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的那位叔叔

2021-11-23 07:25李维明
初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1年11期
关键词:响声大饼黑子

李维明

那天,少年砍柴回家。太阳已经下山了,暮色开始聚拢。少年放下那担柴火,伸直了腰喘气,突然,他看见门外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此人身材魁梧、肤色黝黑、宽脸大嘴,眼睛小但眼神犀利。少年看他年龄应该与自己相仿,个子却高出许多。问他找谁,他说要请少年的爷爷去他家看一个病人。少年的爷爷是附近一带有名的赤脚医生。

少年说爷爷进城去了,三五天可能都回不了家。

“进城去干什么?”那人的焦虑写在脸上。

“走亲戚。”

“那可怎么办呀?”

少年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人恳求:“那你能不能去看一看我爷爷的病?”

“我不行,我不行。”少年连连摆手,虽说跟着爷爷学了一些行医的常识,但他从未替人看过病。

“求你了。”那人再次恳求,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出来。

“那我就去看一看吧。”少年想了想,找出爷爷的那只医疗箱跟着那人出了门。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山与天际连成了一片。少年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家拿了手电筒,这才和那人向山上走去。

那人步子很大,走得又急,少年有些跟不上。少年追上前问道:“你家在哪?离这儿远吗?”

那人脚步不停,手往前一指,说:“就在那边,不远,不远。”

不远是多远,为什么不说是哪个村庄呢?少年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那人一路往前走。

山间的草丛中发出了虫鸣声,宛如合奏,热闹得很。少年辨得出这合奏里的演奏家:蛐蛐、纺织娘、金蛉子、螽斯……

如果不是有事,少年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静静地听,因为这声音如天籁一般动听,让人百听不厌,但现在他可没有这份闲心。

天愈发黑了,山路也愈加崎岖。少年打开手电筒,发现灯光并不亮,他猜应该是接触不良,几天前还用过,应该是有电的。他摆弄着手电筒,摔了几个跟头,很是狼狈。那人则健步如飞,不时回过头看一看少年,样子有些焦急。

少年站住了,问:“还有多远呀?”

“不远了,不远了。”那人回答,却没有停下步伐。

少年又问:“到底还有多远?”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人用手往前指了指。

前方一片黢黑,少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用手使劲拍了一下手电筒,突然手电筒亮了许多。两人都吓了一跳。

少年用手电筒往前照了过去,一道光束把黑夜劈成了两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儿在光束里跳起了舞。

前面并没有村庄,山路逶迤绵长,好像没有尽头。

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机械地迈腿,不停地走……

终于到了。

一间屋子趴在山腰上,被一群树围着,窗户里发出淡黄色的光。

那人推开了厚重的木门,木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屋里有一张木桌,桌上有一盏没有灯罩的简易煤油灯。灯火微弱,开门钻进去的风扑过去,黄色的火焰摇曳了起来。

那人让少年进屋,随即关上门,灯火又晃了几晃,才定了下来。

屋子里灯光昏暗,但还是分辨得清客厅里的东西。除了桌子,还有几张凳子,墙角立着一根扁担,两只竹筐摞在一起。

有人在房间咳嗽,随即传来问话:“黑子,你回来了?”

“爷爷,我回来了。”那人大声说。

少年这才知道这个人叫黑子。

黑子拿着那盏煤油灯向房间走去,灯火又摇曳了起来,黑子走得很小心。

少年随他走了进去,看到了床上的人。不,不是人,是一头年迈的熊!

少年控制不住,叫出了声,转身要跑,但被黑子拉住了手臂。少年挣扎,但动弹不得,黑子力气惊人。他转身看过去,黑子竟然也是一头熊。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眼前的黑子又变成了人,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请你帮我爷爷看病吧。”

床上那头老年的熊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脸病容的老年人。

少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没错,这两人应该是熊。

“麻烦你了。”那个老年人有些艰难地探起了身子。

少年壮起胆子走到床前。他详细询问老人的病况,得知老人是因为脚部受伤后感染发炎而发烧。进一步检查后,少年在老人的脚掌看到一根断了的枣树刺。这根刺深陷脚掌,红肿处已经生脓。

“你能治吗?”黑子有些不放心地问。

少年没有回答。

“没事,别怕,你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老人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少年。

少年涂上碘酒对伤口做了消毒处理,用镊子把那根刺拔了出来,清洗完伤口敷上药膏,然后又从医疗箱里拿了消炎药让老人服下。

老人呼吸变得平稳,渐渐睡去,发出了鼾声。

这时,少年才松了一口气。他从医疗箱里又取了一些药给黑子,并做了交代。

“我给你烙几块大饼吃。”黑子去了厨房。

少年浑身疲乏,躺在铺着草的地上很快就睡着了。后来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人驮着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一路颠簸……

少年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昨晚的经历有些恍惚,他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给一头熊看了病,还是做了一个梦。

他起床时,发现桌子上有几块葱油大饼,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他拿起饼大口吃着,那叫一个香。

后来,他把这件事讲给爷爷听。

爷爷笑了,说:“是吗?真有这事?”

“是真的,我不是瞎编的。”少年就差发誓了,“唉,我不该把那几块大饼都吃了,见到饼,你就会相信了。”

“你能和熊交上朋友,还帮它治了病,说明你们有缘呀。”爷爷仰天大笑。

“我遇到了会变成人的熊。”少年有几分嘚瑟地把这件事说给小伙伴们听。

小伙伴们都不相信。为了证明这件事是真的,少年还领了几个小伙伴去那座山寻找黑子的踪迹,但他们什么也没有见着。山腰里只有几棵枣树,强风吹来,树枝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没有木屋,也没有会变成人的熊。

那個少年是格的爷爷,格则是我的同桌。

这个故事是格的爸爸讲给格听的。格听了,问:“爸爸,你相信吗?”

爸爸说:“我小时候,有个大个子、黑皮肤的叔叔经常来我家送些蜂蜜或者南瓜。有一年,大风吹走了我家屋顶,那位叔叔先后送来了十几担茅草。你爷爷悄悄告诉我,那位叔叔其实是一头熊。”

“怎么能确认大个子叔叔就是熊呢?”格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爸爸想了想,说:“那你还是问你爷爷吧,他说得会更详细些。”

“好的,过年我们一起回老家去看爷爷,我一定要把这件事问清楚。”格说。

格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我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说熊会变成人。

可是,格还没来得及见到爷爷,他的爷爷就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格一家人赶回乡下奔丧。看着灵堂里爷爷的照片,格想到爷爷对自己种种的好,不由得放声大哭。

返程的那个早晨,格一人去爷爷的墓地告别。

格看到了一头熊。

熊沿着墓地边的一条小路从容地向树林里走去。格追了过去,熊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入了树林。它踩在枯枝和树叶上,发出嘎吱的响声。这响声渐渐趋于宁静,宁静到格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格匆匆转身,回到墓地,看见墓碑前放着一捧散发着芳香的花儿。

听了格的讲述,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但感性又对我说,格不会编这个故事来骗我。

格在给我讲述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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