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得不错哪

2021-11-29 09:12黎小鸣
滇池 2021年12期
关键词:黑奴福克纳物化

黎小鸣

1

如果我们在大地之上的璀璨文学星空里,建一个三维立体模型,将每一个最值得人类记起的作家按照自己的文学谱系标注成坐标点,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奇观?尽管每个人心目中的作家在星空里高低远近的位置会各不相同,甚至每次标注可能都会有变化,每次认定可能都很模糊,但肯定不会妨碍我们建立一个想象中的动态坐标图。事实上,这个动态坐标图一直都是有的。

在世界文学二十世纪的星空区域内,福克纳应该是位置相对稳定,认同度、明亮度也都较高的一位。作为二十世纪最伟大作家之一,福克纳在世界上拥有广泛的读者,也广泛地影响了世界各地的作家,特别是中国作家。

坐标点的高低,可以视为作家作品的重要程度;坐标点的远近,可以视为读者对作家作品的接受和偏爱程度。

在我的文学视域之内,福克纳既高,也近。2019年8月底,我在北京万圣书园买到了福克纳的《寓言》《士兵的报酬》《大森林》等几部作品,算是基本买齐了福克纳现有的汉译作品。这距离我1986年在丽江新华书店第一次买福氏作品《福克纳中短篇小说选》(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1985年第一版),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三年。当时,因为是书架上的唯一一本,封面还折断了一个角,我曾经犹豫再三,觉得还可以在别的地方买到。但最终还是买了这本书。其实,那之后我再没在书店里看到过这本书。

2

凯尔斯泰·伊姆莱在《船夫日记》里说:“一个人的生命,只是一种类似于生活的象征符号。事先已经被人圈定了范围,被人指定了位置。只需要他来填充。这样一来,没有谁能活在自己的现实里,他们只是行使自己的功能。其生命的存在性生存,对一个没有自身命运的人来说,只能意味着一个施于自身的工作对象。”

通常,当事者的位置都是被指定的,大到命运的承载轨迹,小到不想出门时候必须出门,莫不如是。而这个位置多半也都是当事者所不乐意接受的。所以人类一直在反抗,区别在于不同的时候,反抗的对象不同,反抗的程度有异罢了。

我们的物质位置:我们的故乡。我们作为家的房子。我们的收入支出。我们的办公室。我们的爱人孩子。我们的食物。我们日日行走的道路……这一切仿佛橱柜里的瓶子罐子被主人排列放置。我不认为这是无意的随机排列。

我们的精神位置:我们的信仰和笔。我们的书籍。我们的电脑与电视。我们的生活教义。我们的道德规范。我们的文化规则。我们的想象限度。我们的创造方向……

在这个精神空间里,我们该如何确定自己的位置?我们依然有巨大的动力来移动我们物质与精神生活的坐标点——这是社会动力学意义之外的另一种力量,来自冥冥的天空或者苍茫的大地。但即使是动力的相向运动,在上帝看来恐怕也只是杂乱无章的一通乱动。也许,这就是人类命运的秘密之所在。

3

柳鸣九先生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加繆全集》暨纪念加缪逝世五十周年的座谈会上,提出了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出身社会底层,小时候家境贫寒,并没有优越教育条件,在后来的生活中常常得为生计奔波,艰难地读完大学的年轻人,何以在不到而立之年就基本建立了自己的哲学世界,并在之后十余年的短暂创作岁月中(其中还有大量时间在从事抵抗运动和社会活动)使自己达到了世界文学的顶峰呢?

柳先生从加缪的创作实绩,思想深度,社会实践等几个方面作了回答。作为“一个杜绝了抽象精神、狂热理论、偏激学说、狭隘党派利益的真正左倾思想家,一个从实际出发,保持了精神独立与自由人格的思想家,一个不跟任何学说主义、路线政策随波逐流,不附着于任何实体阵营的自由的左倾思想家”,柳先生认为加缪是“法国二十世纪文学史上的一道‘巨型的灵光”,认为加缪思想和精神的火炬作用,是作为文学家首要的资质与品格:“他巨大的、无穷的精神力量,就来自他根植于人类历史上最强大、最久远的精神传统人道主义,特别是继承了法国十七世纪大思想家巴斯喀关于人生存与命运的哲理,把它加以发扬光大、丰富深化,特别难得的是,不仅使之具有了完整深邃的理论形态,而且还表现在、充盈在生动丰满的文学形象中,凝现为一部一部传世不朽的文学杰作。”

我想,这样的思想精神力量,且不谈加缪作为一个社会活动家,一个反法西斯战士的方面,仅就作为一位作家和戏剧家的加缪来说,已经足以支撑他站在世界文学的顶峰了。

加缪27岁时候写出了他的杰作《西西弗神话》,已经基本完成了创作的思想准备。这个出发点,已经足以支撑起加缪一生作为哲学家、作家、戏剧家、社会活动家和反法西斯战士的生命历程。他其后的小说创作、散文创作和戏剧创作,基本上是在用文学艺术和戏剧艺术的形式演绎他的哲学思想。不是说他创作的艺术形象是他哲学思想的传声筒,而是说他以他的哲学思想支撑起了他的艺术世界大厦。他的艺术世界的灵魂和内核,获得了超乎常人的震撼力量和牢固基础。

加缪对那个时代的法国文学来说,可能是个个案。但对整个经典作家群体来说,他则绝非个案。

4

我曾经不惮粗陋杜撰过一个概念:文学作品的内结构和外结构。我的界定是:

文学作品的内结构,是指文本在技巧意义上的结构,即文本内容起承转合的结构。它包括事件安排,时间安排,空间安排,人物的思想结构安排等等。

文学作品的外结构,是指文本的内容、思想,表达的氛围以及最终达到的效果,在与同类可比性文本中的可比性位置,文本所指向的精神框架在整个人类文学艺术世界中的价值、取向及意义的位置。也就是作品截取的内容范围在生存、世界、时间、空间、思想、情感、文化中的位置。它至少包含这样几个方面:1、作品的文化价值取向;2、作品的取材内容在人事中的结构位置;3、作品的精神取向,以及所达到的精神深度与广度;4、作品最终达成的,在当下及未来世界中的精神位置;5、作家的创作中是否具有这样的明确意识。

我觉得,这个概念可以用来标注我们每个人的文学谱系中的位置。它的高低远近,可以视作作家在标注者眼中的成就和影响所在。

以小说为例。

每个小说家一旦决定要创作一部作品,而这部作品也已经或在纸上或在他脑海里基本定型并不再作大的颠覆性修改之后,这部小说就拥有了自己的内结构和外结构。即便是边想边写,那也是在拥有内结构的同时,创造了外结构。

——你在一幅世界地图上限定了一个内部范围并将它从地图上剪了下来,剪下部分的边界,在世界地图上也就标识出来了你截取的是哪一部分:你截取的边界外沿在哪里,是否合理;截取这一部分合理性如何,精神价值的向度指向何方;被截取的部分是否自足,能否经得住前后左右上下维度的分析判定等等。

通常说来,每一部作品都是有限的。所以,小说的外结构其实是小说内结构的连带部分。外结构随着内结构的产生而产生,随着内结构的变化而变化。我个人以为,只有《红楼梦》超越了外结构。因为它最终的指向已经囊括了天地,直至空无,而他又在空无中完善地创造了一个“有”的世界,层次分明,指向明晰。尽管人类的所有想象并不能真正抵达“无”,但依照推理,人类还是可以在这个“无”的世界中寻找到《红楼梦》的位置——尽管这个位置已经是一个带着绝对性和普遍性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可逾越的位置。当然,世人关心文学的缘由不完全在这里,《红楼梦》的重点也不在这里,它还是一个“有”的世界。无中生有,有才是重点。《红楼梦》就是在这个开放结构中,构建了一个丰富的形而下的小说世界。

我们无法在文学谱系中给每位重要作家都标出一个具体都坐标点,但伟大作家在读者心中肯定有一个相应的位置。坐标点的高低,代表了作家作品的重要程度,它可以是影响力,可以是独创性,可以是文学史或者个人阅读史意义上的重要性等等……福克纳在这方面,贡献良多:意识流的积极实践者。现代小说空间时间结构卓有成效的探索者。人类神话原型及人性的深入探究者。约克纳帕塔法文学世界的建立者……

5

所以,每篇作品都有时间意义上的先后位置,也有空间意义上的上下左右位置,还有精神世界谱系中的位置。这,应该是判定一个作品是否是好作品的维度之一。尽管其间也还有种种复杂的因素在,但就从作家的才力、胸襟、取法的高下、思想的高妙来说,一篇小说的价值,只能从外部结构中的位置比较中来判定。同理,也只有能准确把握外结构的人,才能准确判定这篇小说的价值和意义。否则,必然是种误判——要不被高估,要不被低估。

成熟作家的写作中,通常会既关注小说的内结构,也会关注小说的外结构——他会尽力拓展小说世界的疆域,增强精神的厚度和力量,丰富小说疆域内的形而下世界,并尽力拓展小说边界,以使小说世界完善自足,或开放而多义无尽,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也即是杜甫所谓“功夫在诗外。”

6

福克纳被中国读者所认知,经历过一个漫长的过程,陶洁女士曾经梳理过这个传播过程,文章收录在《福克纳神话》(上海译文出版社 李文俊编 2008年第一版)中。对福克纳的研究,在不断深化,拓展。但我从不认同那些鉴定式的归纳:一两句话是无法归纳福克纳的,那也太简单粗暴了。福克纳可以任由不同的读者从多方面进行多层次多角度的阐述。

有的作家总是一出手就在某个高点上,并用一生来扩展、丰富,继续攀爬以抵达更高点。也有的作家是不断进步,最终抵达那个高点。毋庸讳言,更多的作家则毕其一生也未能抵达那个高点。第一类人我们称之为天才作家,其作品也就被称为天才作品。

福克纳当然是个天才作家。他在很年轻,也就是在创作第三部作品《沙多里斯》的时候,即已确立了他的写作风格,他的言说方式,他的语调,他的文字色彩,他的创造精神……同时,他也就基本上自我定型了他在文学史上的形象轮廓。

查询《福克纳年表》,《殉葬》发表于1930年10月25日的《星期六晚邮报》上。这一年,福克纳发表了四篇短篇小说,是在他刚刚发表或者写完了《喧哗与骚动》《圣殿》《我弥留之际》等重要作品之后,也就是说,这是他创作高峰期的作品。

7

《殉葬》在我眼中,可谓短篇小说的经典。

《殉葬》不是寓言,它是历史。殉葬制度本就是真实的历史。不仅是美国印第安人曾经的历史,也是东方很多民族曾经的历史。这是一段“人”被完全物化,彻底财产化,同时又杂糅了灵魂不死的认知,在专制特权中表现出来的前现代奇观。

其实,它曾经普遍地存在过。人类文明确确实实有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这其中最重要的在于价值评判标准的变化:不重要的变得重要了,重要的变得不再重要。这个历程变化缓慢,历时很长,并且反复不断。看如今世界,也出现了认同度越来越高的价值评判标准。

灵魂不死的认知自古就有。灵魂的有无,固然无法证实,但也无法证伪。作为认知的悬案,区别在于是选择相信还是选择不相信。那时候的印第安人当然是相信的。秦始皇也是相信的,一直到《红楼梦》里面的男男女女也都还是相信的。至今也还有很多人相信。

“伊塞梯贝哈去世了。他还入不了土哪。他的狗,他的马,都牵来了。可他的奴隶逃走了,给他端尿壶,吃他残羹剩飯的那个奴隶逃走了。”酋长的狗和马是要殉葬的,包括日常伺候他的奴隶。这是酋长葬礼的重要内容,是举行葬礼的必要条件。当然,这也是人被物化和财产化,因为这个黑人是奴隶。

人被物化和财产化,古今一样,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以前是拥有权势的酋长或者其他人物化、财产化没有权势的奴隶;现在的趋势是,人在不断物化、财产化自己;至于将来,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性是,人在物化、财产化自己的同时被智能化操控者所物化、财产化。

作为深谙美国南方历史的作家,福克纳写的是印第安人用蓄养的黑奴殉葬的故事。人类的殉葬史,以及人类对这个史实的认知,情感态度,价值评判,也是这个作品外结构的重要内容。

8

福克纳还想告诉我们的是:美洲印第安人尽管被当时的白人所物化,可印第安人酋长竟然也在物化、财产化那些在白人眼中其实跟他们自己没什么区别的黑人。而这种制度,正是印第安人从白人那里学来的。

这就需要沿着作家的思路,更深层次地去追究人。人,是不是一定要物化、财产化弱势者才能体现权势与地位,并由此才能建立自己作为权势者、统治者高高在上的生活?或者说,物化、财产化弱势者,到底是不是人类共同的本性?

杀人殉葬的理由全世界如出一辙:拥有权势的死者,在阴间也需要奴仆伺候。殉葬仪式的执行者,对死者来说透露的是一种凶残的挚爱:我们怎么能用纸糊的祭品来象征性地糊弄尊贵的酋长呢?你使唤过的奴仆生前死后都跟着你,愿你的灵魂安息。被物化的黑奴,尽管是一个能在很多人的追逐中逃亡三天三夜,被水蛇撕咬侥幸逃命,因南方沼泽地里的蚊虫叮咬而用稀泥涂身的鲜活生命,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像一根中国人手中用来祭祀的香烛罢了。

显然,这个黑奴并没有超出他奴隶身份的反抗行为,甚至都没表现出反抗意识。比如陈胜吴广般地揭竿而起。比如针锋相对的反抗。比如独自躲进深山苦练武功,然后进行血腥报复等等。

他完全有机会也有理由这样想这样做,可他从头到尾确实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抗意识。他所做的,仅仅是他在别人还没想起要控制他用来殉葬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然后躲在马厩的阁楼上仔细观察忙碌的人群,以确认酋长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亡,随后在第一时间开始逃亡。这与其说是反抗,还不如说是出于恐惧的本能反应:逃走以保全性命。至于要跑到哪儿去,逃亡后又如何生存等等,他其实毫无打算。

那么,人类对被殉葬的这个真实个人,以及对这个习俗的认知,态度,同样是这部作品的外结构的重要内容。这倒是形象地证实了上文所引用的凯尔斯泰·伊姆莱的话。当然,也让人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鲁迅先生对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福克纳笔下的这位黑奴与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确实有一脉相承的共性,但他没有阿Q的狡黠多变,也没表现出不断给自己找借口找出路的文化品性。

维特根斯坦问道:“怎么才能琢磨出——人为什么思想?”(《哲学研究》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陈嘉映   译   2001年第一版)。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问:这位黑人为什么不思想?尽管这个黑人也在一个群体之内,并且得到了这个群体的帮助,也曾要“咱们让鼓来说话吧”:于是敲响藏在沼泽中的木鼓,寻求神灵的指引。只是非洲的木鼓是在美洲的夜晚敲响,中间相隔着茫茫大洋,恐怕就未必能沟通到非洲古老部落的神灵。他们所寻求的指引,也就未必能奏效了。

9

作为印第安人部落的一员,三筐一直在履行他的职责。黑奴逃走,所有部落成员都有责任去把酋长的殉葬品追回来。他孔武有力,老谋深算。对黑奴的逃亡路线胸有成竹,对黑奴的逃亡策略一眼看破。所以整个追捕过程他都显得不慌不忙。

所不同的是他内心对黑奴的一丝同情,对黑奴逃亡的坚韧毅力和自身能力的佩服:“来吧。你跑得不错哪。这也就不算丢脸了。”

三筐的称赞口吻,与其说是对体格、毅力、能力的赞美(这一点,他是将黑人引为平等同类的),不如说是对黑人求生欲望的由衷赞美:换做我,最多也就能做到你这程度了。

“来吧。”则是对黑奴宿命的劝慰与召唤:来吧,你逃不出你的宿命,来吧,认命吧。来吧,到酋长的坟墓边上去,跟酋长的狗和马一起受死,酋长还要入土为安哪。来吧,别跑了,你逃得挺累,我们也追得挺累的。来吧。就这样了,还能怎么样?来吧。游戏结束了。你跑不掉的,这是你的宿命……

“来吧”这两个字,三筐前后说了七次。

这与其说是对黑奴宿命的劝慰与召唤,还不如说是三筐对自己的抚慰和对命运的无奈认同。对所有活着的人来说,三筐对这个即将赴死的黑奴敬佩有加;对印第安部落死去的酋长来说,三筐是个尽职尽责的族人;对这个逃亡黑奴来说,三筐是即将杀害自己的刽子手……他们的情感与命运就这样交织在一起。还需要特别一提的是,在七次“来吧”的劝慰与催促之间,三筐完全满足了黑奴休息、喝水等等要求,说起来,算得上是个善良的人。

照维特根斯坦的理论,这是哲学意义上的“游戏”;照佛陀的理论,这叫“一合相”。万事万物,整体看是一合相,分别看每一个微小部分,同样是一合相。既然是哲学意义上的“游戏”规则,人能够做的,也就是使这个“游戏”规则尽量符合当下的人的“思想”和需求——但即便如此,将来,我们的后人可能还是会问:你们怎么不思想?

游戏。生存法则是“游戏”规则。意识境界也是“游戏”境界。思想方式其实也是“游戏”方式……这是我所理解的维特根斯坦所谓哲学意义上的存在“游戏”。

这里,其实已经是福克纳在《殉葬》这篇小说中所表达的意义指向的最远处。

10

原型写作,是后人在对福克纳的评论中,谈论得比较多的一个话题。这也应该是福克纳创作中,思考人及其历史命运最深刻,也最有创造性的地方。但在《殉葬》里,我没发现福克纳隐藏在文本背后的神话原型:如果殉葬这一古老仪式中的执行者与反抗者的对抗不算的话。

11

以上是我对这篇小说的一些阅读心得,几乎都是从外结构角度来谈的。至于文本的内结构分析,一者限于篇幅,二者分析者甚多,就不再涉及。

12

相比较而言,我个人认为,福克纳没有一部作品在丰富性、深度和广度上能与《红楼梦》相比。陶洁女士也持类似的看法。

但如果拿他的約克纳帕塔法世系的所有作品作比较呢?恐怕就见仁见智了。我的想法是:从“有”的角度说,即丰富性上说,也许可以放在一起做个比较。至少可以模糊地,感觉式地做一个判断,但这判断恐怕也难以构建出依据来。从“无”的角度说,即深度与广度上说,则难以做比较了。也许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但我们还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拿这个作家跟那个作家做比较。这正是我想象中的三维坐标图所想标识的坐标点。严格地说,我们缺少理性表述的工具。所以凡做这样表述的,多是情绪化的表达:每个立论很容易就能找到理由建立驳论。

这种差异,是对世界的认知差异,最终也就是哲学的差异。

当然,我所评说的理念,也是以东方哲学作为评价标准的。二者本来无涉,亦不可比。所以拿《红楼梦》跟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相比较,这一念头本就毫无意义。

念头已断。这里已经是有关这个话题的思考的终点。但任何一个念头断处,正是“禅”的起点。

■责任编辑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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