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玲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博弈论(Game theory)原意为“游戏理论”,又称“对策论”,始于20世纪20年代,先是现代数学的一个分支,后成为经济学中的研究领域。其发展速度很快,特别是在近二十多年间,已应用于政治学、社会学、国际关系学、军事学、生物学和语言学等学科领域,并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什么是博弈?范如国、韩民春在《博弈论》一书中指出,博弈是指一些个人或团队,通过信息的搜集,从各自可能的行为或策略中进行选择并实施,并各自从中取得相应结果或收益的过程。其中,博弈方、策略、行动、信息和收益构成博弈的几大要素。
国外第一位将博弈论引入语言中的学者为维特根斯坦,当时许多哲学家及语言学家对其提出的“语言游戏论”作出高度评价,其后辛迪卡吸取其思想精华,提出“语言博弈论”,而列维在翻译专题讨论中引入博弈论,并提出“翻译即决策过程”说。在国内20世纪80年代,关于“语言博弈”研究的目的主要是帮助人们克服语言交流中的障碍,而探讨翻译与博弈的成果主要于近些年呈现。如上海大学的王斌教授(2004)基于博弈论视角探析“归化异化之争”,王志宏、王晓玲(2006)提出了以译者为中心的博弈模式,韩燕琴(2009)强调译者通过博弈获得的收益与策略。译者要想在博弈过程中取胜,在与原文作者的博弈中既需要真实的传递原文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在与译文读者博弈时又要满足读者的需求。
从博弈论角度来看,重译也是一种博弈,除了与原文作者和译文读者的博弈,还要与甚至多个前译者进行既有竞争,又有合作的博弈。重译者如何才能译出高质量的超越前译的作品?在进行儿童文学名著重译时应遵从哪些原则?下文以儿童文学名著《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赵元任译本、陈复庵译本和青闰译本为例,从博弈论视角对儿童文学名著重译三原则稍作探析。
郑振铎在《译文学书的方法如何?》中谈到,一本好的翻译应该是,除了能传达出原作的意思,译作的风格与态度应该与原作的性质保持一致。因此,重译者除了要充分研究原文中所论的事物,对于原文作者也有必要作一个完全的了解。如果重译者与原文作者处于同一时代,可通过登门拜访或电话交流的方式进行沟通,探讨原作的写作背景。但经典儿童文学名著的作者大多已不在人世,如何了解原作者本人及原作产生的背景,这时应查阅相关资料,并将原作仔细研读,而不能仓促上阵。重译者与原作者所处时代的差距,原作产生的时代背景,中西方文化和思维方式的差异,这些多维关系的差异与博弈是重译者要面对的问题。以儿童文学名著《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为例,这是一篇不通的笑话书,一部哲学与伦理的参考书,这其实与其作者刘易斯·卡罗尔有关。他是位数学家,但颇有语言天赋,同时擅长逻辑。他天资聪颖,幽默风趣,颇具童心。这部作品较多地运用了生造词、胡话诗、双关语和各种典故,故事情节和叙事方式荒诞、怪异,被视为英国文学荒诞文学的一个高峰,更深深吸引了成人和儿童。重译者应知晓这一相关信息,除认真研究原文,还可查阅卡罗尔的其他作品,了解其写作风格与态度,缩小与原文作者的差距。
重译者在重译过程中除了要考虑原作及原文作者,也需要把译文读者对于自己的考虑(读者需求)纳入考虑当中,选择有利于自己的策略。对于读者群不但有儿童也有成人的儿童文学名著的重译,重译者应充分考虑不同人群的需求与立场。儿童文学名著《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众多译本中,赵元任先生的第一个译本堪称经典,从其译出的效果看,其针对的阅读人群,不仅是儿童,还有成人。而之后的重译本,更多的是用简单通俗的语言,受众群多为儿童。而且,随着时代的变化,重译者应根据读者的审美期待作相应的调整,所采用的语言也应符合当代读者的审美需求。仔细研讨赵先生的译本后,会发现许多的表达法早已过时,有些对于现代读者来说甚至是难懂的。如“why”一词在赵先生的译本中译为“何以呢”,不免带有旧时代的特征。而“court”被译为“公堂”,如果不是在电视剧中偶尔听到此说法,多数现代的读者是不熟悉这种表达法的,特别是儿童读者。再看下面这个例子:
Alice thought this must be the right way of speaking to a mouse:she had never done such a thing before,but remembered having seen,in her brother's LatinGrammar,“ A mouse—ofa mouse—to a mouse—a mouse—O mouse!” (Carroll 1965:28)
她从来没对老鼠说过话,不过她记得在她哥哥的拉丁文法书里头有“主格,一个耗子—领格,一个耗子的—司格,在一个耗子—受格,一个耗子—称呼格,哦,耗子!”(赵元任1988:25)
尽管她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但她记得曾看到哥哥的《拉丁文语法》中有“一只老鼠……一只老鼠的……对一只老鼠来说……一只老鼠……噢,老鼠”(青闰2008:28)
赵元任先生的译本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而青闰的译本属于二十一世纪,时间跨度较大,读者的审美习惯及接受水平也有很大的变化。二十世纪前的译本,文言文气息浓厚,赵元任的译本虽然是对文言文的一次挑战,但许多译法仍带有他所在时代的特征。他想尽量将拉丁文语法传递给当时的读者,又担心读者不懂语法规则,就在解释后加了注释。而对于二十一世纪的读者来说,人们的接受水平提高了,对这些语法并不陌生,加上注释反而多余。因此,对于不同的读者群,针对不同时代的读者,重译者采取的策略应是考虑译文读者的接受水平。
除了缩短与原文作者的差异,满足译文读者的期待,重译者更要了解前译者所采取的策略,并考虑自己的策略选择,才能从博弈中取胜,超越前译者。
如何能超越前译者?除了仔细研读原文外,也要对前译做充分的了解,在借鉴旧译优点的基础上,与自己的再创造结合起来,这样才能扬长避短,既尊重了原译者的努力,也有益于文化的积累传播和继承发展。
《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重译本分别译于不同年代,根据不同读者群及不同年代读者的需求,译出符合读者预期的译本,在前译基础上进行取长补短的超越,这样的重译有其必要性。请看下例:
“Twinkle,twinkle,little bat!
How I wonder what you're at!
Up above the world you fly,
Like a tea-tray in the sky.
Twinkle,twinkle—”(Carroll 1965)
《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有许多诗歌是对当时流行诗歌的仿拟,此首诗歌仿拟的是英国诗人泰勒(Jane Taylor)的名诗《星》(The Star):
“Twinkle,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原诗采用的是aabb韵脚,而原诗中译本虽改为aaaa,内容与英文原诗也不尽相同,同样却受到读者的欢迎,已成为固定的中译本。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好像许多小眼睛。”
请看赵元任和陈复庵对此仿拟诗的翻译:
“汀格儿,汀格儿,小蝙蝠!
好好儿说来你何所欲!
飞在天上那么高,
像个茶盘儿飘呀飘。
汀格儿,汀格儿—”(赵元任,1988)
“一闪,一闪,小蝙蝠!
不知你向哪里扑!
高高飞翔离地面,
像个茶盘在天边。
一闪,一闪—”(陈复庵,2002)
赵译采用的也是aabb韵脚,却与原诗中译本形式上有相当的差距,可能原诗中译本在当时还未出现。赵译虽然较为生动、形象,但用词较多,“汀格儿”和“你何所欲”的译法也不易被现代儿童读者所接受。后来原诗的中译本出现,并为读者所熟悉,重译者翻译这首诗歌时,不妨与原诗中译本的特点相呼应。陈译采用了与原诗中译本相同的七字律,读来琅琅上口,适合儿童的语言特点,内容也忠实于仿拟诗。虽没采用原诗中译本的aaaa韵脚,却更加贴近原作者卡罗尔的仿拟诗。相比而言,陈译比赵译稍胜一筹,也更符合现代读者特别是儿童读者的审美需求。
重译也是一种博弈活动,既要与原文作者博弈,缩短与原文作者的差距,又要与译文读者博弈,满足译文读者的需求,更要与前译者进行互有竞争性的博弈,并超越前译者,译出高质量的深受读者喜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