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动员的精神样态:抗战时期文化劳军运动研究

2021-11-30 03:04杜贤赞李德才
关键词:献金运动文化

杜贤赞,李德才

(安徽工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文化劳军运动全称“全国文化设备捐募劳军运动”,是1942年10月至1943年5月全国慰劳总会发动的一项重大劳军活动。作为隶属于国民党社会部,进行慰问、犒劳前线将士的专门机构,慰劳总会自抗战开始,开展了一系列慰劳活动,但多以物质慰劳为主。1942年,抗日战争进行到第五个年头,相持阶段战争的残酷,士兵的疲劳,军中文化设备的不足,精神生活的缺乏,严重影响了前线官兵的作战士气。本文从精神动员的视角,管窥文化劳军运动开展的原因,解读国民政府如何从精神层面上对前线将士进行抚慰、激励,实现国民精神总动员。为保障文化劳军运动的有效开展,全国慰劳总会筹建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完善组织保障体系,通过多类型捐募活动,强化民众参与感,满足军中文化设备需求,充实军中文化生活。文化劳军运动存在的地位和作用值得肯定,特别是在抗战过程中对抗战将士的精神慰藉作用应当予以重视。

一、文化劳军运动原因之管窥

1942年春天,全国慰劳总会发动大规模劳军运动,组织慰劳团,下设五个分团,分赴各战区慰劳前线战士,从慰劳团长居正、团员陈天放、于斌、刘文岛、洪阑友等人归来的共同感受来看,“前线的精神食粮太过缺乏”[1]。据他们介绍,“无论到哪一个战区,所见到的将领和士兵同志,几乎没有一位不表示对精神粮食的急切需要,看到我们带去的书刊报纸,甚至一本画册,一页后方的照片,如获至宝一般地争相传阅,这种现象,可谓之为文化饥渴”[2]。1942年9月10日,他们在《益世报》发表《开展军中文化工作》一文,强调“战争的目的是达成胜利,争取胜利的条件,除了充实的兵力和优良的武器以外,首先要振作自己的士气,削弱敌人意志,在精神上先以取得优胜”[2],主张采用社会运动的方式,唤醒各界同胞重视军中文化。时任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主任委员张道藩,在《扫荡报》发表《文化劳军的真义与实施》一文,指出抗日战争是一场文化战,文化的不相同,文化的不相克,是此次战争的真正原因,“提高军中文化水准,充实军中文化力量,供给军中文化武器,这无疑是在此次战中制胜的要务”[3]。

在全面抗战时期,虽然国民政府改组军事委员会,下设政治部,组织全国三万多名政工人员在军队进行政治宣传,文艺演出等事宜,但因物质条件缺乏,宣传工具太少,军中文化设备不足,军中文化工作收效甚微,“许多必要的文化设备,如官兵读物、军中简报、播音机、收音机、电影片、演剧器材等等,都异常的缺乏,以致一般将士所最渴望,最需要的竟不能获得”[4],所以“士兵仅能吃饱米饭还不够,还需要‘更要紧的军粮’精神食粮,文化食粮,兵员数额充足还不够,还需要兵员士气旺盛起来,才能打胜仗,必能打胜仗”[4]。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张治中曾在《益世报》发表《对于文化劳军运动的期望》一文,强调前线将士“需要电影、戏剧和音乐,以调剂紧张的生活,安慰精神的疲劳,鼓舞战斗的情绪。需要从报纸和收音机中受到精神教育,了解国际动态,提高战斗智能。更需要播音扩大器以及其它对敌宣传的工具,去唤醒敌军,动摇敌军”[5]。

军中文化工作,并非没有,而是做得不够。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黄少谷估计,“电影放映队应有一百个,而现有的仅十分之一,日语播音队应有五十五队,而现在仅有四队。因为这种不够,使我们在军事上绕了许多圈子,还不能绕到目的”[4]。根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所举办的军中文化展品中调查统计,以五百万人为标准,“军队发行总数每人每月看不到一份报纸;刊物平均每月十四人仅能合看一份杂志;书籍六年半中平均每一位官兵得不到一本书;电影放映平均隔三年还看不到一次;话剧平均每人须隔七年方可看到一次”[6]。鉴于此,全国慰劳总会于1942年8月20日举行座谈会,出席有关机关代表及文化界人士共20余人,决定“本年双十节之劳军名称暂定为文化劳军运动,机构方面,决定在慰劳总会之下,设置一委员会,由有关单位代表及各国际文化团体主持人共同组织,并可聘在渝外侨使馆人员为顾问”[7]。国民党第三届国民参政会通过赞助文化劳军运动案,蒋介石亦为此项运动颁发训词:“士气为克敌制胜之主要条件,兵法言‘攻心为上’,又言‘先声夺人皆先夺其气之谓。军中之慰劳教育等工作,主要为激励精神,增强士气,兹推广并增加效率,于是文化劳军运动应时而兴。他日此运动之助力,必能增六军士气,缩短致胜时间,故不惟我抗建大业有所利赖,即于世界和平亦不无补益。”[8]

在国民精神总动员的背景下,在“精神战胜物质”理念的指导下,全国慰劳总会开展了文化劳军运动,其目的在于充实军中文化,给予前线将士人文关怀,提振士气,激励战斗精神,凝聚全民族反攻力量,争取最后的胜利。

二、文化劳军运动组织体系的建构

1942年,全国慰劳总会联合中国妇女慰劳总会、新生活运动促进会、中美文化协会、国民外交协会、中国新闻协会、南洋华侨协会等30多家机关团体组织筹备委员会,由黄少谷、洪兰友、宋如海、王竹一、骆介子、温广彝、杭立武、陈炳章等为筹备委员,草拟文化劳军运动实施办法,以双十节为扩大征募期,进行文化捐募劳军运动,“以期能在预定的四个月内,达到捐款两千万元甚至于超出这个数目的目标”[9],满足“官兵读物三百万份之印刷费”,购置“军中简报班一百班之器材,小型手摇机式广播电台二十部,手摇机式播音机五十部,手摇式收音机一百部,电影片两百万尺,幻灯电影机四百套,幻灯影片八十万尺,话剧队五十队之器具”[9]。

在捐募对象方面,主要分为两类,一是各友邦人士及海外侨胞,二是归国侨领以及金融界、工商界、交通界和一般社会人士。推动机构以国内、国外为线,国内方面,由慰劳总会及各地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负责推行,组织宣传委员会,聘请全国各著名报刊主持人为委员。针对归国侨胞,组织“陪都归国华侨文化劳军劝募委员会”,除由文化劳军会正副主任委员及华侨组正副组长为委员外,另聘请各归国侨领为劝募委员。国外方面,由全国慰劳总会文化劳军委员会分别邀请各国际文化团体及国际上负有声望的人士负责办理。对美、英、苏三国,由中美文化协会、中英文化协会、中苏文化协会主办,在美、英、苏三国的中国人士协助。其它各国,由国民外交协会办理。为达宣传效果,对外宣传委员会通过演讲、广播、报纸等形式进行动员。此外,为发动归国侨领及海外侨胞响应文化劳军运动,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组建华侨组,颁行《文化劳军华侨组工作实施大纲》,发布海外侨胞书,由国民党侨委会、海外部分令海外社团、国民党党部、学校、报馆、协助推进,并请外交部分令各使领馆通告侨胞,踊跃捐款。并令当地国民党党部、商会、学校、报馆及其它社团联合组织“文化劳军运动推进会”执行捐募工作,并请当地使领及地方名流指导。在此基础上,划分亚洲、非洲、欧洲、澳洲、美洲五区,每区择定华侨以商埠为中心进行。

此次捐募,采用劝募及自由乐捐方式,不摊派或捆募,以收现金不收实物为原则。针对捐赠整部制片费、大量印刷费或剧队与简报全部经费者,以署名或命名颁发纪念,如“在读物封面上或影片序幕上署捐款人之名;以捐款人之名为(话剧队、播音队、放映队)名、简报班名;以捐募人所愿纪念之阵亡将士之名为队名、班名;以捐募人所尊崇之抗战功勋将领之名为队名、班名;以及其它含有纪念意义之命名”[9],以示重视。

为推动文化劳军运动顺利开展,各地劳军运动委员会按照地区行业或机关团体成立劝募队,下设宣传委员会,主持宣传工作,对于不同宣传对象,采用不同宣传方式,通过举行宣传大会,出动劝募宣传车,举行竞赛、义卖等,又以戏剧、电影、音乐、书画等艺术宣传方式,已达到深入人心。于1942年12月25日举行捐款竞赛大会,以省市县为竞赛单位,即“省与省间,市与市间,县与县间,自行相互竞赛,依献金数额之多寡定优胜等级,省市由总会评定,县由省会评定”[9]。以金融、工商为竞赛主要对象,对捐款成绩优异者,“呈请国民政府暨蒋委员长嘉奖,或由全国慰劳总会赠送纪念品”[9]。

为推动各地文化劳军运动的顺利进行,全国慰劳总会除了颁布《文化劳军运动实施办法》以外,又制定了《文化劳军运动手册》《文化劳军运动宣传工作实施纲要》《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组织大纲》《文化劳军献金竞赛办法》和《各地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组织通则》等文件,完善了文化劳军组织体系的构建,有利于指导各地开展文化劳军运动。

三、文化劳军运动募捐的主要形式

为筹集军中文化设备所需资金,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采取了形式多样的募捐方式,主要有劝募、团体献金、竞赛献金、公演献金等。

(一)劝募(征募)

劝募是通过组织劝募队深入基层以达到宣传征集财物的募捐方式,是文化劳军运动中最重要的募捐形式。全国慰劳总会要求各地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在举行竞赛大会之前,组织劝募队,“以热烈诚恳之态度、精警动人之方法,作深入而普遍的劝募”[10],组织青年及妇女作为劝募人员“在各要冲及各公共场所设立献金柜或献金台,以备一般社会人士捐献之用”[10]。同时“请各界领袖用私人名义局面向各方劝募”[10]。全国各省市积极筹组分会,开展劝募工作,如“四川省政府会同省党部筹组‘四川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并预定该省征募目标为三百万元;广东省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成立后,分组策动召开各县筹募事宜;广西省临时参议会联合各机关团体组织文化劳军运动会广西省分会,热烈发动劝募工作”[11]。陪都重庆文化劳军会为方便劝募工作,制定劝募捐献办法,规定了劝募数额、奖惩办法和截止日期[12]。长沙各界文化劳军委员会,发动十万元劝募运动[13]。1942年12月14日,国民党中央出版事业管理委员会在陪都召开出版界劝募会议,会上各代表踊跃认捐,其中大东、正中、商务等各认捐5万元,中华文化服务社、南方印书馆等各认捐1万元[14]。此外,陪都各界纷纷成立金融、工商、青年、劳工、航运等献金队。另外,归国侨领和海外侨胞也是这次捐募工作的重要对象。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组织归国华侨劝募委员会,开展海外劝募工作,发布《文化劳军运动告海外侨胞书》。在埃及,广为劝募,侨胞爱国心切,踊跃捐输,“截至目前止,计得埃币一百十镑。亚历山大海员俱乐部,经募五十五镑十里斯,脱克号轮海员,捐款八镑,依照埃币一镑等于美金四点一五元之比率,折合美金四百五十七元三角五分”[15]。在印度,孟买共济会文化劳军捐款共计4 514.28元[16],加尔各答埠捐款14万元,留驻加尔各答华籍海员,自筹组中华海员分会后,共募得10 528.6元[17]。在美洲,在中国国民党驻美总部、支部、区党部、区分部、三民主义青年团的积极推动下,在美侨胞发出“每人至少捐献美金五元或十元”[18]的口号。加拿大维多利埠人和会馆,捐款18 000元,墨西哥省华侨抗日后援会,捐款104.69美金,瓜地马拉华侨抗日救国后援会募款1 000美金,洪都拉斯国北部华侨总会经募267美金[19]等等。

(二)团体献金

团体献金旨在通过组织各机关团体,动员下属单位或员工响应文化劳军运动,以团体名义组织捐献。1942年,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为响应文化劳军事宜,规定新闻界文化劳军事宜由中国新闻学会、重庆各报联合委员、陪都记者联谊会负责,美术界由中华全国美术会,出版界由中央出版事业管理委员会,戏剧界由全国戏剧界抗敌协会,文艺界由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电影界由中央摄影厂中国制片厂等负责发动。如重庆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布告全市各报馆,号召读者,组织成立各报读者文化劳军运动献金团,规定各报读者献金团冠以各报名义,如中央日报读者文化劳军献金团,大公报读者文化劳军献金团等,号召各报社献金,“其数额每报暂定以一万元至二万元为最高标准,由各报自行酌定”[20]。甘肃兰州文化劳军委员会制定八项征募办法,共59个机关团体参与捐款,捐款合计79 400元[21]。1942年底,全疆开展文化劳军运动,伊犁区下属绥定县府、河南县府、精河税局、巩留县府、精河中运站、巩哈县府、特克斯县府、伊犁邮局、军人教养院、绥定汉文会、伊犁报社、伊犁中运站、伊犁药房等单位,合计捐款18 771.5元[22]172。国民党中央训练团特别党部,发动党政班学员响应文化劳军,捐款共计11 033元[23]。中国童子军湖南省理事会,发动全省各童子军响应征募劳军献金,前后共计94 572.36元[24]。

(三)竞赛献金

竞赛献金主要通过个人、行业、团体或者各省市为单位进行竞赛的方式进行组织献金。1942年10月,全国慰劳总会颁布文化劳军运动竞赛办法,一是以全国为竞赛范围,以省市县为竞赛单位,依照献金总额的多寡,评定优胜等级。二是以金融、工商业为竞赛主要对象,分初赛和决赛。其中商业方面,初赛分为同一工会会员间和所有当地商会会员间;工业方面,以各工矿厂家间初赛;金融方面,在银行业与钱庄业间举行初赛。决赛通过组设文化劳军列车,于决赛前一日或数日,以半日时间缓步巡行当地市区,激励民众自行献金,作为竞赛的前奏。规定文化劳军列车用人力车、马车或其它车辆混合编列,避免用汽车,并对宣传标语、现场音乐、驾车人员安排等作出明确安排。三是举行竞赛大会,由当地金融、工商各界在大会场中举行献金总决赛。规定:“文化劳军列车,全国各地一律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出动,文化劳军献金竞赛大会,全国各地一律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开幕。”[25]其中,陪都重庆竞赛大会开幕当日,“川康区盐业界捐款100万元,酒精业捐款12万,中药业捐款4万,嘉陵区煤矿业捐款10万”[26]。“一位大学生跑上台号召‘我们每人在伙食费津贴内扣出一元’,一位校车工人和码头工人代表,带来了沙坪墩和小龙坎的百十位校车工人的600多元和重庆下士湾一百多工人的800多元。一位小学生节省下糖果费,献给前方将士。第一日献金共计得250万元左右。第二日,参加的单位有金融界、文艺界、律师公会、各小学校,共得320余万元,两日献金结果总数近600万元,金融获冠军,而在情绪与热情来评选的话,应以文化界为最高。”[26]广东方面,决定1943年元旦举行,分劝募竞赛、集团竞赛、工商各界单位竞赛,“其中各归侨闻讯,异常兴奋,咸欲夺得冠军,闻比赛结果,归侨共献金21万,在粤省各界中,名列第一”[27]。

(四)公演和义卖献金

公演和义卖献金是通过组织各种文艺剧目公演、报纸和照片展览义卖的形式筹集劳军资金。文化劳军运动期间,各机关团体纷纷通过公演的方式募集捐款。如:《益世报》与国立歌剧学校连续五日联合举办京剧、戏剧和歌剧公演,以出售荣誉券的方式为前线募集资金。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为响应文化劳军运动,在第一剧场举行平剧募捐公演。军委政治部中国电影制片厂中国万岁剧团举行四幕剧《蜕变》公演[28],长沙各界文化劳军委员会开始电影、平剧、湘剧、话剧公演,为期十六天[29],桂林文化劳军委员会邀请名角胡蝶,紫罗兰等在大众戏院义演,获款5万元[30]。中央银行同仁业余剧社在国泰戏院上演四幕抗战名剧《黄白丹青》[31],国民党军政部特别党部联合唯一大戏院、新川电影院、第一川剧院举行公演募捐,国民党后方勤务部在楚剧院和第二川剧院举行募捐公演,重庆警察局在假座国泰举行话剧公演以慰劳湘北鄂西将士[22]251。中英文化协会在唯一戏院放映《忠勇之家》[22]252,进行公映募捐,贵州妇女界举行平剧公演,广西各学校纷纷演剧义卖[26],情绪异常热烈。另外,陪都文化劳军运动委员会,为扩大劳军献金宣传,发动商店义卖,制定陪都公司商行响应文化劳军义卖简则,规定:“义卖时或限定一定之货品、或限定一定之时间,均由各公司商行自定,义卖货物价格,以较平时售价低廉为原则,义卖所得须全部捐献。”[32]桂林市组织各大中小学校、名媛闺秀成立义卖队,举行义卖筹款,并令各报馆举行报纸义卖[30]。中央造币厂桂林分厂员工子弟学校,发起劳作蔬菜义卖运动,义卖国币1 350元[33]。四川国际妇女会举行义卖活动,义卖物品有手工品、家庭用品及新旧衣服之类[34]。重庆消费合作社联合社,以8万册历书代售义卖,并将义卖一半收入捐献慰劳将士[35]。

1943年5月,全国慰劳总会召开第51次常会,决定文化劳军运动5月底结束,所有捐献上缴至军事委员会。捐款截止到1944年1月31日,全国文化劳军已由全国慰劳总会和国库代捐款合计为22 338 122.82元[36]245。除去全国慰劳总会扣去其中20%作为其它慰劳事业费用外,真正用于充实军中文化工作的为1 760余万元,主要用于九个方面:“一是购买军中播音网器材,约为6 672 000元;二是置办50个简报班器材,约为2 766 000元;三是各中间单位从事军中文化工作补助费,约为232万元;四是各师、各补训处、各独立旅政治部,充实中山室补助费,约为1 913 000元,五是各游击部队政工单位,编印士兵读物补助费,约为414 000元;六是各扫荡简报扩充发行数量补助费,约为303万元;七是各电影放映队补充油料,增加对部队放映次数补助费,约为20万元;八是各抗敌演剧宣传队补充服装道具,增加对部队公演次数补助费,约为20万元;九是实验政工单位筹办业余剧团补助费8万余;十是预备费5 000元。”[36]249此项运动极大地充实了前线军中文化设备,丰富了抗战将士精神文化生活。

四、文化劳军运动的地位和作用

在抗日战争相持阶段,国民政府大力推行精神慰劳,实行精神动员,而文化劳军运动是精神慰劳运动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扮演着重要角色,向前线输送了大量精神食粮。在国民政府的组织动员下,就响应的个体来说,有农民、工人、商人、学生,有儿童、青年、老人和妇女,有文艺作家、画家和体育界、音乐界、戏剧界人士,归国华侨等,社会参与度广,民众动员度高,前后方交融,社会影响力大,其社会地位和作用不容忽略。

首先,文化劳军运动为前线士兵输送了大量精神粮食,鼓舞了前方士气,增强了战斗力。“文化劳军鼓舞前方士气,增强国军斗志,意义至为深重”[22]171,通过广泛的动员募捐,大量的文化产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极大地丰富了前线战士的枯燥苦闷生活,鼓舞了战斗情绪。既有对官兵进行政治教育、宣传抗日的图书、书报、杂志、画报等读物,又有鼓舞士气、丰富业余生活的歌曲、电影、戏剧等艺术作品。在前线文化生活极度匮乏的条件下,书刊“比军中的粮秣弹药甚至坦克机枪大炮,尤为重要”[37]。1942年,重庆各界发动文化劳军捐款,募集800余万元用于为部队购买书籍等文化用品,送往第三、四、六等各大战区。国民党第一战区第二集团军驻豫北党政军各机关编印士兵读本、党报三字经、抗战手册、中华民族英雄纪事、战役忠勇故事等书,分发前线,慰劳各部队[11]。此外,文化劳军运动得到各大报社,如中央日报社,商务日报社、广西日报社、新华日报社、西南日报社等多家单位协助,积极征集图书,经川、桂、湘、赣、浙、闽等省,到达各战区。如《衡阳大刚报》,为响应文化劳军运动“向各战区所驻军队师以上各单位,长期简报一份,各单位订报,并有优待打折办法”[11]。教育部为响应文化劳军运动,要求各级学校遵照文化劳军办法,发动师生向前线捐书。国民党陆军二十九军前线将士因此感叹道:“得此充肠美味,士气益雄,抗战前途至深利赖。”[38]此外,国民党军委政治部组建巡回放映队到前线进行播映,一批经典的抗战电影,如《八百壮士》《我们的首都》《苏联空军》《青年中国》《空中之霸》《火的洗礼》《封锁大西洋》《荒江女侠》等影片在前线放映。众多剧团、剧队、歌咏队到前线军队巡回表演,如《保卫大湖南》《国家至上》《明末遗恨》《生死关头》《亲兄弟》《最后一颗手榴弹》《花烛之夜》等经典剧目,激发了将士的抗战热情。此外,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抗日歌曲,如《军民合作》《慰劳将士歌》《齐动抢》《守黄河》《青年战斗员》等被前线官兵广为传唱,不仅抚慰了前线将士孤寂生活,同时“在振奋士气上,也能起很大作用,有了旺盛的士气,就不怕不打胜仗!”[39]。1942年12月25日,《新华日报》发表社论《文化劳军振奋士气》,文章列举了国民政府在武汉保卫战中,前方将士英勇杀敌,虽处于退守阶段,亦谱写了抗战史上光荣壮烈的一页,着重强调在这场战争中军中文化的重要性,“当时,不论前方后方组织的演剧队、歌咏队、战地工作队、服务队,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使士兵们不仅得到生活的调剂,更能因此而懂得‘为什么而战’,这点是很重要的。因为只有懂得‘为什么而战’的军队,才能不气馁不消沉,意志坚定而勇往直前,为国牺牲”[39]。社论对比了苏军在斯大林格勒紧张残酷的战斗中,“战壕里还有报纸可看,有留声机可听”[39],肯定了军中文化对前线将士的作用。一位前线国民党军官有感于后方精神慰劳,表示“我们绝不会辜负你们对我们的希望,我们绝对以我们最后一滴血,争取我们最后胜利”[40]209。文化劳军运动为艰苦抗战的前方将士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增强了将士坚持抗战的信念,展现了中国军人顽强、不怕牺牲的战斗意志。

其次,文化劳军运动发挥了桥梁和纽带作用,强化了军民关系,形成了对敌强大合力。社会各阶层的广泛参与,能够使“前方将士感念后方同胞的关爱,交流着军民合作的亲切情感”[41],形成军民合作的良好氛围,改善军民关系。1942年10月,作家献金团代表老舍曾呼吁:“文化劳军不仅给军队以情感的寄托,同时也给军民合作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文化高的民族不会亡,大家应该发扬文化精神。”[42]12月20日,《新华日报》发表社论《用一切力量援助前线》,对于前线文化精神粮食紧缺,将士精神上受不到温暖,得不到调剂,发出“这是我们后方人士如何惭愧不安的一件事啊”[43]的自责,号召全社会踊跃捐输,共襄义举,形成抗战自觉,呼吁“用尽一切力量,援助前线,已经刻不容缓了”[43]。经过文化劳军运动,官兵的政治文化水准、作战士气及素质都得以改善,使得老百姓对国军“起初是害怕,接着是好奇,结果是感激,后来又是倒茶,又是拿烟”[44],逐渐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军民关系融洽。在“文化入伍”的号召下,知识青年参军蔚然成风,战地服务队、救亡演剧队、抗战歌咏团等青年团体,踊跃随军,足迹遍及后方和前线,他们将后方民众发展生产、踊跃捐输的情况传递给前线将士,将前线战士奋勇杀敌、誓死报国的情怀传达给后方民众,意在达成“士气与民气的交流”,增进军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减少军民隔阂,增强全国人民的爱国热情。一位新疆哈萨克族老人在观看了文化劳军义演电影后,当即脱下身上新衣服,交给在场工作人员说:“前方战士在冰天雪地里打仗,衣着太单薄,这是我们哈萨克人的心意。”[45]40几个维吾尔青年,在电影中看到前方将士生活环境艰苦,便从家里抱来几包油镶,委托电影院工作人员:“请你们送给打仗的汉族叔叔。”[45]46军民关系得以改善,更加坚定了前线将士恪尽天职,履行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

再次,文化劳军运动加大了抗战宣传,促进了后方战时节约,增强了民族凝聚力。文化劳军运动既有精神慰劳将士的作用,又有宣传抗日的功效。对民众的政治鼓动和精神动员,增强了民众的现场感和参与感,体现了社会动员能力。党政界、工商界、教育界、农工界等各界积极响应,各大报刊,如扫荡报、中央日报、大公报、新华日报等不断深入宣传,形成了全社会团结抗日的氛围。随着抗战的日益深入,对财力物力的巨大消耗,考验着国民政府供应战时需求的能力,而文化劳军运动能够起到教育民众,提高一般民众的文化水准和正确认识,促使后方养成节约的风尚,纠正淫侈的社会风俗。“对于后方的一部分还过着淫淫浮乱生活的人,一定可以给他们一些警戒,对于那些精神上陷入苦闷消极的青年和一些对于抗战还显得无知的民众,一定会得着很多的启发。骄奢淫逸之风的嚣张,都市畸形的繁荣,确实在使社会走入一种极不健康极危险的状态。文化劳军运动的推行,真可以一方面使推行这个运动的青年和一般人士,从工作中发现积极地情绪;另一方面,更可以使一般民众了解劳军的意义和为什么要用文化的力量来慰劳军队作战,文化与抗战究竟有什么关系等等。”[46]在文化劳军运动的推动下,从中央到地方纷纷厉行节约,如国民政府1942年12月实行《新年及春节节约实施办法》,对春节期间街头装饰、商店礼品售卖、宴会、赌博娱乐、电力水利燃料等做出具体限制。另外,成都市政府颁布《成都市消费节约实施办法》,福建省政府出台《筵席娱乐税法》等,限制娱乐饮食上的奢侈消费。同时,国民政府大力推动节约献金运动和节约建国储蓄运动,有力的推动了社会风气的改良,促成民众储蓄习惯的养成。截止到1942年底,全国节约储蓄劝储委员会在全国设立22个分会,各县市劝储支委达到1 110个[47],形成了遍布全国的节约储蓄网。国民政府吸收了大量社会闲散资金,这些资金对加强后方建设,支援前线抗战起到了重要作用。节约运动改良了社会奢靡风气,使民众养成俭朴的生活方式,节约观念和行为开始深入到社会基层,一定程度上转化为经济上的成效。

最后,在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的环境下,后方战时节约使国家和民众在抗日救国的共同愿望下形成互动,全国各族人民逐渐形成合力,共同抵御外敌,形成共存共荣意识,增强了民族凝聚力,而民族向心力的提高有赖于文化工具的启迪。张道藩强调:“物质的力量由政府负责供给,这精神的力量,文化的力量,则要由我们国民,特别是文化界人士,来负责源源供给。”[3]文化劳军运动中,中华文化发挥了巨大的凝聚力作用,各民族文化组织,各文化团体掀起了以抗战为内容的文艺浪潮,各民族发挥文化艺术优势,积极进行抗战宣传,踊跃捐献,支援前线,爱国情绪高涨,凝聚力空前增强,“使中国团结得像一个现代化国家应该团结的那样众志成城”[48]。正是在这种文化认同的背景下,文化劳军运动借“文化工具的宣传鼓励,激发各民族为国家尽孝、为民族行孝的革命精神”[41],促使各民族形成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增强了民族凝聚力,汇聚了全民族抗战力量,牢固了树立国家意识,弘扬了爱国主义精神。

文化劳军运动的开展是国民政府政治智慧的体现,这场运动渗透到民众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就民众的参与性和主动性而言,文化劳军运动彰显了精神动员的主旨,其重要性和必要性不言而喻。正如孙中山先生所说,“武器为物质,能使用此武器者,全赖精神,两者相较,精神力量居其九,物质力量仅估其一”[49],从这个意义上,文化劳军运动对抗战有着值得肯定的正面意义,做出了不可多得的贡献,其地位和社会作用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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