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欣
2021年7月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电影《没问题》(2021)的首场银幕放映,一位观众站起来问导演蒋佳辰:你叛逆过么?
蒋佳辰导演的《没问题》是一部以东北为背景、讲述一对父女在学业工作等方面产生分歧和矛盾的电影。梁龙饰演的父亲左守权,为毕业在即但英语四级没过、还和英语老师闹矛盾的女儿左明明,向辅导员求情,但被告知女儿旷课已久,在夜场搞乐队。左守权来到夜场,女儿正在舞台上幽幽荧光灯的照射下,边扭边唱:“老师说你思想有问题,家人说你思想有问题……”左守权被搅入乐队与酒徒的厮打,跟一帮小年轻一块儿被拘进派出所。
这之后,左守权三番五次到乐队排练现场找左明明。他工作都给女儿安排好了:在老友当校长的中学干图书管理员,在老家,有编制。为了求得被女儿当面骂过的英语老师原谅,他一层层托人情、搭关系、攒局,女儿就是不领情。父亲千方百计想让女儿按“正常”的路子完成学业,按“正常”的程序找一份“正常”的工作,然后度过“正常”的一生。但对于这些“正常”的安排和设计,女儿表现出不寻常的“叛逆”。
显然,《没问题》所反映的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其实是由于成长于不同的时代环境造成的。改革开放后,同一地域、不同时代的人们的思想观念已经天翻地覆,影片通过对家庭矛盾的展现,进而讨论社会各领域、各阶层的问题。
开头观众的提问激起了蒋佳辰心中的涟漪,他回答:“我绝对叛逆过。成长过程中家里也有过激烈的冲突。”
现年37岁的蒋佳辰在鲁迅美术学院影视专业任教,算是长辈心中的好工作。想学电影大概是蒋佳辰青春期最叛逆的举动。他父母退休前都在体制内工作,思想观念都很传统,每天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应酬都不参加。从爷爷辈到父辈,都寄望他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高中时,同学聚会,蒋佳辰跟一哥们儿说,不知道未来干点儿啥,特迷茫。哥们儿问,有没有啥是你特喜欢、特想干的?他说,挺爱看电影的。从初中开始,他节衣缩食买《看电影》杂志,还开始淘碟,喜欢看昆汀、北野武,觉着他们的东西和电视上电影院里放的都不一样。哥们儿说,那就干呗。
蒋佳辰借着酒劲回家和爸妈说,他想学电影。爸妈傻了,说这孩子不切实际,飘了,怎么那么突然,是不是找个借口要去外面瞎混。“当时我说,反正怎么都是过一辈子,我就是想冲破这个东西,年轻就要随心而走。当时跟家里面闹得挺僵。”
蒋佳辰报班儿学电影了,专业课没过,北影、中戏的导演系都没考上。于是,他“曲线运动”,考上了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就在老家沈阳,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从大一就一心学电影,和电影里一心搞乐队的左明明一样专一。
毕业时,父母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比如进电视台,但他一心想拍电影。大学毕业后,他去北京电影学院读了个研究生进修班,比较系统地学习了电影基础理论知识,在电影艺术上迈出了第一步。
但蒋佳辰北漂不是很顺利。他混过一些小剧组,干过美术、制片、道具,始终没能走出一条道。有一回同学给介绍个活儿,大厂的主旋律片,说缺个拍剧照的,自带设备,能给一万。他寻思,自己花万把块买相机,完事儿又有经验又能留套设备,挺划算。他高高兴兴拎回相机,要进组了,那边通知:那啥,主任有个亲戚,就不用你了。“太有经济压力了,只能伸手往家里要。”好在他爸妈看清他不是心血来潮,是“真的能把自己完全交给电影了”,挺支持,只是愁,怎么一直不赚钱呢。那个当年撺掇他干电影的哥们儿,学画画的,大学考得不理想,蒋佳辰北漂在电影圈打转转的时候,哥们儿进军餐饮行业,整成跨城市的连锁,年销售额应该将近一亿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不知下一步如何走的时候,一个大学老师给他打电话,说鲁美要在大连校区做影视专业了,缺人,问他要不要回来试试?蒋佳辰回到母校,跟学校领导聊了自己在电影学院学习的经历,谈了怎么体系性建设影视专业,提了开设什么样儿课程等等诸多建议。领导很满意,当场希望他来上课。对他来说,回校担任影视课的老师,也许是一条开启电影事业的路,可以进一步沉淀和积累,同时自己再写点东西,指导学生拍摄实践,强化制作电影的实务,找机会拍电影,值得一试。
2009年, 蒋佳辰作为一名外聘教师,开始了影视教学工作。“年轻人在外面,别人说你得听着,别人告诉你得怎么样。没有尊重,挺难过的。回到学校以后,发现很多人对你有尊重了,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
蒋佳辰是什么环境都能适应的乐天性格,平时好好上课,还负责学校各种活动的拍摄,干活儿没毛病,领导挺认可;他也在鲁美读了个硕士,梳理自己的知识体系,带学生拍短片,搞毕业设计。到了五年后的2014年,蒋佳辰按照自己设计的路线,如愿以偿地成为鲁美的正式老师。2015年,他开始写长片剧本,想向影视界迈进。潜规则
蒋佳辰的长片处女作《寻狗启事》(2016)的核心,就是有关留校任教的故事:在东北本地从小学读到硕士的张广胜毕业在即,有同学去南方发展,有同学问他要不要去私企,他想留校等编制,对导師鞍前马后,导师出差,他给导师带狗,结果狗丢了,导师不高兴了,他留校的机会也告吹了。
《寻狗启事》里,张广胜他爸是个下岗的前技术工,脾气大,成天和一堆也没正事儿的狐朋狗友打麻将,认为铁饭碗是最好的工作。“现在贪官下马,工人下岗,就剩学校一个稳当地方了,”张广胜爸说。
张广胜爸出去遛导师的狗不拴绳,狗把人孙子手咬了一口,他和那位奶奶为碰瓷讹钱这事儿吵翻天,狗跑丢了。张广胜爸的原型是蒋佳辰一舅舅,“东北人身边总有那样的一个亲戚,混,虎,彪呵呵的,每天浑不吝的劲儿。”
狗的灵感是蒋佳辰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得来的。朋友不到三十,在家里给找的体制内工作, 收入稳定啥也不愁。“每天上班换上工作服,手机收下,摁一下电钮,所有机器开始运行,过一会儿巡视一下,下班衣服一脱,手机一拿,走。每天都这样。他觉得‘我要死了,一天天是人过的日子么?”朋友寻思搞点儿好入门的副业。那两年养狗产业热门,鞍山有中国最大的狗交易集散地。朋友买了条种狗,回去发现有先天缺陷,要退,狗贩子不给退,朋友不断奔波、维权。
蒋佳辰想到,人为了自己的狗着急上火很正常,但如果为了一条不是自己的狗四处奔波就是个挺幽默的事,《寻狗启事》里,他就让张广胜和他爸火急火燎找别人的狗,甚至找熟人算卦,抽了个中签,买了块不让带进地铁的大匾,上写“顺其自然”四字。张广胜没顺其自然,继续努力,去狗市买狗,人家开价十万,张广胜说狗长得和他要的种有点儿不一样,人家说狗也可以整容。最后碰到讹人的团伙,救下一条要成为盘中餐的土狗。
张广胜留校的事儿八字刚有一撇就被他爸爸大喇叭宣扬出去了,结果没留成,他偶然发现这个岗位被他喜欢的女生给顶了。他甚至毕业论文答辩都没通过——他写的论文主题是《东北的振兴与发展》,被评价“观点偏激”。张广胜看他爸在朋友面前志得意满搓麻将,完全下不来台,终于和他爸吵翻了:“谁不供孩子读书啊?没钱没关系不好找工作,你知道,我不知道啊?你不下岗谁下岗?你不离婚谁离婚?”
压倒张广胜留在家乡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妈告诉他,从小到大他以为完全靠自己得来的荣誉,其实背后都有他爸委曲求全的打点。张广胜决定下南方找工作。
“家里面老一辈人的习惯,就是能找到熟人才好办事。”蒋佳辰说,但他爸一向不愿求人,他妈稍微灵活一点儿,俩人这方面有冲突。小时候上学妈想找人让他进快班儿,他生病妈会找认识人的医院。《没问题》里,左守权妈住院了,二姐想着给医生包红包;到殡仪馆了,她还想着给抬棺材的人红包。蒋佳辰身边人看完都说,很真实,他自己也在这样的人情社会中生活。“习惯花钱买个心安,也是一种文化。”
“东北的年轻人对于现在固化的所谓体制内稳定工作的窒息感,结合自己的、还有身边朋友的一些经历,再加上一些艺术创作,就成了《寻狗启事》。”蒋佳辰说。
《寻狗启事》 (2018)
身边同龄人以及蒋佳辰教的学生,很少有想留东北的了。“多数在干婚庆赚钱,现在可能还能多个小视频啥的,和电影不挨边。”还有留在老家的,家里条件不错,继承产业,或者能安排个稳当工作;到北京的就是想继续自己的精神追求,他学生里做导演摄影美术后期的都有,都还不错。
与《寻狗启事》一样,《没问题》也是反映东北百姓生活的故事。他通过电影来表达对家乡的情感,并揭示现实中存在的深层问题。
7月27日晚上11点,《没问题》在FIRST露天放映结束后,主持人段炼问到创作缘起,蒋佳辰说,“大家也知道这次人口普查,东北的老龄化问题比较突出,再过一些年可能人就会更少。所以我覺得非常值得关注。”
蒋佳辰现在大部分时间住东北,每学期集中在学校教一段时间影视专业的课,其他时候自己创作剧本、拍自己想拍的作品。“我现在就挺平衡的。”
他的第二部长片、提名了今年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片、并入围了第37届华沙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没问题》也是在教学间隙创作出来的。《寻狗启事》他想讲年轻人的迷茫,而《没问题》的视点在中年人的困顿。
父亲左守权是某地报社的主任,享尽了纸媒辉煌年代的福利,人到中年,住江景房开沃尔沃,不差钱也不差关系,但体制结构被市场化冲击,人生轨迹和单位前景一起江河日下——在《没问题》里有这么一个场景:冬天,报社总编坐在房间一头,身后一个电暖汀伺候;一堆中年男人“报社元老”瑟缩在房间另一头,烟雾缭绕,两台“小太阳”开着供暖——因为报社没钱交暖气费了。房间墙角放着一叠叠他们单位的旧报纸,收废品的来说,降价了,9毛一公斤,问愿意不愿意吧,话音未落,主编大手一挥,卖吧,堆在那也是废纸。
小时候家家订报纸,蒋佳辰全家都看当地的晨报晚报,现在他只有在飞机上才会翻开报纸。他和一个在报社工作过的老师聊到挺多素材,捏出了老左这个角色。蒋佳辰说,报社体制内的小环境映射的就是他体验到的东北的大环境。“左守权的未来怎么办?(就像)东北,以前是很繁荣的谈恋爱找对象,工人当时是最牛的。一旦新的东西冲进来,技术的革新、观念的革新、市场的革新、政策的革新,他们就会被冲击。”
“为了孩子。”电影里反复出现这句台词。“父母原本应该给予几个孩子共享的爱,结果转化到一个人(独生子女)身上,这种爱可能有的时候就会转化,变成强加,变成干预,平衡就打破了。年轻人越来越自我、追求独立,对于父母来讲需要自我情感的强烈释放,但对于孩子,这东西又变成一种束缚。”蒋佳辰分析。他说自己是介于左守权和左明明之间的人。他对孩子的希望,就是身体健康,人格健全,幸福快乐。
露天放映后,一个年轻的东北观众起来说,自己高考完也选择了远离家乡,到广西读书。“我想问导演,您针对东北现在存在的这些问题,对像我们这种想走的人有什么建议?”
“想走就走,追逐自己的梦想,找一个能承载你人生价值的城市,”蒋佳辰说,“我只是一个电影作者,只是想把我熟悉的东北通过电影形式呈现给观众,只是想把我在生活当中遇到的人和事,通过我的方式展示给大家。”事实上,《寻狗启事》的开放式结尾,没有叙述张广胜的去留,也是他的特意安排。他不想在作品中回答这个问题。
采访时蒋佳辰对我说,“鱼本应该生活在大海,但普通人生活的每个地方都只是个鱼缸,大小各异而已,我们被圈养在其中渐渐适应。在大鱼缸里虽然面临的挑战更多,但这里面有更多的丰茂的水草、更多的食物你才可能长得更大。但那,也只是鱼缸。”
《没问题》 (2021)
在西宁露天放映的那晚,第一个起来提问的观众说,“我想向您求证,您是不是有借鉴安东尼奥尼的《红色沙漠》,通过明黄、正红来质疑东北工业化文明在现在时代的变迁?”
蒋佳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设计色彩时,左守权穿红色代表权威,左明明穿绿色代表自由,吕老师穿蓝色代表浪漫。
很难找到一部电影来与《没问题》对标,它有别于很多观众习惯的印象。跟安东尼奥尼风格更可以说是没关系。在这届FIRST入围影片诸多自我表达风格强烈的电影里,《没问题》像是那种可以进院线放的有商业潜力的电影,有点特殊。露天放映看的人多,豆瓣开分也快,只有6.1。映后谈第二位观众起身,说这是他这几天看得最开心、笑得最多的一部电影。他在豆瓣看到有人评论他的电影商业化。他不否认。“我觉得我的勇气在于,我敢带着一部有商业可能性的表达作品,来到电影节。”
小时候爸妈在外边儿忙,从外面把门锁上把蒋佳辰关家里防他乱跑。他在家呆着,翻完了《十万个为什么》《儿童画报》,就拿录放机看录像带。有三本是他常看的,并且他后设性地回顾总结,对他今天的电影创作内容和风格产生了影响:一本讲宇宙奥秘,埋下了他探索的视野和叙事逻辑;一本是从电视台录下的译制片《音乐之声》,培养了他对类型电影的认知和喜爱;一本是小品专辑,《综艺大观》《曲苑杂坛》各类节目的精选,让他浸润在幽默感中成长。
很多人对东北的喜剧印象很深,主要是源于东北的笑星太多,喜剧小品也特别多。但蒋佳辰认为,严格说来,自己的作品不是原本意义上的喜剧,或许称之为“灰色幽默”更准确一些。
他的第一个短片叫《伏》,那是大学一年级时拿DV拍的,算是《没问题》的雏形。东北话,讽刺,喜剧,完全是下意识创作,形式上的东西比较多。他被老师推荐,在大山子艺术节期间参加独立短片展映,整体反响挺好,他对干电影的信心更坚定了。彼时的短片拍摄,纯粹是兴趣使然,但对他来说,则是一个重要的“试水”。
他第一个成型的长篇剧本叫《不治之症》,东北话,讽刺,喜剧,入围了第一届青葱计划15强。然而,距离10强还有一定差距——如果入围10强,就能得到资助拍短片。因此,在经过知识、技能、实践的积累后,他开始了自己拍摄长篇剧情片的摸索。
蒋佳辰过年听亲戚朋友凑一块儿打麻将,麻将本身没多大意思,但他听一桌人扯这扯那挺有趣。《寻狗启事》里挺多这样的台词,有东北方言的段子性。《没问题》里他收敛不少,幽默更多是建立在人物关系的尴尬上—— 一场被他拿掉的戏里,左守权失去工作后回到已被互联网公司收购的报社,和一帮陌生的年轻人说:这地方现在是不行了,但我在这块儿待了半辈子,作为这个地方的老人,我有跟它的感情。未来是年轻人的,我希望你们守住这个摊儿,不要让它荒废,让它重振。左守权拂袖而去,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但屋里人莫名其妙,说这人是不是丢了饭碗精神受刺激了?
拍《寻狗启事》前,他听王红卫老师说,第一部电影不用那么成熟,年轻导演就是得有劲儿。他觉得有道理,所以电影63场戏用了63个镜头,全程手持,把劲儿使出来。拍第二部作品前,他听王庆锵老师说,中国青年导演不缺个人表达,和西方青年导演差距最大的是技术。他觉得有道理,《没问题》想追求叙事和表达兼具。去年在上海电影节参加创投,刁亦男导演看了片段说挺好,做到了在商业性和个人表达之间找一个点。“他说,特别难的是你做的是东北风格的喜剧,如果你朝这方面偏了,就没意思、就不好看了,你朝那方面偏多了,又会变成那类(固化的)喜剧。”
蒋佳辰想做一些不同于已被塑造出来的东北叙事。我问他是否熟悉近年红火的青年东北作家班宇双雪涛郑执等等。他们正好都是80后沈阳人。蒋佳辰开唠,班宇創作就在沈阳,前几天刚和他喝酒谈电影;双雪涛和他一届,中学不到一公里的距离;郑执在《一席》上讲的醉鬼乐园他经常去喝酒。“他们的代表作背后都在讲一个时代的谢幕,一些人在时代浪潮下挣脱、逃离,却又无法抵御。要说我作品跟他们的共性,就是时代下的人的无力感,那种奔波感、那种被动。不管是张广胜,还是左守权,他们感觉都是一直在要一个什么东西,但一直是处在被动的状态,未来又是充满未知的,他们都被这个时代的浪潮冲击。”
“电影也没有必要在形式上都搞得那么丧。”他说。他想了想,伍迪·艾伦是他一直挺喜欢的导演,虽然这种在曼哈顿街头唠唠叨叨大张旗鼓谈各种价值观的电影他没法尝试。“但我真挺喜欢,好看,好玩儿,你说多深刻也没有,但有嚼头。看着不闹心,我还有思考,我挺享受。”
他说,《寻狗启事》和《没问题》的故事都是寒冷的,但他在情感上传达得温暖一点儿。“东北人比较善于自嘲,把苦难的东西解构掉,在一个不稳定的环境里,在极寒的地域自行取暖。本来你觉得很沉重的东西,这都不是事儿,有点这种概念,举重若轻。”
蒋佳辰倚在工作室的沙发上,伸手钻进眼镜,夹鼻按了两下,说想想东北人自我解构的例子。“有了,”他说,家里一亲戚,女儿中学了不好好学习,一天出去闹也管不了,这亲戚说,“‘反正将来跟我没关系。啥样都她老公受着。总能有个想开的点。东北人骨子里的信仰是乐观。要不当你面对不能面对的事,怎么办?你日子不过了吗?物质上的痛苦都顾不上解决,哪有工夫体会精神上的痛苦?所以乐观、通俗,这就是东北文化的一个特质。”
“可能我也就是这么一个性格,遇到问题时候,就是‘能咋地?干就完了。”蒋佳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