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乔布斯”、身价超四百亿元，他凭什么？

林军 胡喆

在一个暴风雨将至未至的夏日午后，我们在深圳南山科技园大疆公司总部见到了其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汪滔。

汪滔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说话轻声细语，素净得像个大学生。这是一次以大疆新价值观、使命愿景为主题的访谈。在两个多小时的采访中，汪滔从梦想开讲，但话题时不时回到人才和组织建设上。

追梦，兴趣是人生最好的指路人

20世纪90年代初，跟随父母去深圳生活的汪滔有一处乐土，那是深圳荔枝公园的一家航模店，里面摆着一架汪滔梦寐以求的遥控直升机。几千元的价格在那个年代并不是小数目，上中学的汪滔常常下课后坐公交车过去，在橱窗外看上半个小时，再坐公交车回家。买不起模型，汪滔就看《航空模型分册》里的模型结构分解图，想象自己得到了这台模型。

谁能想到，25年后，汪滔亲自设计绘制了大疆多款无人机的分解图，制作成展示框，陈列在大疆的旗舰店与展厅中。但在当时，汪滔最烦恼的是常常在梦中得到了一架遥控直升机，梦醒了发现是假的。他说：“后来，梦见得到了直升机，我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1996年，在一次考试中取得高分后，汪滔终于圆了梦，把那架遥控直升机捧回了家。那是一架昂贵但不完美的老式模型飞机，配件也难以寻找，燃油由甲醇加蓖麻油配置而成。等他勉强配好了燃料，又发现发动机无法正常工作，于是又找机会买二手发动机……整整一年，在累计差不多花掉1万元以后，这架飞机才勉强飞上天空，却又迅速掉了下来。旋转的桨叶还在汪滔的手臂上打出一道伤痕。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汪滔抬起右手肘部，展示那道若隐若现的痕迹。

造一架好飞的航模飞机，成了汪滔第一个相对具体的梦想。但汪滔并不知道，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才能造出航模飞机。

大学期间，汪滔又购买了自己的第二架遥控直升机，并开始尝试在上面开发飞行控制系统。后来，汪滔转到中国香港科技大学学习，但临近毕业时家庭经济状况出现了一些问题，自费可能会有压力。汪滔一时有些茫然，他没有放弃申请，但也开始参加一些招聘宣讲会，跌跌撞撞地思考未来。这时，李泽湘教授接收了成绩平平的汪滔，成为他的研究生导师。李泽湘教授一直倡导产学研结合，注重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汪滔说，这给了他一个缓冲，让自己可以做两年梦，再去面对现实。

惊人，勇于创新，引领潮流

发现大疆的是红杉资本创始合伙人、乔布斯的密友、前硅谷著名记者莫里茨。莫里茨飞到深圳，与汪滔在大疆的办公室里聊天时，主动问起汪滔有什么是红杉资本可以帮忙的。熟悉VC圈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句释放善意、希望促成合作的问询。在旁陪同的孙谦认为，汪滔大概率会请求莫里茨帮助大疆解决美国市场或知识产权方面的业务难题，然后顺势提出让红杉资本参与投资。

但是，汪滔迟疑片刻后，却出乎意料地提出希望莫里茨帮忙举办一场全球机器人大赛。这让当时在场的红杉资本团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其中一位成员甚至认为，这是汪滔在婉拒红杉资本。但在购买老股及参观李泽湘在松山湖的创业基地，成为大疆的新晋股东后，孙谦等人才明白，汪滔当时已经同意接受红杉资本对大疆的投资，而提出机器人大赛是因为汪滔当时正在积极筹备此事。

在交流中，“机器人大赛”是汪滔口中常常出现的词语。汪滔认为，大疆内部过度注重结果导向、锦标主义，这使员工始终聚焦于结果。在追求结果的过程中，团队却缺乏精神滋养和价值驱动。

汪滔为人低调，身为大疆创始人及首席执行官，他极少参与活动，即使是大疆自己的活动也不例外。曾有新闻说汪滔未出席大疆某款产品的发布会是因为他觉得这款产品不够完美。但事实是，除了大疆举办的大学生机器人大赛，汪滔没有出席过任何一次大疆的产品或业务活动。

在汪滔的内心，机器人比赛的举办、IEEE机器人与自动化奖的获得，能增强大疆对这个领域优秀年轻人才的吸引力。聚集足够多优秀、聪明、上进的年轻人，是大疆长青的基石。为了更好地招揽人才，大疆与很多高校深入合作。在很多高等学府的自动化专业，大疆招募研究生的一个重要筹码就是毕业后只要想去大疆就有绿色通道。聚集足够多的机械化和自动化领域的优秀人才，形成人才密度，推出创新产品，是大疆的立身之本。

突破，面对未来，从不止步

大疆今天也在让外界逐步认可自己不仅是一家无人机公司，也是一家机器人公司—官方用语是“空间智能”公司。

空间智能一词更清晰地描述了大疆要做什么，但从字面理解这个词并不容易。汪滔的解释是：“我们想让所有的机器人都心明眼亮有智慧。”汪滔表示，机器人已经发明很久了，但在很大程度上，机器人都是“半瞎子”。他表示：“无论是地面走的还是天上飞的机器人，其实都很不可靠，因为它对外界的感知是迟钝的。比如，工业上用的机械臂，其实它只能完成一个动作，周而复始，这种智能太初级了。”

然后，汪滔突然用激动的语气说：“你见过鸟儿在雨林里穿梭吗？那么灵巧，飛翔得那么优美，它掠过一根根树枝，但绝对不会碰到一枝一节。这就是自然之美，是大自然的造化神奇。而我说的空间智能，就是要让我们的机器人能够像鸟儿一样优美、自如、安然地飞翔。这就是空间智能和科技之美，它就在我们面前，等着我们去实现。当然，这不仅仅是指无人机。”

汪滔认为，随着半导体制程的进步，以前功耗很大的传感器，现在用很轻巧的部件就可以实现，而且价格越来越便宜。而大疆投资激光雷达，也是为了拥有更好的机器视觉。他说：“将来，一个小机器上就可以装上十几个视觉传感器，加上激光雷达和其他一些态势感知技术，未来的每个机器人都会拥有异常发达的视觉系统，以及支持这些系统的智能算法。‘半瞎子的时代会过去，机器人将真真正正地拥有和外部环境精细互动的能力。”

今天，大疆已经是一家拥有上千名员工的创新公司，汪滔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完全凭兴趣只是当一个设计师或者研究员了，他首先要做好大疆这个组织的CEO：“以前，我的感觉是桌子上摆了一个个零件，我把零件组合起来，拼成一个精巧的机械，我的世界更多的是解决问题。但现在，我的面前摆着一个个人才、一个个组织，我要了解人才和组织的特点，将其组合起来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个过程需要文化价值观，需要精神内涵去黏合或者润滑，有时候物理方式还不行，需要催化剂去产生化学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