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高
提要:《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收录的《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标注其时间为8月10日。该指示电所认可的“赣东北方面的部署”,应该是指项英8月13日、27日电制定的作战计划。其所谋划的东方军第三阶段作战方案,所接续的应是8月24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的中央指示。由此判断,8月10日的发出时间有误。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的相关档案证实,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于9月2日以中共中央名义发出了该项指示,据此可以推测,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该电的时间可能是9月10日。
《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收录的《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以下简称《指示电》),系中央苏区执行分离作战计划时期,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给周恩来的关于东方军作战部署的一封电报。驻上海的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拟定该指示电,并以中共中央名义发给中央苏区,中共苏区中央局又转发给在前方指挥作战的周恩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收录的这封电报是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档案刊印,电文结尾的落款是“中央局十日”(1)《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463页。,没有注明月份,编者标注该电发出时间为1933年8月10日。根据《指示电》的内容,并参考近年公布的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相关文献,可判断远东局于9月2日发出该电,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的时间极有可能是9月10日。
1933年6月,中共中央向中央苏区发出由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制定的“分离作战”计划,要求红一方面军组建东方军入闽作战。该项作战计划大体上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向东占领宁化、清流等地,第二阶段北进夺取将乐、邵武,第三阶段攻击抚州。(2)《中共中央对今后作战计划的指示》(1933年6月),《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284—285页。6月13日,中央苏区中央局对执行分离作战计划作出部署。7月1日,根据中革军委的命令,以红三军团(缺第六师)和红十九师组成的东方军开始入闽作战。到8月上旬,东方军先后攻占归化、清流、泉上、连城等地,遂转入第二阶段作战。在这个过程中,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频频以中共中央名义就东方军作战问题向中央苏区发出指示,中共苏区中央局、中革军委也频繁与前方的周恩来、朱德商讨作战计划,并多次将上海方面的指示直接转发周恩来等人。《指示电》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发出的。
《指示电》所转发的指示共五条,其中第一条是对中央苏区方面制定的东方军作战部署作出评论,电文表示“同意你们在赣东北方面的部署”(3)《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0页。。检阅这一时期相关电文,《指示电》很有可能是对项英8月13日、27日电报的综合回复。8月13日,中革军委代主席项英致电朱德周恩来,就红一方面军的作战部署作出指示。8月27日,项英又致电朱德周恩来,对作战计划作出补充意见。
其一,《指示电》所认可的掩护东方军翼侧的方案,与项英8月27日电吻合。项英在8月27日电中提出,“闽北独立团应监视并截击邵武之敌”;第二十师、二十一师“固守在崇安、光泽、贵溪三角区域,采用游击的战斗,加紧掩护东方军之右翼侧,同时要令红十军适当时牵制广丰、河口、沿山地带之敌,以便二十师、二十一师随东方军主力之进展,而转移合战或前出于进贤地带”。(4)《对作战计划之补充意见》(1933年8月27日),《项英军事文选》,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3年版,第131页。这个部署是以闽北独立团、第二十师、第二十一师、第十军相互配合以翼护东方军。《指示电》表示赞同“以独立二十师与二十一师,掩护东方军的外翼,同时钳制资溪以东的敌人。七十九师、五十五师、四师及二十一师,给我十军以直接的援助”。“在独立二十师与二十一师到达崇安、蒲城区域以后,并可以小的队伍,如闽北独立团,向崇南袭击,钳制建瓯的敌人。”(5)《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0页。该段引文标点符号有误,“资溪以东的敌人”后的句号应为逗号,所说的七十九师、五十五师、四师及二十一师是指国民党军。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等编的《中央革命根据地历史资料文库·军事系统(12)》(中央文献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在收录该文件时,对标点符号作了调整。这与项英所作出的计划是基本相同的。
其次,《指示电》所肯定的东方军作战部署,也与项英8月13日、27日电一致。此前,上海与瑞金方面都尚未提出进攻顺昌的问题。8月10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的中央对目前形势和军事部署的指示,提出从五军团抽调一师“以便与三军团合作进攻将乐和顺昌”(6)《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目前形势和军事部署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55页。。8月12日,项英表示“应努力照此电示”(7)《第三第五军团的作战行动》(1933年8月12日),《项英军事文选》,第110页。。在8月13日、27日的电报中,项英作出具体安排:东方军主力出洋口以东适当地点渡过顺昌大河,攻击洋口、顺昌;第三军团第六师“协同东方军左支队消灭将乐之敌”;第五军团第十三师加入东方军作战,“适时由现地出发,并往广昌至黎川”(8)《红军第一方面军的作战部署》(1933年8月13日),《项英军事文选》,第111页。,隐蔽待机于黎川附近;“肖劲光适时率领第六十一团及二十师之一部进攻邵武”(9)《对作战计划之补充意见》(1933年8月27日),《项英军事文选》,第131页。。按照这个方案,东线有东方军主力活动于邵武、光泽、资溪一线,西线则有第六师、十三师等部活动于将乐、黎川。《指示电》所认可的大体是这个方案,并有所发挥。《指示电》指出,在顺昌、将乐取得以后,东方军主力应“转向邵武、光泽、资溪,而只以小部队,如六师、十五师、二十师,即应从黎川以西的区域,向金溪进发”。“无论如何不要因取得了邵武延迟了这两个队伍消灭敌人五六两师的共同任务”,“西方的黎川方面的部队,必须制止敌人渡过抚西逃跑的企图,同时截击南丰、南城方面来的敌人。而东方的部队的任务则在南丰敌人阻止金溪谋北退去。”(10)《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0—461页。这段文字因译它问题颇为拗口,其大体意思是比较明确的。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向金溪进发的“十五师”可能是第十三师之误,在该电报的后部分明确规定“十五师应停留在广昌的西北作为后备队”(11)《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2页。。查阅远东局所发的原文,应是:“所有其他部队(我们的6、13和20师)向黎川以西金溪方向出击。”(12)《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1933年9月2日),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编:《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版,第484页。
当然,上述推测的前提是,项英8月13日、27日电同时发给了上海。依当时惯例,中共苏区中央局的重要电报、文件也会同时报送上海方面。例如,在国民党军逼近黎川时,中革军委曾于9月25日、28日致电朱德周恩来,作出紧急部署。这两份电报并没有注明报送上海方面,但10月初,远东局即以中央名义就军委的布置作出指示,显然中革军委电报已报送上海方面。(13)《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关于近期作战方针的电报》(1933年初),《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526页。当然,惯例毕竟不等于全部,这不能排除项英8月13日、27日电未转发上海的可能。因此,仅仅根据电文对东方军作战部署的相关内容进行推测是不够的,还需要进一步作出考证。
《指示电》的主体内容是东方军入闽作战第三阶段的具体安排。它接续了8月10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作战步骤的指示给朱德周恩来的电报、8月24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行动的几点意见给周恩来的电报,从而构成了从第二阶段到第三阶段作战计划的完整链条。由此,可以从逻辑上判断,《指示电》的时间应迟于8月24日。
在东方军入闽作战取得初步战果后,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开始考虑转入第二阶段行动。8月10日,中共苏区中央局向朱德、周恩来转发中央对作战步骤的指示,要求红三军团“应开始向北,到达将乐行动”,要“使东方军移向将乐、顺昌、邵武之间”。考虑到前期作战中东方军出现相当数量的部队减员,上海方面提出“从现在起,最大的注意应该集中在转入计划中第二阶段的实力”。不过,上海方面认为,“现在还没有必要详细告诉你们。(此处句号应为衍文——引者注)第二阶段开始时作战的布置”(14)《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作战步骤的指示给朱德、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58页。。
8月24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给周恩来的《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行动的几点意见》。这封电报重在谋划第二阶段的作战任务,要求东方军“在八月以内,与兴国的力量合作,消灭将乐、顺昌警卫军队”。“独二十、二十一师应继续向延平,并其东方袭击,以掩护东方军的翼侧。”上海方面考虑,“九月初或者完结第二阶段的行动,应该是由东方军迅速消灭邵武的独立第四旅,并在九月半将一切增加的力量,集中在邵武、光泽、资溪区域”,独二十、二十一师“在光泽、崇安、贵溪的三角区域以积极的游击战争,掩护东方军的右翼”,“完成了这种任务,我们认为第二阶段即告完结”。(15)《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行动的几点意见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24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76页。此后,东方军“应不迟延的越过金溪向东乡进贤区域”,“先头部队所至应尽速的达到进贤”;独立二十、二十一师应继续向东北活动,直至信江;中央军以五军团钳制永丰、吉水区域的敌人,其他力量“移至宜黄区域附近”,以准备第三阶段与东方军联合行动。第三阶段的目标“依旧是抚河”(应为“抚州”——引者注),“不过进攻抚州的先决条件,是要完全毁灭敌人左翼的实力。现在仔细的计划进攻抚河的道路与第三阶段的行程未免过早”。(16)《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行动的几点意见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24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77页。基于这种认识,8月24日电没有详细讨论第三阶段作战计划。
《指示电》的第二至第五条,均是讨论第三阶段作战计划的。《指示电》明确写到,“下面我们要说到第三阶段中我们有多少可能的行动,作为初步的意见”。上海方面希望中央苏区能够及时反馈军委和前方军事指挥员对该作战计划的赞成或反对意见。《指示电》指出,在实现前期作战计划的基础上,红军“主要作战的下一步骤”是,“东方军团与中央军的联合行动,来进攻南城、宜黄之间的敌人”,目的在于消灭南城、宜黄、抚州三角区域的敌人实力。为此,东方军以四五个师渡过抚河,向宜黄方面敌军进攻。中央军以第一军团向南城进攻,以第十四师与一切独立团配合行动从西南方面攻击宜黄。第三师经南丰之西开向南城,加入第一军团的作战行动。第十五师停留在广昌的西北作为后备队。(17)《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1—462页。显然,《指示电》是关于第三阶段作战计划的进一步展开和具体化,是对8月24日指示的接续和延伸。
需要指出的是,《指示电》与8月24日电在夺取抚州问题上有显著差异。8月24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的中央指示要求:“五军团钳制永丰、吉水区域的敌人,以便所有中央军的其他力量,都能移至宜黄区域附近”,东方军直接“越过金溪向东乡进贤区域”前进。(18)《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行动的几点意见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24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77页。这个方案实际上是中央军在抚河以东占据宜黄区域,东方军在抚河以西向进至东乡进贤,从而形成南北夹击抚州之势。
然而《指示电》所拟定的作战计划没有提及夺取抚州的问题,只是要求东方军“不仅向抚州威胁,同时准备率领四五个师,在抚州、南城之间浒湾、东馆等处过河。其目的即在突然的向宜黄方面的敌人六十七师、十一师及凤岗九师进攻”。(19)《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1页。上海方面还特意询问,渡过抚河在技术上是否可能?掩护部队能否驱逐从抚州来的炮舰?这个方案要求东方军主力渡过抚河,进入抚河以东配合中央军占领宜黄、南城等地。其一,消灭南城区域的敌军,“以便在抚河敌人的翼侧,保存我们的积极行动,威胁敌人的进攻”,“使他一切侵入苏区的企图,成为不可能”。其二,占领南城周围区域,“则在任务需要的时候,都可向任何方向行动”。“从北方的浒湾,南方的南丰以至西方宜黄、乐、崇的水道,都在我们的手里的时候,我们以后变不怕河道在我们的后方了。”(20)《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行动部署及任务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10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62页。这个计划是集中东方军、中央军力量,占领抚州以南的南城区域,而没有涉及夺取抚州问题。这与8月24日电显然是存在着重大差异的。上海的意图究竟是先占领南城区域后夺取抚州,抑或是暂时搁置夺取抚州计划转而先占据南城地区?如果是前者,则《指示电》应早于8月24日电;反之,如果是后者,则《指示电》应迟于8月24日。从电文本身很难对此作出判断,因而也就无法断定《指示电》与24日电孰早孰迟。这就需要更多的材料来加以证实。
近年公布的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的相关档案资料为证实《指示电》的日期提供了依据。当时驻上海的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深度介入了中央苏区的军事指挥工作。很多以中共中央名义发出的指示,其实是远东局拟定的。《指示电》所转发的电文,正是远东局拟定的。《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收录了这封电报,即第156号文件。这份文件与中共苏区中央局《指示电》所转发的电报内容完全一致,其差别仅限于翻译导致的文字表述不同。可以认定,中共苏区中央局《指示电》转发的正是远东局的这则电文。依据共产国际的档案,远东局于9月2日发出电报,那么中共苏区中央局的转发时间应晚于这个时间。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等编的《中央革命根据地历史资料文库·党的系统》第4册(中央文献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同时收录了远东局的这封电报和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的电报,但没有注意到二者时间标注的矛盾。
鉴于《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收录的《指示电》原文中标有“十日”,根据当时从上海到苏区的通讯联络情况来推测,中共苏区中央局很可能是9月10日而非8月10日转发这封电报的。当时中央苏区与上海方面的联系颇费时日,一般在一周左右时间。如,8月18日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21)《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1933年8月18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80页。,中共苏区中央局8月24日才转发周恩来。(22)《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行动的几点意见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8月24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475页。9月12日远东局发给中央苏区的电报(23)《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1933年9月12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90页。,中共苏区中央局于17日转发周恩来。(24)《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中央对游击队任务与对敌策略的指示给周恩来的电报》(1933年9月18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第518页。据此,如前文所推测,《指示电》是对项英8月13、27日电的回复,那么从27日到9月2日远东局回电,用了6天时间。从9月2日远东局发出电文到9月10日中共苏区中央局转发,用时8天。这个时间段与当时电报传递的情况大体上是符合的。
共产国际的相关档案也解释了《指示电》与8月24日电的差异。10月1日,远东局军事代表施特恩向共产国际执委会报告了红军在八九月间的军事行动进程情况:“9月2日的电报,与前一份报告中所阐述的计划相比较,表明一点:放弃了规定中央军团由永丰经崇仁来打击抚州(江西)的方案。在目前形势下,谈不上这一点。”“现在我们在寻求更容易的方案(见附录三中第三条)。”(25)《施特恩关于中国红军在1933年8、9月间的军事行动进程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1933年10月1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35页。附录三即第156号文件,也就是远东局9月2日电。第三条的内容即东方军西渡抚河,向宜黄敌军进攻。也就是说,远东局认为,在目前形势下,不具备由中央军进攻抚州的条件,转而寻求“更容易的方案”,暂时搁置了南北夹击进攻抚州的方案,改由东方军渡过抚河与中央军联合夺取南城地区。这就说明《指示电》是对8月24日电所定方案的调整,从而也印证了前文的推测,即《指示电》应迟于8月24日电。
施特恩在报告进一步阐述了远东局调整作战方案的原因。他指出,南城的地理条件有利于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在这里,抚河向东拐,形成一个套儿。从北面不难把这个套儿系紧。”在施特恩看来,东方军和中央军的联合进攻可以消灭进攻中央苏区的国民党军左翼力量,从而破坏国民党军的整个“围剿”计划。“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在最坏的情况下,可以渡过抚河向东退却。”施特恩认为,“在翼侧保留我们军队的基本力量”,“是保卫江西地区的最好办法”。如果敌人还是向中央苏区纵深推进,“那么在我们手中有沿着福建边界向南走向的山脉从翼侧作掩护。加之福建方面的后方,由于8、9月份取得的胜利已有一半的保证”(26)《施特恩关于中国红军在1933年8、9月间的军事行动进程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1933年10月1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35—536页。。
尽管远东局对作战计划作了调整,但第三阶段的作战目标最终仍未获得实现。无论是8月24日电,还是《指示电》,都是建立在东方军占领顺昌、将乐的基础上。8月15日,周恩来、朱德命令东方军经归化、夏茂地区,于八月底攻占洋口、峡阳等地,消灭洋口、顺昌、将乐区域的国民党军。然而,东方军迟迟未能攻克顺昌、将乐等坚城,9月3日,鉴于驻守信江的国民党军南下进犯中央苏区,周恩来朱德决心东方军于四日结束战斗准备回师,但没有得到中革军委的同意。(2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898—1949)》(修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255页。9月7日,远东局格伯特甚至乐观地表示,“我们在福建的作战行动可以认为结束了。顺昌和将乐已被包围,它们的攻克几乎是注定的了。”(28)《格伯特给皮亚特尼茨基的电报》(1933年9月7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88页。9月12日,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仍然坚持“还有两周时间用来结束福建、赣东北地区的作战行动”(29)《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1933年9月12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90页。。9月23日,秦邦宪给远东局的电报表示,“我们的部队现在试图借助地下爆破破坏顺昌城墙并准备武力夺取将乐”(30)《秦邦宪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的电报》(1933年9月23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00页。。同日,远东局在给中央苏区的电报中,承认进攻顺昌受挫表明“有围墙的城市,即使只有一个团或一个旅守卫,也还是我们前进道路上的很大障碍”。但远东局还是强调“要尽快占领顺昌和将乐”,为此要集中力量并改变战术,“把敌人部队引诱到没有堡垒防卫的空间,并以突袭方式将其歼灭之”(31)《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给中央苏区的电报》(1933年9月23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02—503页。。
9月24日,鉴于东方军围攻将乐、顺昌一月仍未攻克,而北线敌情已日益进至,周恩来致电项英并转中共苏区中央局,提出必须“迅速结束东方战斗”。25日,再次强调,东方军必须最大限度集结兵力,以最大机动求得胜利地结束东方战斗,不为坚城所系,不为强敌所滞,以便能在运动中灭敌一部,赶早北上。27日,中革军委命令红一方面军主力结束东方战线。(32)《周恩来年谱(1898—1949)》(修订本),第256—257页。然而为时已晚,由于分离作战导致北线兵力空虚,国民党军已于9月25日攻占中央苏区的北方重镇——黎川。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开始陷入被动局面。
后来施特恩检讨说:“只有一点是不能原谅的,这就是在顺昌浪费了很多兵力,并且未取得任何成果。本应要么拿下它,要么离开它。犹豫不决导致在这里失去了两周时间,这些时间本来最好用在继续向北推进上。”(33)《施特恩关于中国红军在1933年8、9月间的军事行动进程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1933年10月1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40页。尽管如此,远东局并没有意识到自身问题。施特恩声称,没有对中央苏区领导“强迫或强加任何东西”,只是“对他们通报的这样或那样的步骤进行了讨论或作出了评价”。共产国际执委会曾提醒远东局不要出现“命令作风”,但施特恩辩解说,“有时也需要施加更为有力的影响”(34)《施特恩关于中国红军在1933年8、9月间的军事行动进程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1933年10月1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34页。。苏区的军事斗争形势瞬息万变,远东局远离苏区斗争实际,又不谙中国革命规律和红军作战特点,依靠并不便捷通畅的电报指挥中央苏区军事工作,只能给红军的反“围剿”斗争带来严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