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自己是一头麋鹿（组诗）

禅房后面

禅房后面

是一片不大的园子

一架扁豆、一架黄瓜

两畦寸许高的青菜

前晌浇过水

靠墙立着的两只农具

还沾着新鲜的湿泥

这与我们先前看到的前殿

明显不同

仿佛一位老农放下营生

刚刚离开

仿佛晚课之后

还会有一双粗糙的手

摘掉菜叶上的青虫

张庄

云往西飘

桃花开在树上

而我是一个执拗的人

偏往背阴的山根走

石崖下

小庙是经年的苔藓

张庄很老了，一只鹞鹰

轻易取走了它最响亮的一部分

一线天

下山时遇雨。有只

走失的小羊找它的妈妈

天空只有一线

羊的叫声无助而惊恐

好在还有石壁

可供一人打坐，一羊发抖

很多年前

我有与它类似的孤独

我们都是不幸中的一种

在尘世，不得不一再裹紧皮囊

我想象自己是一头麋鹿

读到哥萨克，就读到马、骑兵

肖洛霍夫开动割草机

陈旧的喘息

顿河在冰层下流淌

鲤鱼、白鲢、虾爬子占据各自的链条

而大海那么远

谁也听不到腥咸的潮声

——有时我想象自己是一头麋鹿，没有

翅膀

辗转于荒原

一生忐忑分为两半

前半生逆风，后半生饲虎

小巷

“名声如何显赫”

左不过来路不明的一场雪

在傍晚，群鸦鼓噪而去

腾出天空，留给向西迁徙的人

人间有嫌隙，我愿意

望着它逐渐被白雪填满

我愿意顺着雪

穿过一条明亮的小巷

人间事

大江住在山里

竹筏顺水去往市集

再有几天

我们就会收到土布、药材，公园里

急需的假山

那一定是個傍晚

小镇安详，几声犬吠牵出灯火

在人间浮动

一些歪歪扭扭的数字是生动的

2018年。夏。

5月10号，麦子出穗。

16号，麦子扬花。

（此时需浇一遍粪水，每亩加施化肥18斤）

25号，开始灌浆。

（30号左右需再浇水一次，不施肥）

15天后，若天气晴好，

1000里外河北河南的收割机就该出发了。

（路上，他们会听着戏匣子）

单田芳开篇说到：

“三藏法师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走到印度

仅仅用了14年”。

【作者简介】 李栋，1969生，山西太谷人。1992年发起创办太阳谷文学会，2010年起触网写诗。组诗偶见于 《人民文学》 《诗刊》 《星星》 《诗潮》《草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