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平民》周刊有关问题的考证

王海勇

《平民》周刊是山西最早的无产阶级革命报纸，是山西第一个团组织——太原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机关报，这在山西报史界、党史界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因为《平民》周刊创刊的时间太早，出版的时间又不长，加之发行量不大，几乎见不到有实物留存于世，所以，不管是报史界还是党史界，对《平民》周刊的历史记述并不多，甚至不同的史书还出现了相互矛盾的记述，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其创刊、停刊的时间。因笔者收藏研究山西出版的报纸多年，现对《平民》周刊的有关问题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供有关专家学者参考。

一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使中国人民终于找到了革命的真理。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1919年，北京爆发了“五四”青年学生爱国运动，揭开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序幕。这场伟大的运动震动了全中国，尤其在思想界开创了一个新纪元，也使太原地区的政治气氛大大活跃起来，特别是在进步青年中逐步形成了一种新的革命思想潮流。

1920年春夏之交，在我省最早的中共党员、山西党团组织创始人高君宇的主持下，在山西省立一中成立了由省立一中的王振翼、贺昌、李毓棠等进步青年学生组成的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青年团小组。为了更有组织、有系统地学习、研究和宣传马列主义，传播新思想、新文化，唤醒山西民众，在高君宇的指导帮助下，他们创办了4开4版的铅印報《平民》周刊，先由王振翼后由贺昌担任主编。

对于《平民》周刊创刊和停刊的时间，现在所见不管是报史界还是党史界的史料绝大多数认为是创刊于1919年8月，停刊于1922年5月。因一直没有见到其创刊号和停刊号，所以大多资料认定的依据是1923年11月1日《平民》复刊号上复刊宣言中的一段话：“五四运动给与中国的最大影响，就是在思想界开了一个新纪元，尤显著的是青年们从奋斗中得了一种新的觉悟，认识现下他们有一迫切的任务，这种任务就是去唤醒民众，离了这种努力，中国之得救将不可能。在这样的觉悟之下，同人等因于‘五四之后三月，在太原刊行《平民》周刊至去年五月共出报至七十八期，因‘用民政治之下人民无权享受约法上的自由，时遭当道的停邮待遇，国人等又多离晋他往，本刊至此，处境困难之极，不得已而只好停刊了。”

其中“因于‘五四之后三月，在太原刊行《平民》周刊至去年五月共出报至七十八期”即大多数资料上认为的《平民》周刊创刊和停刊的依据。

一份报纸的创刊停刊时间，对于党史来说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内容，因为党史侧重研究的是“历史的报纸”，也就是说，这份报纸曾在党的历史上起到过什么样的作用。但对于报史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内容，因为报史侧重研究的是“报纸的历史”，也就是这份报纸的出版过程及发展历史。所以，对于《平民》周刊创刊和停刊时间的考订，在此需多说几句。

二

现将我本人收藏的出版于民国10年（1921年）3月20日的第32期《平民》周刊详细介绍如下：

该报铅印4开4版，版页的排列与现在的报纸不同，其第一、二版在同一面，三、四版在同一面。报头位于一版的右上方，隶书体的报名“平民”两个字占了报头上一半的位置，下一半位置的内容从上到下依次是“每星期日出版”“价目：每期铜元二枚，全年大洋七角，外埠另加邮费半分”“第三十二期”，报头的两侧从右至左依次是“中华邮政特许挂号认为新闻纸类”“总代派处：太原桥头街振新派报社”。报眉的中间是印刷体“平民周刊”4个字，报眉右边为出版日期：中华民国十年三月二十号，报眉左边为：第一页。这一期报纸的主要内容是“克鲁泡特金纪念号”，而且头版的一则本刊紧要启事中还提到：“这期出克鲁泡特金先生纪念号，存稿尚多，下期仍继续出刊一次。”克鲁泡特金是俄国革命家和地理学家，“无政府共产主义”的创始人，当时深受追求崇高社会理想人们的敬佩，恰于该年的2月8日去世。这期纪念号只有两篇文章，但却占了几乎4个整版。一篇是署名“空三女士”的《克鲁泡特金先生传略》，另一篇是“M、U”翻译的《克鲁泡特金的教育论》。这期报纸一、二版和三、四版的中缝刊登的是介绍新文化出版的广告，有《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新潮月刊》《新妇女半月刊》《改造月刊》《新教育月刊》《华侨商报》《华潮半月刊》《黑潮月刊》《平民教育》《中华教育界月刊》等。由此可以看出，《平民》周刊在成为团的机关报之前，重点还是以宣传新思想、新文化为主。

出版于民国10年（1921年）3月20日的第32期《平民》周刊

如果从这份唯一的实物报期数往前推的话，创刊的时间当在1920年8月15日，这与其他史料中所认为的1919年8月差了整整一年。我们再从这份实物报期数往后推到停刊时的第78期，正常应该出版到1922年2月5日，而不是5月停刊。

我们两相做个比较。从上述对该期报纸情况的介绍中，已知它是经过当局批准出版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该报前期又是以唤醒民众，介绍新思想、新文化为主。因而当局不可能断断续续从1919年8月至1921年3月20日干扰一年多时间，导致50多期不能正常出版。而该报在后期成为团的机关报后，“因‘用民政治之下人民无权享受约法上的自由，时遭当道的停邮待遇，国人等又多离晋他往，本刊至此，处境困难之极，不得已而只好停刊了”。如果从1921年3月20日正常出报至1922年5月应该是90期左右。也就是说，在当局的经常干扰下一年多的时间才少出了10多期。而前者在一年7个月的时间内，还不怎么受当局干扰的情况下却少出了50多期，这恐怕就不合乎情理了。所以，笔者认为《平民》周刊复刊宣言中所说的“‘五四之后三月”，应该指的是1920年的五四之后三月，也即1920年8月比较符合实际。

我们再从《平民》周刊的报名来分析。该报为什么起名叫《平民》？这是与其指导者高君宇有直接关系的。高君宇在五四运动以后，为了进一步唤醒民众，于1919年10月在北平加入了邓中夏主持的平民教育讲演团，并很快成为该团的主要骨干和领导，他和邓中夏等人一起，先在城市组织讲演，后又组织力量深入农村、工厂讲演。而此时在北京和天津，分别于当年10月10日和11月1日出版了4开4版的《平民教育》周刊和《平民》杂志半月刊，意在唤醒和教育民众。正因为有上述情况的存在，高君宇在指导太原的进步青年创办旨在唤醒山西民众的报纸时，自然而然将其定名为“平民”。

那么到这里问题又来了。如果《平民》周刊创刊于1919年8月的话，难道太原的平民教育活动要比思想更活跃的北京还早吗？是全国最早的吗？而且，高君宇从事平民教育活动还在《平民》周刊创刊之后？显然，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因此，如说高君宇在1920年8月指导王振翼等创办《平民》周刊，条件要更充分更合理些。

说到停刊时间，我们将“至去年五月共出报至七十八期”理解成1922年5月前停刊要更貼切些。因为在1922年5月1日，太原社会主义青年团曾出版了一期4开4版的《五一特刊》。在特刊《本团成立一周年纪念小史》一文中，有这样一句话：“这个组织没有发行什么刊物，这个特刊是临时性的。”这说明《平民》周刊在5月1日前已经停刊了。

综上所述，根据现有实物和当时情况分析，笔者认为《平民》周刊于1920年8月创刊符合实际。

1923年11月1日《平民》周刊又在北平复刊，复刊后的《平民》已不再是周刊，而改为半月刊，还为铅印4开4版，由高君宇亲自主编，期号续前，复刊号为79期，报纸通过铁路工人秘密运送到太原发行。据史料记载，1924年4月《平民》半月刊因故正式停刊，即《平民》复刊后又出版了12期。

三

《平民》周刊不仅是山西最早的无产阶级革命报纸，而且，笔者还认为其更具有全国绝无仅有的特别性。

1921年5月1日，山西第一个团组织——太原社会主义青年团支部正式成立后，太原也成了继上海、北京之后较早建立团组织的地方。5月15日，在太原社会主义青年团召开的第二次会议上，决定将《平民》周刊作为团的机关报。

《平民》周刊抱定“为人民奋斗”的宗旨，立志“不断以山西实况报告世人，代人民呼号，且不断将世界思潮输入娘子关内，供给晋民以奋斗有效的径途”。特别是在成为团的机关报后，它更是把大力宣传马列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主张、揭露阎锡山的反动统治、鼓舞人民群众的革命斗志作为一项重要任务。它犹如革命的火种，引领一批青年走上了信仰马列主义、追求共产主义的道路，为山西社会主义青年团及地方共产党组织的建立做了思想上、舆论上和组织上的准备。正如彭真1990年回忆山西建党初期的思想准备时说：“我是1922年到太原上学的，那时《平民》周刊已经不出版了。好多人对我说《平民》周刊怎么样怎么样好。对这个刊物的作用后来宣传不够。”

从1921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太原就有了我党领导下的革命活动，并且在日益发展着。当时，这些活动主要是通过社会主义青年团来进行的，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1924年5月山西第一个党的组织——中国共产党太原支部的成立。这个情况在1923年7月15日出版的团中央机关报《先驱》第23号上发表的署名光亮的文章里完全可以得到证实：“没有共产党支部的地方（例如成都、太原、郑州、重庆），本团的地方团事实上不能不担任共产党应有的工作，并有的还须以共产党的工作为主。” 从这个意义上讲，既然团组织起到了党组织的作用，那么其机关报也就起到了党组织机关报的作用。所以，可以说《平民》周刊是中共山西地方组织创办得最早的党的机关报。

而且，经查阅相关报刊史料，上述《先驱》报中提到的没有共产党支部的郑州、重庆两地的团组织，在那个时期就没有创办过机关报。成都团地委倒是出版有《甲子日刊》机关报，但其创刊的时间却在1924年2月8日。不仅如此，就连史料上查到的中共最早的机关报《广东群报》（原为广东共产主义小组成员主办，中国共产党广东地方组织成立后成为中共广东支部机关报），其创刊时间是1920年10月，也比《平民》周刊晚两个月。

因此，《平民》周刊不仅是中共山西地方组织创办得最早的党的机关报，也是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党的机关报，也可以说是中国共产党创办的第一份机关报。《平民》周刊的这种特别性，在中共报业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是《平民》周刊应有的历史地位，也是中共山西党组织的光荣和骄傲！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我所收藏的《平民》周刊这份具有特别性的中共创办的第一份机关报正好出版于1921年，成了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有力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