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就义在上海报界引起的反响

卢炎丽

摘   要：革命志士秋瑾于1907年英勇就义后，上海报界反响强烈，尤以《申报》《时报》《神州日报》为最。它们以大量篇幅、各种体裁宣传烈士义行，抨击清朝黑暗统治，反映出辛亥革命前夕的人心向背。

关键词：《申报》;《时報》;《神州日报》

1907年7月13日浙江绍兴大通学校督办、革命志士秋瑾因人告密，被清廷逮捕，15日凌晨3时，英勇就义于绍兴城内的轩亭口大街，年31岁。秋璨芝所著《秋瑾革命传》云：“秋瑾从容就义后，群情愤激，举国骚然，街头巷尾和报章杂志上，都是口诛笔伐，攻击清政府不遗余力。”

因秋瑾曾在上海刊行《中国女报》，颇有影响，故秋瑾之死在上海引起很大反响。据老报人严独鹤回忆：秋瑾案发生后，各报一致指责浙省官府，不但形诸文字，还附加图画;对清廷用暴力镇压革命和残杀革命志士的行为，也都或轻或重地发表了一些谴责的评论。

当时的上海，集中了全国最具历史性的报纸。其中影响力最大、执全国报业牛耳的是《申报》（1872年创办）和《新闻报》（1893年创办），继之者为《时报》（1904年创办）。“申”“新”“时”三报在中国报坛负有盛誉。当时阅报的对象，《申报》是政界的，《新闻报》为商界的，《时报》是学界的。而最具革命性的报纸，则推《苏报》，已于1903年7月因苏报案被封。《国民日日报》《警钟日报》因其宗旨与《苏报》无异，历时未久，亦相继被迫停办。1907年4月，于右任创办《神州日报》。是时上海报纸慑于清廷淫威及鉴于《苏报》《警钟日报》之覆辙，更抱明哲保身主义，对于革命绝不敢言，报界出现异常萧索的景象，报人风流云散;只有《神州日报》疾呼革命，因此深得人心，销路大增，几为上海各日报之冠。至于《民呼日报》《民吁日报》《民立报》，那是后来才创办的。

秋瑾就义之时，距苏报案大狱不久，政象黑暗，民气销沉。作为幸存于清廷淫威高压之下的老牌报纸，“申”“新”“时”三报为了争取各方面的读者，把秋瑾案视作大事，居然不避风险而作详细报道。

《申报》关于秋瑾被害的报道，比较全面、详尽。全部报道包括各种体裁的文学，约达30余篇，3万字左右。内容包括：秋瑾被捕和就义时的情形;绍兴府伪造秋瑾的口供及揭穿此假口供的编者按;绍兴府宣布秋瑾的罪案，秋瑾被害之余波;秋瑾男装持手杖的照片;驳斥浙吏对于秋瑾之批谕;清廷御史常徽奏请削平秋瑾墓，并请惩办营葬秋瑾墓的吴、徐二女士;苏绅及常州旅沪同乡会为削平秋瑾墓事上督抚的公函;吴女士上江督电文;徐自华撰、吴芝瑛书写的秋瑾墓表，题秋瑾墓四首等等。1907年8月13日，《申报》刊出官署发表的《绍狱供词汇录》（即所谓秋瑾“供词”），同时以编者按的形式指出所谓秋瑾的供词是伪造的。编者按说：“按秋瑾之被杀，并无供词，越人（浙江人）莫不知悉。有之，则惟‘寄父是我同党及‘秋风秋雨愁煞人之句耳。而今忽有供词，其可疑者一。秋瑾之言语文词，见诸报章不一而足，其文辞何等雄厉，其言语何等痛快，而今读其供词，言语支离，情节乖异，其可疑者二。然死者已死。无人质证，一任官吏之矫揉造作而已，一任官吏之锻炼周纳而已。然而自有公论。”在当时清廷钳制舆论，实行高压的情况下，《申报》能大胆地指出官署伪造假供词，还是值得称道的。

《时报》就报纸内容而言，较有革新气象，为当时众多青年读者所欢迎。它所刊载的文章，不时露出对革命党人的赞美之词，例如称赞革命者的英勇精神说：“热血之士，投袂奋起，殒首断颈，甘之如饴。”对秋瑾被害一事，《时报》自然要表明自己的态度。1907年8月8日，《时报》刊载一幅“滑稽”（漫画），画的是风雨如晦，大潮汹涌，一只小小的帆船，即将被惊涛骇浪所淹没。画面上题着两句诗：“秋风秋雨天欲黑，张帆暗送浙江潮。”从这幅漫画及所题诗句，人们一望而知是讽刺当时浙江巡抚、杀害秋瑾女士的凶犯张曾敭的（张号筱帆，画中小帆即喻指张）。特别是“秋风秋雨”，乃是秋瑾在法庭上所写“秋风秋雨愁煞人”诗的节用。漫画作者引用此句，显然是想点明秋瑾遇难一事，同时抨击清朝政治黑暗和当局的暴虐凶残。“张帆暗送”一句，喻指张曾敭杀害革命志士，天怒人怨，革命的狂澜必定将其埋葬。张曾敭竟然被此言中——在中外舆论的攻击下，灰溜溜地下台了。此外，《时报》报道秋瑾被害的文章，有《哀秋瑾案》《记秋女士遗事》《对于秋瑾被害之意见书》等，亦不下几十篇。1907年7月31日，《时报》又发表赞秋瑾诗一首：“天容惨惨霜飞白，女界沈沈血溅红。甘作牺牲脱奴界，缘知巾帼即英雄。”8月9日，又发表挽秋瑾诗二首，其一为“慷慨悲歌愤欲鸣，中宵起舞剑光明。何期娇娇闺中杰，竟作庸庸俎上牲。齐志应含千古恨，遗编空震九州名。须眉龌龊多惭汝，盖世群雄绣阁英。”在此时期《时报》尚持君主立宪之说，对革命基本上是抵制的。其所以详细报道秋瑾案，除了秋瑾牺牲之壮举可歌可泣外，还因一般有识之士已洞悉朝廷的腐败，同情或倾向革命，迫使该报顺应民心，以扩大影响和销路。

倾向于革命的报纸或革命派办的报纸，对秋瑾案的报道，观点则要显明得多。《神州日报》是资产阶级革命派继《警钟日报》之后在上海地区创办的又一家鼓吹革命的大型日报。它所发表的消息、评论和其他文字材料，用力最多的是有关反清民族民主革命的宣传。秋瑾就义的这一年，正是同盟会和其他革命团体在国内大力发展革命组织、发动武装起义的一年。该报仅在于右任主持的80天内，就发表有关武装起义和各地革命党人反清活动的消息、纪事、专电和文件资料62篇之多。该报对秋瑾之死义愤填膺，通过公布浙省发布的有关通报，有关缉捕秋瑾等革命党人的函电文告，及转录外电和外报有关报道，介绍了秋瑾身陷缧绁、神色自若、慷慨陈词、威武不屈的革命事迹、革命精神和气节;并宣传秋瑾等革命党人是“制造国家之原动力”，而不是什么“谋反叛逆者”。在一些评论文章中，还对杀害秋瑾的地方官绍兴知府贵福、浙江巡抚张曾敭等人加以揭露和鞭挞，说他们以“捉拿党人为近日升官发财之径”;对清廷杀戮秋瑾等革命党人的暴行，进行了强烈谴责。这些评论文章照录秋瑾等革命党人的供词、遗诗、演讲词，公开引述革命党人“颠覆现政府，谋立共和政体，分配土地，使国民亲爱自由平等”的激烈言论，向读者介绍同盟会的政治主张。当然，由于接受了《苏报》《警钟日报》被封的教训，《神州日报》在宣传上还是比较注意策略的。

至于纪念秋瑾的专刊，1907年夏的《新女子世界》、1907年冬的《神州女报》皆有开设。此外，外国人在上海办的报纸，如开乐凯的英文晚报《文汇报》也对秋瑾案进行了报道。其于1907年7月间以“绍兴骚扰余闻”为题，指责“绍府贵守（贵福）无端杀一女士，竟无从证实其罪”。因系外人之报道，故常为中文报纸所转录。

总的来说，秋瑾就义后，上海报界反应强烈，激起了的不小的波澜。各报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进行宣传和报道，发表了大量消息、评论和其他有关文字材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辛亥革命前上海新闻界顺应时潮的动态及各家报纸的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