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峥炜 亢俊洁
(广东培正学院,广东 广州 510830)
语言在人类生活中作为用于交际的媒介和思维的工具,其本质是一种社会现象。词汇作为语言中最为活跃的因子,经常伴随着社会生活和社会思想的变迁而改变。美国语言学家威廉姆·布莱特将此现象定义为“语言和社会结构共变”理论。
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必然受到社会的影响。社会作为一种日益渐变或激变的变数,其变化必然带动语言的变化。两者在共变中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相互接触。社会的变化受历史、地理、政治、文化、经济等因素的限制,而语言的变化则包括语言交际功能的变化和语言要素系统的变化。语言的交际功能变化主要表现为语言的性质和语言的发展,即标准语和方言间的关系。在现代汉语中,作为标准语的普通话同汉语方言之间不断处于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相互汲取的运动变化之中,如:普通话从方言中汲取了“搞”“垃圾”“尴尬”“名堂”等方言词,客家方言从普通话中汲取了“风筝”“蝙蝠”等词汇,方言不断向普通话靠拢。再者,书面和口语的关系也处在不断变化之中。汉语的书面语在很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处于文言脱节的现象之中,文言是古代汉语,是在口语的基础上产生,最初跟口语保持一致。但是随着历史和社会的发展,口语同书面语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直至“五四”,反映口语的白话才取得了全民的正式书面语资格,现代汉语的书面语和口语基本上保持了一致。语言要素的发展指语音、文字、词汇、语法的变化。如汉语语音受地理条件的影响,形成不同的方言;汉语词汇的变化主要表现为旧词的消亡、新词的产生及词义的转移。语言的交际功能与语言要素系统相辅相成,共同作用,推动力语言的发展。
词汇作为语言要素中变化最为活跃的因子,同语言的其他三要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词汇的外在表征在听觉上表现为语音形式,在视觉上表现为用文字记录的语言符号。词汇作为语言的建筑材料,在语法为结构规律的作用下进行遣词造句,达到交流的目的,因此本文将以语言要素为依托,融合语言的交际功能,探讨语言与社会的关系。
语言中受社会影响变化最快且最大的是词汇,其次为语音,而语法的变化从古代起便是最少也是最慢的一要素。语法作为语言中最为稳固的要素结构,稳固性是其重要的特性。但稳固性并不是说语法永远处在不变化之中,而是表现为语法受社会变化的影响较小,处在缓慢变化之中。现代汉语的语法结构是随着社会的历史变迁长期积淀下来的成果。如现代汉语词汇的一大特点是量词丰富,而汉语最初没有量词,直接表现为数词直接修饰名词或直接修饰动词,数词在古代汉语中可以直接在名词前充当定语或在动词前充当状语的作用。例如,《口技》中的“一桌一椅一抚尺而已。”随着现代汉语的发展,逐渐分化出大量丰富的量词,且量词的使用相当灵活。如“一头猪”“一口猪”“三口人”“三个人”等。现代汉语语法活用现象也逐渐减少,词与词之间由于受语法的作用,界限也渐趋明显化,词在句子中的作用也较为稳定,各司其职。
词汇作为变异最快且最大的语言要素,其变异现象折射出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渐变和激变。从建国之处到建党100周年的今天,我国社会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在科教文化等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之而来的大量新事物和新观念的涌现。汉语词汇受社会的影响,也不断得到丰富和更替发展。词汇的变异主要表现为旧词的消亡,新词的产生和词义的变化三方面。旧词的消亡是指随着历史和社会的变迁,一类事物或现象在生活中消失导致词汇消失的现象,如“宰相”“太监”“皇帝”等历史词汇随着封建王朝的灭亡而退出生活用词,但仍保留在历史行业词汇之中。新词的产生一般有构造新词和吸收外来词两种途径,如新文化运动时期,从日本大量引进的借词“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民主”等。词义的变化主要指词义的扩大、缩小或转移,如“我”原指兵器,但随着兵器的消亡,“我”假借为“第一人称”的代名词。
综上所述,语言是人类社会劳动的产物,并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演化。社会的渐变或激变必然推动语言要素系统的变化,其中词汇的变异最为明显。在研究词汇时,势必要对影响词汇发展的社会各因素进行探讨,揭示语言的社会本质属性,有助于让学习者深刻理解语言的社会本质和语言所属的文化特色,加强学习者的语言习得能力和应用价值。
范畴是客观世界在人脑中的真实反映,是人类对客观世界万物进行类属划分的结果,是人类理性思维的逻辑体现。范畴的本质是事物或现象的类别。事物要达到“范畴”,势必要先经历一定的类属规整阶段,即“范畴化”阶段。“范畴化”是人类在社会生活中,不断通过认知和实践对事物进行比较归类而划分出符合逻辑且有序有类的范畴,因此,范畴化是在人类活动和社会活动的互动中所形成的动态过程。基于此,认知语言学家认为范畴化能力与语言能力息息相关。人类语言能力的高低对于语言辨认、语言分析及范畴化的能力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
语言范畴化主要基于三个途径,即原型范畴化、图式范畴化和目标衍生范畴化。原型范畴化指在某一语言领域中确定一个或一些原型成员,探求范畴中其他成语与原型成语的联系;图式范畴化即构建范畴中各相互成员的共同特征的图式;目标衍生范畴化即确定目标,为目标寻求所需成员。语言的范畴化为词类的划分和界定提供了积极的启发意义。同时,范畴化的动态过程结合语言与社会共变理论,为国际汉语词汇教学提供了动态教学思考的可能。
汉语词作为汉语中的基本单位,看似庞杂,但每个汉语词都和其他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整个汉语词汇系统中的一个分子,假如汉语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能够建立起一个庞大有系统的词汇关系网,对于提高汉语综合水平大有裨益,国际汉语教师在教学中也能事半功倍,而词汇网的构建依靠词汇范畴化的能力。传统的研究者在国际汉语教学中对于词汇的教学多是从静态角度提出词汇拓展和深化策略,对词汇进行静态的范畴界定:
现代汉语单音节语素多,双音节词占优势,构词多采用词根复合的方式。语素作为现代汉语中最小的语言单位,其本质是一种音义结合体,语素之间在语法规整的作用下叠加构成了词。而词相比语素而言,不仅具有音和义,且能够单说单用,是现代汉语中可以独立运用的最小结构单位。语素范畴化在现代汉语中的运用,以语素为基础,构建起两种“语素+语素”的模式,即“词根+词缀”“词根+词根”的词汇系统。如以名词“手”为核心语素,可以构建起一个以“手”为语素原型的范畴:“手机”“手足”“手部”“手表”“手术”“高手”“下手”“亲手”“帮手”“收手”等。汉语构词注重意合,而不像西方语言那样注重形合,可以利用不同的词缀区分不同词汇的词性,而是重视意义的叠加和组合,因此,在国际汉语词汇教学中运用语素范畴化,不仅能够拓展汉语词汇教学数量,而且还能加深学习者对于汉语词汇意义的认识。
同一个事物或现象可以通过不同的语音形式来表示,在语言中称之为词的同义现象。在国际汉语教学中构建同义范畴化,可以以基本词为核心,利用同义关系做词的动态扩展。如以“看”为圆心,利用同义关系这根半径做圆弧运动,可以拓展到“瞧”“瞅”“望”“打量”“顾”等类似意义的词。同义范畴词汇的拓展,使得词汇在量上进行补充,而语义适用范围上有所差别,不同词义之间的差别表达出人类对于客观事物持有不同的感情态度。同时,同义词汇的拓展和选用,在遣词造句时可以变化词汇避免造成重复,丰富表达效果和修辞效果,同时,同义的连用可以起到强调的作用。
哲学范畴中强调世界万物都具有矛盾性,语言中的词汇同样如此。词汇意义呈现对立、矛盾的词构成了词的反义现象。建立反义范畴化,可以以基本词汇为中心,利用反义关系拓展词汇。如以“拥护”为核心,利用反义关系,拓展到其反义词为“叛逆”“反驳”“反对”“嫌弃”等。反义词范畴词汇的拓展,能更鲜明地揭示出矛盾事物的两个对立面,更清楚地暴露出矛盾事物的对立性,因此在语言表达上,常有特殊的修辞功能。
每个词都具有一定的意义,一个词的意义可以是单一的,也可以是多种的。多义词通常是以一个词义为核心,通过隐喻和转喻的方式进行引申,从而形成词义的引申范畴。现代汉语的词义基本以本义或基本义为核心进行词义引申。如“海”的本义是大海,基本义是大洋靠近陆地的部分,引申义是大的,比喻义是比喻连成一大片的很多同类事物。
综上,国际汉语词汇教学中词汇范畴化途径是目前所认可的范畴化教学及习得策略,对于词汇教学及习得有积极意义。传统的研究者在国际汉语教学中对于词汇的教学多是从静态角度提出词汇拓展和深化策略,忽略了词汇在特殊语境中的意义,割裂了词汇意义与语境的联系,致使学习者在交际过程中,甚至语言的翻译中出现误点和盲点。词汇意义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范畴的本质也是动态、可变的,可以根据目标的需要即时生成。因此,在国际汉语教学中,词汇的教学目标是确定词汇教学范畴的核心需要,教师根据学生应该达到的目标确定教学范畴,才可能全面、有针对性地进行汉语教学。作为一门语言教学,词汇在运用过程中如果脱离了其所依托的国情、社会现实,没有具体的语境依托,对于母语者来说是不可理解的。汉语在全球化的过程中,由于要完成交流的任务,在现实中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因此,国际汉语词汇教学应放在话题之中,构建词汇的动态范畴,以期帮助汉语学习者更好地掌握词汇。
现阶段国际汉语词汇教学基本是从静态角度教授词语,学生对于词语意义的掌握相对片面。面对当代以来的汉语变化,应以动态视角研究汉语。既要遵从汉语的认知特点,也要结合语言类型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汉语,探索符合语言发展的规律和趋势。词汇概念的变化折射出中国社会及文化的变迁。因此,国际汉语工作者对中国文化中词汇变异的情况应十分关注。国际汉语教师应因材施教,以动态角度进行国际汉语词汇教学,引导学生开拓思维,在动态实践中对不同话题的词汇进行整合和区别,并结合实际语境,对词汇意义进行认知的更新,从而对词汇进行动态归类和动态变更,进而更好地掌握词汇,同时也锻炼了思维,积累了观点,避免在实际运用中出现词汇与思想贫瘠的情况,同时深入了解了中国文化的动态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