老师,而且希望能成为他们的好朋友。学习上有困难,可以随时来问我;生活上有困难,也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倾听,也愿意为他们排忧解难。同时,我与他们约定,必须认真学习,每天要有小进步。
从那以后,孩子们变了:张哲同学为了追问一道数学题,竟然堵在女厕所门口,生怕我从他的眼皮底下跑掉了;邹促磊同学右手骨折了,仍然忍痛来校上课,并坚持用左手完成数学作业……入学摸底考试,他们是全年级倒数第一,到毕业摸底考试时,已成为全年级顺数第一。
很快,一年的时间过去,到了要和同学们说再见的时候了。我真是一千个舍不得,一万个不愿意。那天,是六年级同学返校领毕业证的日子。放学后,我刚步入办公室,李若鸿同学紧随而来。她附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李老师,这一年你老了许多,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请你保重身体!”
听到这一句亲切的话语,我的心暖暖的,久久难以平静。人们常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那一刻,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做教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