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武术文化研究的新范式——评《南安棍术研究》一书

杜艳华

湖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2

棍，是古老的冷兵器之一，被奉为“百兵之祖”。《西游记》当中孙悟空的“金箍棒”就体现了民间对这种兵器的热爱。明代棍术是冷兵器时代军事武艺的最高峰。明代的武术理论，就有“诸艺宗于棍”的认识。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棍术出现诸多流派，形成了各自风格迥异的技击特点。所有的武术流派，都离不开地域文化的丰厚底蕴，其精彩纷呈的背后，都带着深深的地域文化烙印。南安棍术亦如是。

明朝年间，倭寇时常滋扰我国沿海，军旅武艺超强的俞大猷、戚继光，率官兵多次击退了入侵的倭寇，屡建奇功，人称“俞龙戚虎”。后来，俞大猷总结了自己50多年的戎马生涯和练功心得，写就了一部以棍技为研究对象的武术专著——《剑经》。这部著作是俞大猷以福建为根据地转战东南沿海的实战积淀，是中国武术史上第一部理明法备、科学适用的棍术专著，其研究价值堪称经典，历久弥新。历史上南安曾一度是闽南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武术文化源远流长。《剑经》所述棍法目前在南安有最完整、最古老、最传统的保留和传承。受南安市文体新局委托，旨在弘扬传统文化和武术非遗保护的马文友教授新作《南安棍术研究》（人民体育出版社2019年2月版），资料翔实图文并茂，真实再现了南安棍术的发展渊源和盛况，不仅填补了近现代以来南安棍术暨闽南武术技艺与理论研究的留白，还从社会学及美学角度阐释了南安棍术的当代社会价值及未来发展趋势，为地域武术文化研究开创了新的范式。让我们沿着传统武术这条“流动的河”回溯源头，去探寻凝结着鲜明地域文化特色的南安棍术，看到“俞家棍”等一代经典棍法的前世今生。

1 梳理技术体系，挖掘文化内涵——对南安棍术演变的深度整理

南安棍术的流派和套路种类非常丰富，除了具备与其他流派棍术技术体系相同的棍法、棍势、棍路构成外，南安棍术的技术体系一直保持着自明代以来的既具有军旅兵棍的本性，又具有民间棍术的特点。这种兼容并包的特点，让南安棍术与众不同一枝独秀。另一方面，南安棍术虽有悠久历史和文化渊源，却从未进行过系统化的整理与研究，可资借鉴的文字资料甚少。《南安棍术研究》一书做了大量基础考证和调研工作（从其附录中可见一斑），对南安棍术的历史演变进行整理，梳理了南安棍术的技术体系，从文化上填补了长期以来南安棍术理论研究的缺失。

《南安棍术研究》对繁杂的棍法做整体性的关注，通过深入细致的选择、梳理和分析，以点带面多维时空呈现南安棍术历史演进过程的文化特征和发展脉络。从现有棍术现象的外在表现形式提升至理性思辨的高度，将南安棍术的历史文化底蕴深度挖掘出来：一是海洋文化特征；二是山地文化特点；三是防范倭寇侵扰的家国观念；四是历史名将效应；五是家庭观念深厚；六是宗族争势影响；七是爱拼敢赢精神。作者思接千载、文承古今，体现出了较高的理论素养和深切的实践体会。

2 朴实无华，尽善尽美——传统武术（棍术）的美学考量与社会价值

跟一般的地域武术研究不同，《南安棍术研究》并未止于地域武术研究的惯用范式——对某地域武术文化内容进行梳理，或对某典型拳种进行个案研究——而是另辟蹊径从武术美学角度出发阐释了南安棍术的社会学价值。这是马文友教授继其前作《中国武术审美文化》的理论思辩之后的实践观照，为传统武术文化的研究内容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地域性武术不仅可以作为研究对象，还可以作为研究的原点，延伸渐及到更多的文化视域。

南安棍术非常讲究实用，即使在套路中也很少有花法，均以技击为目的，充分体现出南安棍术的军棍传统，也体现出实用即为美的追求。南安棍术能够数百年流传经久不衰，成为闽南后裔的珍贵文化遗产，成为民间喜闻乐见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依靠的不仅仅是技术优良，更重要的德行高尚，以崇尚武德为美。中国传统审美文化崇尚“美善统一”，武术审美同样强调“以善为美”。从南安棍术的习练、交流、传承等方面可见，这种“美善统一”无处不在、贯穿始终（南安水头镇、官桥镇、霞美镇、朴里村、桃源村等地的村民大多免费习武，南安市武术协会及当地爱心企业家出资赞助服装、器材并提供交流与展演的场所，时而水头镇朴里中心小学也会参与，薪火相传，以武为媒，构建了和谐的乡村文化）。通过感性的技术磨炼与理性的德育渗透，促进习武者道德上的净化和人格上的教化。另外，习武者在人格意象中获得了无尽的魅力和情感的激越——备受人们景仰的民族英雄郑成功、俞大猷等，潜移默化中激发了时人的爱国主义热情和保家卫国的思想，体现出了审美强大的教化作用。

3 传承发展创新，文化经济并进——对中国武术发展的启示

“传统武术已成为我们最大宗、最珍贵的濒危非物质文化遗产”[1]——自本世纪初程大力先生发出的呐喊，早已惊醒无数梦中人。南安棍术一直到近代以来仍有大批的习练者，但随着社会发展和市场经济的深入，南安棍术在传承方面也逐渐出现了濒临传承断代的趋势，现状堪忧。从《南安棍术研究》一书呈现的传承人和演练者可以看到，掌握南安棍术精髓技术的大多是老一辈传承人，他们因循守旧的思想和民间缺乏习武热情之间的矛盾很难调和，甚至在一些地区已经出现“想教没人愿学”的尴尬局面。

有鉴于此，《南安棍术研究》提出了从价值宣传平台、精神文化层面、生态美学意识三方面对南安棍术创新发展的建言。作者认为：必须改变目前口口相传、耳提面命的传统传播方式，通过传统媒体与新媒体“深度融合”的方式，着力打造南安棍术宣传平台，提升南安棍术文化传播能力，进而提高南安棍术的文化公信力和影响力；将南安棍术文化中特有的强烈的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思想等核心要素整合凝练，使之适合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同时适合青少年审美价值取向，在“守正创新”中感受“爱拼敢赢”的风范，将南安棍术丰富强大的精神内涵转化为社会生产力；促进南安棍术与消费文化的结合，立足南安本土，借鉴他域成果，实现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外来的优化组合，统筹南安棍术的物质文化生态，满足消费者日益增长的个性化、差异化的文化需求。

南安棍术显著的地方特色和良好的传统保留，“为两岸广大武术爱好者提供了共同的历史记忆和交流的亲切感，是闽台交流的重要媒介，可以增强两岸同胞的认同感和民族凝聚力，具有很强的文化交流意义和政治意义”[2]。我们要本着“海峡两岸地缘近、史缘亲、血缘亲、文缘深、语缘通、神缘合、俗缘同、商缘广的八缘之亲”[3]的原则，积极开展海峡两岸的武术活动，促进两岸文化交流。“武术虽小技，然其道大矣”。武术通过一种身体文化潜移默化的熏陶与感染，使人们能够从中得到生命的启示，这是武术不同于其他武技的独到之处，也是武术国际竞争力的一大体现。具体到南安棍术而言，其历史人物和优秀作品都是南安棍术的特色名片。值得一提的是，南安棍术在海外有着良好的群众基础和影响力（仅作为中国第一侨乡的泉州在东南亚就有八百多万华侨），他们对武术（棍术）有着同根同源的亲近感。由此可见，南安棍术对外交流的文化意义不容小觑，国际文化传播优势也十分明显。

在日趋现代化的社会背景下，南安棍术始终最大限度地保留着武术优良传统的精髓要义，这一点特别值得中国武术借鉴。武术自古以来在福建特别是闽南地域具有良好的群众基础，很多民营企业家都热爱武术并热衷于回馈乡里。定期举办公益性的武术活动或比赛，在扩大武术影响力的同时，民营企业的公益形象悄然提升，实现合作共赢。南安市武术协会活动丰富，每年承办各类武术比赛，充分发挥其武术习练人口多、武术馆校多、武术品牌赛事多的优势，举全市之力做好赛事工作，促进了南安武术产业和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目前，南安武术比赛打造品牌赛事的愿景正在积极筹划，赛事拉动了多方人士赞助，吸引了更多人群的关注，力争带动区域经济的发展。

4 结语

武术又称国术，是我国特有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并逐步为世界各国人民所喜爱。但近年来传统武术发展面临尴尬困境，特别是传统武术与现代搏击“约架”事件引发的社会关注，网红“武术大师”让中华武术一度沦为笑柄，使传统武术的声誉遭受重创。嘲讽、质疑甚至否定传统武术的声音甚嚣尘上，传统武术遭遇信任危机。如何让传统武术挽回声誉走出低谷，正本清源应为首要。近期央视九套节目播出的系列纪录片《藏着的武林》，以冷静、理性、科学的态度解读中国传统武术的历史源流和真实面目，为观众打开了一个藏于民间却鲜为外人所知的当代传统武术世界。南安棍术在该节目中有所展示。《南安棍术研究》亦是一部真实展现闽南地方传统武术发展的力作，我们可以从中管窥传统武术的沧海桑田，见证大浪淘沙薪火相传的传奇人生，感受那些繁华背后的无声坚守。正如马文友教授在开篇导论中所言，“南安棍术研究的对象和范围已定位在南安及棍术相关范畴的二维空间里，但其昭示的人文意义和价值却指向中国武术不断发展的时空中，为中国区域性武术文化的挖掘与整理提供新方向和新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