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医学理念在中西医结合妇产科临证中的应用

戚梦飞，李世梅，徐 芸（陕西中医药大学，陕西 咸阳 7046；空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陕西 西安 7003）

在我国，整合医学萌芽始于20世纪90年代，2012年原第四军医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樊代明[1]正式提出了整合医学概念，即全称为整体整合医学（holistic integrative medicine，HIM），是从人的整体出发，将医学各领域最先进的理论知识和临床各专科最有效的实践经验分别加以有机整合，并根据社会、环境、心理的现实进行修正、调整，使之成为更加符合、更加适合人体健康和疾病诊疗的新的医学体系。其目的在于通过整合使医学回归其原有的人文属性，顺应“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要求，解决专科和专业过度细化所导致的医学知识碎片化，给临床医生诊疗疾病带来局限性的问题，从而更好地为患者的身心健康服务[2]。HIM的核心理念是整合观、整体观和医学观。人类社会发展史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现象同样存在于医学发展史，中医最早的典籍《黄帝内经》是先秦几百年间医学成就的整理和总结，可谓是中国HIM的雏形。樊代明院士指出：“中医学是HIM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也必将成为未来医学体系的主要贡献者”。中医学的整体观念和HIM有相通之处，HIM也需要汲取中医学的精髓来不断发展和完善自身体系。这些年HIM用其整体观、整合观和正确的医学观推动着中西医医疗事业的发展，HIM观已逐步融入医学教育、科学研究、人才培养、临床实践[3-6]。

1 中西医结合为HIM奠定了基础

HIM之整体观包括“空间健康学、人间健康学和时间健康学”[7]，涵盖了传统中医学“人是一个有机整体、人与自然环境相统一、人与社会环境相统一”之整体观念。“中医学在宏观、定性、动态研究方面，确有独到之处；但在微观、定量、静态方面，存在不足……西医的测试、检验、实验手段先进，逻辑性很强，加上中医理论和实践经验，如虎添翼”[8]。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将中医治未病理念与现代预防医学思想、传统宏观辨证和现代微观辨证相结合，在传统四诊八纲的基础上加入“查”诊和“已病、未病”辨证，形成现代中医“五诊十纲”的临床诊疗新模式，实际也体现了中国特色的HIM理念[9]。现代科学先进的诊疗技术给中医注入学术发展的活力，在许多复杂疑难病治疗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中医在功能性、精神性、心因性疾病等方面，解决了大量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具有不可替代性。

中西医结合一直是我们国家所提倡的政策，中西医两套医学体系在华夏这片土地上不断碰撞、交流、融合，逐渐形成了以“中西医结合”为核心的中国特色医疗体系，在保障人民健康中发挥着愈加重要的作用[10]。中西医结合的前提是更有效，而有效的前提应为减负，即治疗一种疾病的同时，不能再给其他另一脏器或组织带来更大的伤害。中西医结合不是简单的中西药相加使用，而是临床治疗平衡点的艰苦探索，是整体与局部的统一[11]。中、西医的整合是HIM的核心内容之一，中西医结合为HIM奠定了基础。中、西医妇产科都是临床重点学科，也是重点整合学科。中西医结合妇产科学无论从基础理论还是临床实践，从人才培养还是科研成果都为HIM时代妇产科学的中西医整合做出了贡献。当前及今后西医妇产科如何与中医妇产科整合，中医妇产科如何与西医妇产科整合，形成中西医整合妇产科学，是志士同仁们共同努力的方向和目标。

2 HIM理念在中西医结合妇产科临证中的应用

在HIM背景下开展中西医结合妇产科临床，需将中医宏观辨证与西医微观诊查相结合，根据患者的年龄、个性、病情和需求、环境等制定适合患者的个体化治疗方案，衷中参西、身心并治。比如对身心、对家庭等影响比较大的复发性流产、不孕不育患者，过去总注重女子一方的调理，在HIM理念引领下，开始重视夫妻同诊同治，强调男方的配合对治疗效果起到的重要作用。丈夫作为伴侣必须了解妻子疾病的因果，如若男方体质偏颇或疾病缠身者，同时施以药食身心并治，对患者的疗效及家庭的和谐都有积极起到作用。夫妻同诊同治属于HIM内容之范畴。

围绝经期综合征属于妇科病中典型的身心疾病，中医学传承的“形神合一”整体观中强调了情志在疾病中的重要作用。整合医学观为围绝经期综合征进行诊治及健康管理带来了契机，在辨证求因遣方用药治疗的同时，辅以“话术”为主的心理疏导，鼓励患者建立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以健康的生活方式配以适度的身体锻炼，药食两用的科学饮食，丈夫及家庭的支持，进行全面的生活方式指导和健康管理，帮助患者顺利度过绝经期，防治围绝经期近远期并发疾病。身心并治是中医的优势，是中国特色HIM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12]。

本文举例验案以示通过有效整合医院间的医疗资源，指导患者精准就医，化险为夷，保障了母婴安全；整合现代科学技术与中医优势治疗，科学人文，保全了生殖系统的完整。

2.1 整合医院间资源，指导精准就医

患者王某，41岁，主诉：结婚5年未孕；早孕自然流产后1月。患者36岁结婚，月经量少，周期经期正常。丈夫系弱精症，希望接受治疗后能再次孕育。遵中医辨证论治，女调经男养精，治疗半年后月经规律，精液转常，试孕3月后复孕。孕早期时感腹痛下坠，查舌淡苔薄白，脉细滑，辨证肾气虚弱，胎元不固，予寿胎四君汤加味：菟丝子30 g，续断10 g，桑寄生15 g，阿胶10 g，黄芪15 g，党参15 g，茯苓15 g，白术10 g，当归10 g，炙甘草6 g，砂仁6 g，5付，每日1付，水煎至400 mL分早晚服，腹痛消失。妊娠17周出现阴道少许流液1次，伴腹部不适，绝对卧床后消失。妊娠32周感冒、咳嗽，予中药7付煎服治愈。因当时产检医院条件有限，孕妇听从建议，至妊娠晚期转诊于省妇幼保健院。妊娠37周时出现高血压，医生建议1周后住院。就在妊娠38周当日早晨7点，其丈夫在省妇幼保健院排队挂号准备办理入院手续时，孕妇突然阴道流血不止，随即陷入昏迷，胎儿心音消失，医院立即开通绿色通道，直接进入急诊手术室剖宫产。胎儿抢救成活，产妇输血800 mL，母女化险为夷，新生儿住院1个月转危为安。

体会：HIM要求以患者为中心，从院前-院内-院外，从器官-系统-个体，从心理-社会-环境等多环节，多层次紧密衔接，做到身心并重，防治并重，医患并重。该例患者有月经不调、自然流产史，丈夫弱精症，给予中西医结合调治后助孕保胎，考虑到患者系高龄高危妊娠，分析权衡利弊，力劝孕妇去有条件的医院产检分娩。省妇幼保健院开通绿色通道抢救及时，母胎化险为夷，最终保全了产妇及新生儿的生命。生命只有概率，而无定数。产科疾病因其险、急、恶，危及母婴生命。对一些高危患者，把有利于患者的包括医疗平台及医疗资源进行归纳整合，确定科学合理有效的诊疗方案，必要时指导患者精准就医也属整合医学内容，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2.2 整合现代技术与中医辨治，回归科学人文

患者杨某某，43岁，患“子宫腺肌症、痛经，功能性子宫出血、贫血”8年，经孕激素断续周期治疗5年，在外院诊断性刮宫5次，就诊前1年内在外院诊断性刮宫3次，多次病检报告为“子宫内膜简单性增生过长或子宫内膜腺瘤性增生过长”，均排除恶性病变。患者拒绝继续性激素治疗且强烈要求保留子宫而求治。经过分析病情及充分沟通，制定了“宫内放置曼月乐+口服中药”的保守治疗方案。经过综合治疗，患者痛经得到了明显缓解，月经周期规律，经量逐渐减少，4个月后闭经，贫血也得到了治愈。患者健康转佳，心情愉悦。半年后因环位下移，为防止病情复发，重新给患者放置“曼月乐”。至今年近50岁，无明显不适，准备取环。

体会：HIM的核心主要体现于中医与西医的整合、基础与临床的整合、医学与药学的整合、研究与转化的整合。过去总认为子宫的作用就是主月经和生育，常常“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草率采取切除子宫治疗功血、子宫肌瘤等良性病变，使得尚处于生育年龄的患者术后导致卵巢功能衰退，随之又引发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心脑血管疾病、骨质疏松等并发症，部分患者生活质量严重下降。随着子宫内分泌功能的研究及微创科学技术的发展，临床治疗中子宫及卵巢的保留不仅出自于对机体长期影响的考虑，也逐渐倾向女性治病之后回归家庭社会后的心理影响。治病保宫的方法提高了患者的身心健康，保全了家庭的幸福。

现代科学技术与中医结合治疗，也是整合医学之范畴。该患者经过宫内放置左炔诺孕酮宫内节育系统（LNG-IUS：曼月乐）及中医药保守治疗，保全了患者的子宫，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质量。因当时曼月乐应用于临床时间不长，治疗前医患需进行充分的沟通和交流，并签订知情同意书，退一步讲，即使保守治疗效果不佳，不得已要切除子宫，患者此时也会接受现实坦然面对手术，术后的负面心理影响就会降低。充分尊重患者人格与尊严，体现整合医学之人文属性。

3 结语

HIM是中医整体观念在新时代的创新发展[13]，继承了中医的整体观、系统观、预防观和养生观及医学人文等思想[14]，所以说HIM源于中医学，高于中医学。我国HIM虽然提出不足十年，但其理论体系已日趋成熟，在临床初步应用中显示出高效性，昭示它在医学各领域中有良好的适用性和亲和力，具有对未来医学发展的引领，促进医学教育方式的改变，对医学管理具有指导意义[15]。HIM丰富多样的整合内容不是随意的，也不是随机的，而是围绕以人的健康为本这个中心展开的，一切有益于人的身心健康的理论知识和经验技能都可为它吸收和利用，当然这里有一个合并、交融、取舍、融通和整合的过程[16]。

HIM的提出为妇产科学引领了发展的方向。HIM在中西医妇产科基础理论、诊断治疗、多系统交叉多学科协作都有理论和实践价值，要求我们不仅要去关注妇产科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同时不能忽略患者心理、精神和社会及生活环境因素的作用。目前整合医学观也逐渐融入中西医结合妇产科学的各个层面，尤其是对培养HIM时代的创新性人才的教学育人具有深入的思考[17-19]。为未来中西医妇产科学的整合发展奠定了人才基础。今后如何在临床实践、科学研究方面取得进展，尚需广大中、西医妇产科学同道们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