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蔓, 门诗尧
(大连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4)
诠释学家保罗·利科通过跨学科研究不断完善其诠释学理论。他的理论涉及精神分析、文学、社会学等多个领域,体现了很强的理论包容性[2]。通过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补充解释,利科探索出精神分析中的象征结构,并尝试将精神分析纳入象征分析及诠释学领域。象征是具有意指功能的表达,如“玫瑰”、“明月”是典型的文学象征符号,因此,象征与文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文本包含了多层象征,其多重含义需要不断被解释。梦被看作是具有解释价值的文本,是利科将精神分析纳入诠释学的切入点。谢诗思认为利科以现象学分析的方法构建出主体哲学,并通过对“无意识”的解释,讨论了梦与主体的关系。利科借由对精神分析的解释逐渐从哲学层面思考象征。陈军权探讨了利科将精神分析视作象征诠释学的过程,其中“场所论”为欲望语义学提供了基础,肯定了无意识的重要地位。对无意识的探索之关键是对掩藏于表面意义之下的驱动力进行理解,这是不断怀疑表象并寻求新理解的过程。因此,利科将精神分析视为怀疑的解释学。何卫平在其研究中论述了精神分析与怀疑解释学之间的联系,并尝试探索利科“将解释学嫁接到现象学”的迂回之路(何卫平,2019:54)。国内研究虽尚未对利科的象征理论形成系统的梳理,但通过分析利科对弗洛伊德理论的理解,象征与精神分析得以结合;利科的诠释学理论也得以完善,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弗洛伊德将梦看作发展无意识理论的突破口,利科则以梦为切入点,进入到对精神分析的补充中。利科尝试以现象学诠释学的角度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进行再思考,从而不断完善其诠释学思想。因此,梦可以作为利科将精神分析与诠释学相结合的最直接的代表[3]。
利科赞成弗洛伊德从反现象学的角度出发,即对人的自我意识产生怀疑,认为自我意识只是一种与外部客观世界所联系的表象,从而构建出无意识系统。人的精神构造被视为一种运作机制,无意识的介入才能实现精神运作机制的运转。为清晰地解释无意识系统,弗洛伊德使用了梦的“浓缩”、“移置”等术语,构建了富有现实主义色彩的 “场所论-经济学”(利科,2017:54)。梦的“浓缩”可以被理解为梦是一种欲望与外部世界矛盾的简洁表达方式,以及“属于多个思想系列的复合的表达方式”(利科,2017:73);梦的“移置”是其隐含之意到表面呈现的转移,即用梦呈现的方式表达多重意义[4]。梦的表面呈现与其隐含之意的不一致性常常使人困惑。因此,人被梦所困扰时倾向于寻找各种途径对梦做进一步的解释,了解梦背后所隐藏的深层意义。欲望作为动力,是一切心理现象的能量源泉,并蕴藏在无意识系统中。这就构成了能量学和场所论的初级形态。
能量学在欲望的推动下形成,且离不开场所论的支持。弗洛伊德所构建的第一场所论基于无意识、前意识与意识的概念;第二场所论建立在本我、自我、超我的基础之上。第一阶段发生于无意识,对应第二场所论中的本我层面,欲望在此产生;在第二阶段的过程中,前意识等同于自我层面,受到现实的制约;第三阶段则发生在意识与超我之中。所有阶段均受到欲望能量的控制,表现为能量的冲突,并导致欲望与外部世界的矛盾[5]。
在利科看来,梦作为“被压抑欲望的实现”(利科,2017:72),体现了能量学与解释学的统一,即梦是欲望语义的表达。欲望推动了能量的流动,梦的产生使无形的能量及欲望表象化,并赋予其意义以待人们解释。因此,“梦作为欲望的表达处于意义和力量的交汇处”(利科,2017:71)。对梦的意义的解释是对能量欲望表象化的解释,梦也因此达成了能量与意义的统一。
象征作为语言的一种表达方式为人类带来了多重含义,梦所具有的多重意义使其具有了象征结构。精神分析医生和病人在对话中进行释梦工作,双方进入到对梦的意义进行分析的阶段。此时的解释在利科看来,是能量的意义化过程,亦即能量的表象化过程。例如,弗洛伊德在父亲葬礼的前一晚梦到布告上写着“请闭上一只眼”。弗洛伊德按照父亲心愿为父亲举办了简朴的葬礼,但家中有人对简朴的葬礼表示不满,因此弗洛伊德在梦中借由布告表达自己的态度[6]。因此,释梦过程是从表面意义获得更易理解的意义的过程,梦的象征诠释也成为欲望表达自身的必要模式。
梦的象征诠释要求意义与意义的相互解释,并需要能量和象征的介入。梦是欲望能量最直接的表现;但同时,欲望能量寓于梦的多重意义之中。对欲望能量的认识需要揭开梦多重意义的面纱。无意识也不再仅仅是欲望能量存在的场所,它同时也是欲望得到充分释放并与自我意识产生交叉的原始发生地。这种动态发生学的观点弥补了弗洛伊德静态存在论的观点。欲望使无意识与意识产生矛盾,这也意味着能量学使意义之间产生冲突。能量与意义的交叉构成了梦,而对梦多重意义的解释补充了弗洛伊德的能量学。
利科将弗洛伊德的释梦术语看作是象征表达,认为精神分析话语“通过掩藏意义的方式来解释显著意义”(利科,2017:52)。而对梦的解释同时也要求精神分析医生以一种叙事的文本对另一种叙事的文本进行解释,梦成为了文本的扩展。文本涉及符号与意义之间的关系。因此,利科从符号学的视角对能量学进行补充。他认为梦作为象征符号具有多重含义,并使欲望得以表达。利科尝试将符号与意义统一起来,构建一套符号学视角下的象征诠释理论。在“fort-da(消失-那里)”案例中,小男孩将自虐倾向投射于使木质卷筒反复出现消失的游戏,他享受自己消失不见的刺激,但同时又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母亲找回。小男孩在痛苦与快感之间反复跳跃,“木质圈筒”因此成为了一种符号,成为了母亲和自己的替代。而“fort-da”包含了小男孩渴望逃离母亲视线面对不可知危险的同时,又渴求母亲保护的矛盾情感。象征正是符号与意义的结合,且“通过其双重意义的结构揭示了存在的多义性”(利科,2017:80)。
利科在精神分析、语义学和符号学的跨学科视角下赋予梦象征结构。但象征已经存在于人的无意识活动中,它在人的日常话语中以传说、神话等多种形式得以展现。当利科尝试为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能量学理论补充解释学时,他也尝试在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辩证关系中构建象征解释学[7]。象征既是一个很完整的存在于无意识的体系,又以一种辅助的方式表达梦的多重含义。同时,对梦的解释即认识象征的过程。通过对梦的象征诠释,人可以对自身产生新的理解。
多重意义的展现与语言不可分离,因此,梦的象征诠释离不开语言。文本成为语言多重意义更直接的表现,是语言的最佳代表,而文学和艺术作品是文本的最佳媒介。利科延续了弗洛伊德将精神分析理论应用到美学领域的研究思路,尝试以文学和艺术作品为例进行语言的象征诠释,在对精神分析进行补充解释的同时,转向对诠释学的思考[8]。
弗洛伊德将文学和艺术作品视为艺术家童年被压抑欲望的实现,并将艺术与梦的象征进行类比,完成对无意识的补充。但文学和艺术作品未被置放于历史发展中,缺乏一定的当下性。艺术将意义寓于作品,作品在被解释的过程中不断生成新的意义并帮助人产生新的理解。文学和艺术作品是语言象征诠释的最好表现形式,其旨在赋予语言以更深层次的意义。
利科通过梦的象征诠释对语言进行思考,认为“不是做的梦本身,而是对梦进行叙述的文本能够得到解释”(利科,2017∶5),梦成为了一种特殊的文本,并文本化地呈现欲望。对梦的文本的理解因此可关联到对语言意义的理解。文本与语言构成了紧密的联系[9]。而文本的多样性使语言的意义更加丰富。利科从历史发展的视角对弗洛伊德的回溯性进行补充,即文学和艺术作品不仅可表现艺术家自身的价值,同时,历时性的解读带有一种通往未来的前进性,使人能在不断的前进发展中达成新的理解。文学和艺术作品体现了语言象征诠释的重要意义,作品中对时间的操控更充分地展现回溯性与前进性的辩证统一。
弗洛伊德将绘画、戏剧、诗歌等视为欲望的“升华”,它们成为了“‘意愿实现’的相似物”(利科,2017∶111)。欲望作为能量源并不能毫无节制地释放,未被释放的欲望被压抑在无意识中,即“通向完全的满足的路被坚持压抑的抵抗所阻碍”(弗洛伊德,2016:46)。有些被压抑的欲望会以梦的形式呈现。弗洛伊德在时间层面上回溯到人的童年,他认为对梦的解释需要涉及病人的经历。弗洛伊德尝试将人童年时代的游戏与艺术家的艺术创作进行类比,强调了“幻想”是孩提时代游戏的替代,同时是尚未满足的愿望。被压抑的欲望寻找得以释放的契机,艺术创作成为最合理的表达方式,是欲望最直接的文本表现[10]。艺术家与神经官能症患者形成类比,艺术创作成为了梦的现实化。因此,精神分析、语言及文本被放置在同一维度中。
艺术作品的诞生往往是艺术家将白日梦转化为现实的成果,是从梦的幻影到现实化的直接表现。回忆为艺术创作提供了物料基础,利科因此对回溯论予以认同。但利科认为艺术作品既是艺术家过去与现在的和解、症状和治疗的结合,又是历史发展下新意义不断生成的宝藏,历时研究会使艺术作品不断生成新的意义。
绘画作品可作为典型代表之一。弗洛伊德认为绘画作品是人类欲望发泄的方式。他认为《蒙娜丽莎》不仅是达芬奇童年回忆的再次呈现,同时也是达芬奇被压抑欲望的解救,欲望的艺术表现达成了达芬奇未完成愿望的现实化[11]。
时间在利科看来构成了达芬奇绘画作品具有当下价值的要素。新的意义在时间的不断推进下被诠释出来,人通过对作品的诠释产生新的理解。肯尼斯·克拉克、坎普以及策尔纳从专业的美学角度,聚焦于绘画作品与文艺复兴历史传统的结合,将《蒙娜丽莎》理解为“颂扬女性‘美-德’的女性肖像画”(陈明烨,2019:93)。沃尔特·佩特从颓废主义视角解释《蒙娜丽莎》中恶的元素,并探究隐藏于蒙娜丽莎微笑之下的“撒旦主义”(周雪滢,2020:27);叶芝将佩特对蒙娜丽莎的诠释理解为“具有革命意义的现代诗”(周雪滢,2020:30)。《蒙娜丽莎》的价值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下有了不同的发展,多重意义的解释与理解为后续的美学技巧研究提供了灵感,并帮助人不断产生新的自我理解[12]。
文本的前瞻性体现了回溯与前进的辩证统一,对时间的把握使语言辩证性的表现更加突出。艺术在历史时间的打磨下不断产生新的意义,而对虚构时间的把握也为历时研究创造了价值。在文学作品中,虚构时间在于对物理时间顺序的打破以及对心理主观时间的融合,是统一不同时间维度的最佳承载要素。利科尝试在文学作品的虚构时间观中将未来纳入其理论,使文本具有通往未来的目的,即具备前瞻性[13]。
意识流文学作品在弗洛伊德主义视角下是作家焦虑、抑郁等神经官能症的最佳表现。在伍尔芙的《达洛维夫人》中,时间碎片所带来的叙事陌生化是作家童年时期被压抑回忆的投射;奥斯特的《冬日笔记》以传记体的方式将物理时间的顺序打碎重组。文学作品在不同时代被赋予新的意义,历史时间与虚构时间的结合给予人新的理解[14]。
《冬日笔记》以第一人称视角缩短了读者与文本间的时间距离。叙事者打碎了整体的时间顺序,物理时间在任意重组下成为了虚构时间,但又在碎片式的片段回忆中不失逻辑。他带领读者从六十四岁的现在跳回六岁,又从三岁半返回现实。叙事者在时间的来回穿梭中感叹,“一扇门已关上,另一扇门已打开,你已进入生命的冬天”(奥斯特,2016∶182)。打开的另一扇门通向未来,未来也被融入其中。“生命的冬天”仍有多层含义,它既是死亡,又是开始[15]。文本的象征诠释因此可以帮助人不断产生新的理解,文本也就具备了前瞻性。
从宗教仪式到现代生活,人们慢慢忽略了对原初文化形式的解读。伦理作为“已经形成并为人们所认同、遵守和维护的集体的和社会的道德准则与道德标准”(聂珍钊,2014∶254),呈现出了欲望与文明间的关系。通过对元心理学的反思,利科在伦理中探索出了象征结构,即伦理的双重意义结构。在利科看来,重新回到对过去禁忌仪式的解读能帮助人更好地解决现代性问题。伦理世界所蕴藏的意义也需要被不断地再解释。
欲望被系统地概括为“本能”。而观念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表现为信仰、价值等,旨在为文明的发展服务。利科认为“一种本能只有通过观念才能在无意识中得到表达”(利科,2017:86)。本能存在于无意识,能量学使其具有被表象于意识层面的可能性;但与外部世界相联系的观念为防止本能成为意识因此将其压抑[16]。因此,本能通过其与观念的矛盾被表达出来,对本能的理解需借由观念对其的压抑呈现,从而被赋予意义并进行解释。
《图腾与禁忌》探讨了本能与观念之间的关系,图腾、禁忌成为了最直接的象征方式。人在文明发展中的心理现象大多也可在图腾禁忌中找到依据。宗教信仰是观念的派生物,对图腾等神圣物的恐惧使人不断压抑本能。禁忌因恐惧而形成,并构成道德标准的雏形[17]。例如,同一图腾领导下的人被禁止族内通婚,若违背乱伦禁忌则会受到净化仪式的惩罚。因此,禁忌的诞生伴随着净化仪式的出现,如强迫症患者依靠不断洗手消除内心的罪恶感。禁忌和仪式也因此成为“具有秘密目的的符号,都指向一个已经到达的目的”(弗洛伊德,2018∶204),对禁忌的再解释是对其隐含之意的再理解,禁忌也因此具备象征结构。
在利科看来,人类对神圣的信仰可追溯到对原始神话的信仰。对自身有罪的忏悔标志着对神的信仰。利科认为“恐惧”使人进入伦理世界,并探讨了人如何通过对原始神话的象征解释以解决当下性问题。“亵渎”、“罪”、“有罪”构成了利科的忏悔型象征。“亵渎”是进入恐惧的起点,是对禁忌的违背,“是由于玷污或污点而要被冲洗掉的东西”(利科,2014:32),如死亡、病痛等成为了亵渎的象征符号,洁身仪式旨在消除因“不洁”而产生亵渎的罪恶。观念使良知得以形成,人类对罪的忏悔由此出现。忏悔者在戒律与背叛中反思,通过献祭、赎罪、宽恕等象征形式免除意识到的罪恶感。因此,本能与观念之间的矛盾产生了恶的动力。恶的起源为延伸出的象征新模式提供了众多素材[18]。
利科肯定弗洛伊德对人的主体性的确立。通过对精神分析的解释,利科也为主体哲学理论做出了重要贡献。人作为主体与外部环境作为客体的交互构成了伦理世界。弗洛伊德的元心理学将人格划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受欲望支配,旨在满足欲望;自我和超我受道德制约,需压抑欲望以顺应现实。因此,利科将人视为作为他者的自身,意识结构也具有了伦理性。
在利科看来,道德人格机制建立在无意识之上,而这种道德人格是“无意识层面的一种非理性的心理现象”(梁师益,2019:I)。弗洛伊德对无意识的思考是对西方文明长期以来理性主义潮流的挑战。康德认为“只有纯粹理性才是道德规律如何可能的客观根据,经验、欲望、爱好、道德感等都不能解决道德规律如何可能的问题”(陈世放,2016:79)[19]。道德规律消除了人的个体性,并且主张人只有在绝对道德戒律中才能通往幸福。然而,尼采的“权力意志”旨在肯定非理性,真正地确立了人的主体地位。“世界只是人把自己的渴望投射到他自身之外的结果”(Nietzsche,1968∶299),即一切事物在人的不断解释下而变得有意义。尼采认为“酒神状态是情绪的总激发和总释放”(尼采,1996:61),“酒神精神”则强调人的个体化。受尼采的影响,弗洛伊德提出无意识,对纯粹意识哲学提出挑战,旨在揭开虚假意识的谎言,通过解释探求真理。
利科尝试调和理性与非理性的矛盾,使人成为辩证的统一体。通过对弗洛伊德单一回溯性的补充,利科从“剥夺意识”出发,对无意识进行解释。利科将“意义的场所从意识转移到了无意识”(利科,2017∶295),实现了从意识到无意识再到意识的动态解释。亚当神话全面地展现了人作为主体的辩证性。它通过构建虚构历史反映人的普遍性,具有双重意义,因此具备象征结构[20]。亚当是人类的最初象征,其被放逐是恶之起源的范例。亚当的“放逐”象征着男人的“堕落”,而蛇与夏娃作为“诱惑”的象征造成了此堕落。亚当在与蛇和夏娃的主客体的互动中变得软弱。亚当、夏娃不再是分裂的男人和女人,蛇也“可能只是我们对自己的诱惑,具体化为诱惑的客体”(利科,2014∶223)。因此,亚当、夏娃和蛇证明人是理性与非理性的辩证统一体。
利科尝试通过对弗洛伊德元心理学的再反思,辩证地看待文明生活与人类生存之间的冲突。文明生活秩序的诞生无法与禁忌分离[21]。伦理的象征诠释反映出了利科思想的辩证性和现代性,利科由此开始对象征进行哲学思考,得出“象征导致思想”的结论。
欲望与文明生活之间的冲突反映了人格结构间的矛盾。本我是欲望释放的场所,而自我和超我是文明生活的现实化,其矛盾经由“压抑”、“认同”等调节。弗洛伊德认为文明生活的进步以牺牲欲望的满足为代价。在《创世纪》中,人类的创造伴随着无知与清白,同时也伴随着禁吃果子的命令。而获得智慧要以违背禁令为代价,“人的伟大和过错就无法摆脱地搅在一起”(利科,2014∶217)。蛇对人的引诱象征恶的无限,欲望是恶的来源;同时,欲望的无限产生了文明,对权利、知识等的欲求使人不断创造文明生活,但文明生活又对人的欲望加以限制[22]。神话使用象征性的语言帮助人类对罪、忏悔等产生新的理解,对神话象征结构的再思考是“对意义作创造性解释”的过程(利科,2014∶307)。
文明生活服务于人幸福的同时限制了欲望的满足,二者间的冲突必然存在。但辩证地对待冲突会促进二者的融合。利科通过对神话的象征结构的诠释,既达成了对过去的理解,肯定了神话的当下性作用,又达成了通往未来的目的,即人在社会环境中达成新的理解[23]。这种理解需要反思作为迂回的方式,从而达成幸福。神话在现代社会应当发挥其重要的价值,它不仅呈现出欲望与文明生活的辩证统一,同时也使外部世界与人本身之间的关系变得明晰。
利科从梦出发,对梦和艺术进行诠释,将精神分析纳入诠释学范畴,并对象征和语言进行了源头上的思考。同时基于象征和伦理的紧密关系,利科从哲学层面对象征进行伦理学层面的思考,即将无意识和语言放置在人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之中进行再解释。象征的意义结构在被理解的过程中既为理解者提供具体感受,又能为抽象思维所把握。例如,病人在对梦的解释中探索无意识;艺术家在作品中通过语言获得愈疗,读者为文学艺术作品创造新的意义,使作品具有广泛的研究价值;人类在图腾与禁忌中守护信仰,也可以在对神话宗教的再思考中获得新理解。因此,象征会最终导致思考,使人们创造新的意义结构,从而沟通不同的精神世界,将历时的效用改装为共时的价值。它使人类生存动态化,使人不断进行思考如何在生存中认识自己。通过从诠释学视角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进行解释,利科提供了新颖的思考方式[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