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 年3月30日,国民政府以谭延闿代汪精卫主席职

2021-11-27 11:00贾晓明
黄埔 2021年1期
关键词:宋美龄孙中山

贾晓明

1926年3月20日“中山舰事件”后,谭延闿先是“居间调停”,后在得到蒋介石的政治许诺后,也就顺水推舟,迁就于蒋。由于汪精卫“卧床不起”,还提出“引咎辞职”,国民政府批准汪精卫暂时休假,并做出以谭延闿代汪精卫主席职的决定。虽然谭延闿是一个近代史上知名的人物,对黄埔军校的发展也做过一定的贡献,但世人对其褒贬不一。今选取谭延闿生涯几个片段的史料加以归纳整理,总结成文,以期能够展示谭延闿的复杂经历和独特个性。

书法大家

民国初年,在国民党内身居要职,同时在书法艺术上也有极高造诣之人有不少,其中尤以谭延闿(楷书)、胡汉民(隶书)、吴稚晖(篆书)、于右任(行书)最为突出,这四位的书法成就足以与当时最优秀的书法家相媲美,并称为“民国四大书法家”(另有其他说法),而谭延闿享有“民国四大书法家”之首的美誉。于右任每次谈到时人的书法,就一定会说:“谭祖庵(谭延闿字祖庵)是有真本领的。”胡汉民也是“民国四大书法家之一”,和谭延闿共同工作期间,也经常将谭延闿写来的公函文件拿来研究。

谭延闿一生爱好书法。他所写的端整寸楷,字字“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竖画多用悬针法,起笔沉着稳重,顿挫有力,使人感到貌丰骨劲,味厚神藏”,被时人评为“一洗清初书坛姿媚之态”,但也有人认为,“所不足者,少自家面目”。至于谭延闿的行书,风神圆秀,将刘石庵与钱南园熔于一炉,其点画之丰满圆润、挥洒从容乃似石庵,而浑健苍劲,体势疏朗,气势夺人处又似南园。现在传世者有谭延闿手写的诗册,虽是信手写来,而落笔淡雅,实已都成妙趣。他的榜书大字,气魄磅礴,古厚雄奇。黄埔军校大门上的校名“陆军军官学校”几个大字,就是谭延闿书写的。南京孙中山陵园的那座高大石碑,上面刻的“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中山先生于此”大字,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谭延闿自幼受父亲管教,每天要写一篇文章、一首诗,还要写大、小楷数十页。谭延闿“笔法仿佛翁相(翁同龢),秀媚弗及,而遒劲过之”,后来又攻颜书。其父曾拿着谭延闿的字请翁同龢指点,翁同龢看过后评价说:“三令郎,伟器也!笔力殆可扛鼎。”安化黄凤歧,一代宗师,文武双全,弟子如云,谭延闿父亲曾聘请他教授谭延闿“文武技”。在黄凤歧入室弟子中,最出名的两人是“大谭”谭嗣同,“小谭”谭延闿。但黄凤歧在人前人后向来只赞“大谭”。“小谭”谭延闿很不高兴,一次缠着黄凤歧问:“弟子难道一点都比不上师兄吗?”黄沉吟再三,答道:“有,你的字比他的字写得好看。”

据记载,谭延闿第一次督湘的时候,就经常有人来求写字,他总是有求必应。有时一气写出数十幅字。一年夏天,长沙本来天气就炎热,加上谭延闿身体健硕,有人来求字,他就打着赤膊,一面左手拿着蒲扇猛扇,一面右手挥毫不停。谭延闿写字也不限地方,在外时见有人求字,也是拿起笔就写。他写字的姿势也很随意,有时坐,有时立。有时求字者来时,他正躺在藤椅上,懒得起来,就命人把纸悬空拉开,然后一挥而就。

二次革命后,他因为反对袁世凯称帝被袁世凯褫职,之后隐居在上海,闲暇时借书法排解郁闷,曾连续“临麻姑仙坛记凡二十通”。1929年4月,谭延闿在上海养病期间,工作之余,就起身练习,临了203通,对前来看望的人随写随送。出院后,谭延闿还特别刻了一方“五十后作”之印,专门盖在送人墨宝之上,只可惜没用一年,便突然辞世了。

由于谭延闿是美食家,酒楼菜馆经常请他题字。谭延闿来者不拒。一天,上海某大酒馆请他题写横额,他就随手写了“推潭仆远”四字。围观众人都莫名其妙。谭延闿也不解释,题完字后扭头就走了。酒楼不敢怠慢,将字制成匾额挂在门上。后来有一位名士路过此地,酒馆向其询问,才知道这是《后汉书·西南夷传》中的典故,即当地少数民族语言中的“华美酒食”之意。

坚守对妻子的诺言

谭延闿的夫人方榕卿,是清末江西布政使、四川总督方汝翼的女儿。谭延闿的父亲谭钟麟曾任陕甘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等职,双方可谓门当户对。

谭延闿曾在1888年见过未来的妻子,虽然双方年纪还小,但方榕卿给谭延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7年后(1895年),两人于南昌结婚,婚后,夫妇共育有二子四女。

由于谭延闿跻身政坛,公务繁忙,孝敬老人、抚育子女的重任就落在了夫人方榕卿身上。方榕卿与谭延闿聚少离多,但她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不管是谭延闿身居高位,还是被逐下野,她都一如既往地扶持丈夫,从无怨言。1913年,谭延闿响应“二次革命”,宣布“湖南独立”,并出兵讨伐袁世凯。失败后谭被迫撤销独立,被免除湘督之职,前往上海。

谭延闿赋闲在上海寓所的时间,反而成了和夫人相处最多的时光。1916年,袁世凯死后,谭延闿积极活动,谋求恢复湘督地位。而当时湖南官民推举黄兴为都督,北洋政府则委派陈宦前来接任。经过黎元洪的帮助,谭延闿得到第二次督湘的机会。但此时正赶上谭母李氏老夫人在上海病重,方榕卿没有把这一消息告诉谭延闿,而是自己守在婆婆的病床前日夜照顾。不久,谭母因病重不治而亡后,方榕卿才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谭延闿。1918年6月,方榕卿身染重病,但此时,谭延闿正在湘南积极集结兵力,争取民意,准备驱逐北洋政府派来的张继尧,第三次夺回湘督位置。为了不分散丈夫的精力,方榕卿吩咐家人不要把她生病的消息告诉谭延闿。不久,方榕卿在上海病逝,家人遵照遗嘱,直到1918年冬天才把这个消息告诉谭延闿。

方榕卿临终之前,曾托人留给谭延闿“希望他要好好地养育子女”的遗言。谭延闿正在零陵军中指挥,闻讯后悲痛欲绝,发誓终生不再续弦。为了表示对夫人的怀念,一向爱好美食的谭延闿竟在军中吃了100天的素。1920年,谭延闿被赵恒惕驱除,第三次督湘失败。离湘之前,他得知夫人灵柩正由人护送从上海经水路回湘安葬,请求赵恒惕允许他暂缓几天离湘,以便料理下葬事宜,但被赵恒惕拒绝。当谭延闿乘坐的轮船在城陵矶附近与运送方榕卿灵柩的轮船相遇时,秘书吕苾筹害怕谭延闿伤心,只自己借故前往祭奠了一番,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谭延闿。谭延闿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心情都十分沮丧。谭曾写信给朋友说:“存者殁者背道而驰,世间伤心事无逾于此者。”后来,谭延闿在每年的3月3日,即他与方榕卿的结婚纪念日都要作一首诗来纪念亡妻。

谭延闿去广东投奔孙中山后,被任命为陆海军大元帅府大本营内政部长、建设部长等职。谭延闿在40岁中年丧妻,对夫人的诺言一生信守不移,终身没有再娶。当时宋美龄从美国留学归国,孙中山有意将宋美龄介绍给谭延闿,于是托人转告谭延闿说:“美龄可以配他,我可代她做主的。”宋家也很满意,谭延闿对方榕卿依然一往情深,觉得不能做对不起死去夫人的事,就对孙中山讲述了对亡妻的诺言,要“一生好好照顾子女”,争得了孙中山的理解,还去宋美龄家认了宋老夫人做干娘,与宋美龄自然结成了“兄妹”。后来谭延闿与宋家经常往来,不时问候宋老太太,还很大方地陪宋美龄骑马、散步,宋美龄喊谭延闿“三哥”。

由于工作关系,谭延闿与蒋介石迅速接近。听到蒋介石向他表达了对宋美龄的爱慕之意后,谭延闿表示支持,并到干娘宋老太太家为蒋介石和宋美龄做媒,最终促成了两人的婚事。

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时,谭延闿是证婚人。结婚当日,正召开国民党第四次中央执行委员会预备会议,谭延闿发言后立刻赶到婚礼现场,并进行致辞。谁知上台前,另一位国民党大员说有要事相商,并问谭延闿在现场还要待几个小时。谭延闿回答说:为什么要待几个小时?今天的时间属于人家小两口,我多待一分钟都是多余的。

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后,还特地将谭延闿的三女儿谭祥认做干女儿。1930年谭延闿病倒后,嘱托蒋介石夫妇为谭祥择夫。后来,宋美龄出面将谭祥介绍给陈诚。当时,陈诚家乡尚有发妻吴氏,陈诚为与谭祥结婚,便与发妻吴氏离了婚,后于1932年与谭祥在上海结婚,宋美龄做双方介绍人,蒋介石为证婚人。

追随中山先生之始

1920年底,湖南督军谭延闿被赵恒惕赶出湖南,到上海闲居。当时,国民党人杨庶堪也住在上海,与谭延闿常有往来。他向谭延闿介绍孙中山的政治主张和伟大人格,劝谭诚心助孙。与此同时,孙中山也派人由广东赴沪,专做联络谭延闿的工作,使得谭延闿有机会与孙中山“信使书札往还,讨论国是”,受孙中山的教诲颇多。正是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书信往来和接触,孙中山对谭延闿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发现谭延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政治人才”。

1921年6月,陈炯明在广州发动叛变,孙中山被迫离粤赴沪。谭延闿亲往码头迎接,而且连续数周前往孙中山的住所晤谈,两人相处“几无虚日”。孙中山把三民主义、建国方略等加以择要阐述,谭延闿听后大为倾服。孙中山又邀程潜共同拜访谭延闿,居间调和两人的矛盾,让谭延闿十分感激,遂决定“不但救国要跟孙先生,即做人亦非以孙先生为师表不可”。为了表达自己对孙中山的爱戴,谭延闿特意把家里珍藏已久的两方汉玉古印送给孙中山。这两方古印,是稀世之宝,玉质奇好,上面分别镌有“鞠躬尽瘁”和“死而后已”字样。孙中山收到这对汉玉古印后,只留下“鞠躬尽瘁”的一方,而把另一方送还谭延闿,并附上一封陈词恳切的信,信中主要内容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诸葛孔明对后主刘禅表明心迹的话。我们革命党人对革命、对人民鞠躬尽瘁,是应有的志趣;但前人未完成的革命任务,后死者应该不屈不挠,继续实行。我们应当以“死而不已”为己任,再接再厉,贯彻始终。

1923年1月,陈炯明被滇、桂、粤联军组成的讨贼军击败,孙中山准备回粤,谭延闿立即将上海唐山路的住宅卖掉,并利用人脉托请亲朋帮助筹资5万银洋,捐充党费,以示追随孙中山的诚意。孙中山深为嘉许。

孙中山于2月21日到广州后,为统帅在粤各部军队起见,在广州成立了大本营。鉴于自己在以往革命斗争中“任用非人”,以致出现“变生肘腋”的错误,孙中山宣布整理内政,改革吏治。不久,孙中山电召谭延闿来广州,并以陆海军大元帅名义任命谭延闿为内政部长。建设部长邓泽如调任两广盐运使后,谭延闿改任建设部长。

当时,广东的军事形势十分严峻。先是反复无常的沈鸿英勾结直系,于4月间公然发动叛乱。从5月开始,陈炯明叛军再度猖獗于潮州、梅县和东江一带。孙中山不但要处理日常政务,还需经常前往前线指挥作战。谭延闿除周密筹划大本营内政部和建设部有关人事安排、军政各机关及广大士兵的给养供求、广州城市建设等各项艰巨工作外,还常追随孙中山奔赴前线,甚至拿起武器充当“贴身护卫”。孙中山对谭延闿愈加信任,后来更授予谭延闿军权,任命他为湖南省长兼湘军总司令。在谭延闿讨伐湖南赵恒惕期间,陈炯明卷土重来。孙中山立即命谭延闿回军救援。谭延闿率两万余人回师,与广州各留守部队迅速击退了陈炯明叛军,得到孙中山的褒奖,并被任命为大本营秘书长。有趣的是,谭延闿当初进入湖南通过曲江时,曲江县长根本不理睬他。谭回师广东再次通过曲江时,县长在道边恭敬相迎相送。有人问县长,为何前倨后恭?县长回答:他进湖南时没带几个人,回去的时候带着湘军两万多人,单凭这本事,我能不恭迎恭送吗?

“不伤和气”

1927年武汉国民政府实施“清共”后,谭延闿深感自己“实力不如蒋”,“势力不及汪”,“恐徒以虚名招实祸”,于是以“务其大者远者,而不屑于眼前”自勉,以“药中甘草”的姿态出现,折冲捭阖于国民党内各党政派系、手握军权的地方实力派乃至各利益团体之间,讲述“家鸡打架团团转,野鸡打架满天飞”的道理,到处劝别人息兵罢手、加强团结,维护南京政权的“统一”,同时对各派“安辑收抚,以备己用”。由于工作繁忙,压力大,在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主席任上时,谭延闿就曾中风不起,经治疗康复后出现半身不遂症状,“探物时如不注意,即不能移动”,且血压极高,“面目浮肿,微带黑色”。医生说其脑溢血随时可能复发。1929年改任行政院长后,谭延闿又出现身体不适,于是前往上海治疗,但住院期间,仍主持政务,接待来访,召开会议,还抽空练习书法,“不容一日息”。可国民党各派多不领情,依然争权夺利如故,甚至不惜挑起战争,且对谭的批判之声、流言蜚语也是一日大过一日,搞得谭延闿哀叹连连。幸好谭延闿处事干练、修养又好,对于官场和报纸的批评言论、讽刺之声,基本上本着“放胆不要疏于戒备”的原则,采取“不伤和气”的手段来化解。

谭延闿任行政院长时,曾遭遇立法院长胡汉民的当众讥讽。胡汉民是国民党元老,来到南京后,言辞激烈,到处主张“武人打天下,文人治天下”。由于不满谭延闿和“武人”蒋介石关系密切,一天竟跑到行政院大门口堵住谭延闿,质问谭作为一个“文人”为什么每天“尸位素餐地混日子”。谭延闿听罢,当着众人笑着回答说:“混之用大矣。”此事被上海报纸刊载出来后,成了一时笑谈,但谭延闿只当“耳旁风”。

1929年,谭延闿过生日时,有人在上海某报发表了一篇《茶陵谭先生寿序》,其中有“好酒贪杯,大腹便便;投机取巧,废话连篇”“堂亦钤山,写几笔严嵩之字;老宜长乐,做一生冯道之官;用人惟其才,老五(谭泽闿,谭延闿胞弟)之妻舅吕(吕苾筹,湖南人,时任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长);内举不避亲,夫人之女婿袁(袁思彦,湖南人,谭延闿长女丈夫,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立德立功,两无闻焉”等语。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一时在南京、上海街头巷尾传诵,当然也传到了谭延闿耳朵里。实际上,文中的批判、用典均不准确,牵强附会之处比比皆是。比如文中提到的“内举不避亲”:吕苾筹、袁思彦早年参加革命,追随孙中山先生多年,并非靠谭延闿一人之力;而文中提到的老五谭泽闿,当时明明在上海,并没有得到三哥的任何帮助,仅靠卖自己的字维持生计;文中提到的严嵩、冯道,本来就是饱受争议的历史人物。民国时期,由于小说、戏曲的影响,严嵩、冯道在民间固然声名不好,但对于学界而言,给二人“翻案”的议论已是不绝于耳。更何况谭延闿从来没有像冯道一样留恋官位,也没有像严嵩一样“擅权”“贪污”。严嵩的“榜书”更是天下闻名,当年乾隆帝不喜严嵩“奸臣”的名头,曾找人写字替换严嵩题写的匾额,但找来找去竟没有发现谁的题字(包括他自己的)可以超过严嵩,最后只好作罢。而当时谭延闿的“榜书”虽然精妙,但在时人眼中,却似乎还没有达到严嵩的地步。

谭延闿阅读此文后,并未给予反驳,只是谨慎地找来老部下鲁荡平(湖南人,鲁涤平之弟,主管国民党内宣传工作多年,时任国民党《中央日报》总编辑)等了解新闻、文化圈的人询问作者来历。后得知,该作者为湖南长沙人,南社成员,国学底蕴深厚,同时钻研西学,曾撰写多部小说、剧本,并在师范学校教授语法逻辑、文学历史课程,还著书介绍西方思想,也发表过多篇时评政论,笔锋犀利、措辞激烈。

不久,谭延闿借邀请京沪湖南乡贤聚会为名,请该作者前来赴宴。席间,谭延闿称和作者既然认识,就是朋友,并为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这位同乡人才表示惭愧。谭还说:朋友的文章虽有“过于揶揄之处”,但文采“实在难得”,更当众表示要“借重长才”,举荐作者到行政院任参议,月俸400元。还请新朋友今后如发现他“有不是之处”,就立刻“以书面告之”,帮他改正。

不久,该作者真的得到了参议院的聘书。几天后,谭延闿得到了回信。在信中,该作者称谭延闿是“大君子”,对于自己写的“无行”之作“必能谅之”,而“聘书优俸”有借文章敲诈谋财之嫌,“万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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