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芬
(桂林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社会性别是将性别概念放置到社会框架,将男性与女性的自然人与社会结合后,会对其展开性别身份在外表、行为、角色等各个方面的社会期待和社会规范的约束。社会性别的结构与社会性别群体之间的地位差异有关,多由具有优势地位的性别群体主导。占据主导地位的性别群体会在通过一系列的社会行为压迫、控制其他性别群体从而保证自己的统治。男性群体在全球范围内的大多数社会性别结构中都把握着主导权利,在展开社会性生存时也会有意无意地借助各种活动对“弱势”的女性群体进行打压,从现实出发并反映现实的文学作品也会同样如此地表达出具有歧视性的意识与倾向。
渴求平等与自由权利的女性不仅将斗争付之到了对教育、文化和工作等机会的现实运动中,也在文学领域内进行不断的争取,形成了从女性视角出发为女性发声、表达情感、信仰、理念等内容的女性文学。学者伊莱恩·肖沃尔特将女性文学的发展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模仿统治性别群体的内化阶段、反对外部要求争取自治权的抗争阶段以及女性自我意识觉醒与成长的自赋阶段。女性文学以开放、发展、批判的态度关注女性价值、女性命运、女性情感、女性生活,一般认为在现有认识与经验基础上进行思辨性讨论与思考后得出的女性意识是女性文学的核心。
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在认同女性性别的前提下具备对已有社会性别制度与文化所规定的期待或者规范进行思考、辩证、选择、批判权利。女性意识在女性文学的不断丰富与发展的过程中逐步扩大影响,并且在社会范围内进一步唤起自我意识的觉醒,缓解社会中性别不平等的情况。进入现代社会以来,女性文学除了在小说、诗歌等作品发力以外,也借助电影作品进行女性意识的建构与传播。女性意识对性别平等的追求与我国社会主义价值观念中的“平等”思想十分契合,现代法律中每一位社会人都有着自由与平等的权利,不以性别为转移,并且有着不断实现实质性平等的社会价值取向。国产的主旋律电影在积极展现与发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同时,也积极构建与传播女性意识,并且主旋律电影的题材丰富而广泛,不论是宏大的历史革命题材还是简单的生活性题材,只要符合社会发展的价值观念、能够传播人性真善美的都属于主旋律电影。这无疑为女性意识在社会的推动与发展提供了极为有利的传播渠道与实现可能。对此,本文将以主旋律电影与女性意识为研究对象,分析女性意识如何在主旋律电影中进行建构及传播。
解构一词源于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的“deconstruction”,意味对现实中已经存在的事物进行拆解,揭示其意义内涵,后有其他学者对其进行补充与发展。在欧陆哲学与文学批评中,学者德里达从语言观念出发,为解构赋予了“消除”与“问题化”的内涵,并且对传统的形而上学的西方哲学思维逻辑进行反思与批判,他将解构作为阅读西方哲学的方法,后成为一种哲学批判学派常常使用的方法。每一次对已有内容、认知、习惯、思维逻辑等的解构都是一种对原有结构的分裂与剖析,但是每一次的解构都不仅是“破”,还会在拆解的基础上,构建出新的解构,建立一种解构方立场的新结构。后也有学者将解构的方法与结构主义的思想归入后现代主义的范畴,研究进入现代化发展阶段的社会中利益结果导向对人的主体性、感官认识、思维方式等的剥夺,展开了激烈的批判与解构。
解构方法与解构主义在发展过程中遭受到了一定的非议与批判,尤其是学术界与大众刊物。部分学界研究学者们认为解构主义对已有理论、认知、思维等内容进行基本性结构重建极具虚无主义的特征,并且在解构之后重新构建的解构是一种对事物本原的寄生,不具备创造性;而在大众刊物中,解构被认为是学术研究中完全脱离与现实,被描绘为不具备理论的实践与现实性意义的存在。但是也有许多学者对其持有较为乐观的态度和积极的认识,许多文学家在进行文学作品的创作之时也会融入解构主义思想,借助解构的手法对社会固有的解构、意识形态、审美观念、意识内容进行颠覆式的创新,挖掘出新的艺术价值。并且在此基础上,对文化工业的思想禁锢倾向进行反思与批判,从而挖掘出具有深度意义的社会思想价值。
在电影中,解构被经常性地用作对现实的批判,解构已有规范重新树立新的范式,并借助电影的传播将这种思想与态度传递到更为宽广的社会范围。男性在社会性别结构中所处的优势地位在传统电影领域中也是如此,以男性为先的思想与原则被贯彻到了传统电影的方方面面,电影世界中的运行规则、道德规范、逻辑思考、审美标准等内容都由男性来定义,包括对于同为社会公民的女性的刻画。男性群体从男性立场出发,在电影中塑造一个个符合男性审美与要求的女性形象与角色,女性很少能够获得自我展现的机会,更多被动地面对“他塑”而无力反抗。从符号学的理论来看电影中有关于女性的塑造,“描绘女性各方面的内容是一种有意识形态构成系统的内涵化,而这一个系统是由父权所构建的”,电影中的女性符号是由符合男性标准的父权制意识形态塑造产品。
在主旋律电影中,渴望把握自我定义权利、展现女性能力与魅力的女性意识对父权制意识形态下“他塑”女性形象与角色的行为持强烈的批判态度,她们意识到电影中所呈现的女性形象多是被“凝视”的对象、男性审美的强制约束,甚至是长时间受男性性别文化影响下的女性投射。对此,女性意识借助解构方法对此进行反抗、分解、剖析与重构,摆脱“他者”视域的控制,重新把握对形象与角色的“自我主体”权利。在形象与角色上拒绝男性的定义,将男性的审美认知、父权制意识形态下的女性特征打破,重新刻画能够充分展现女性意识的形象与角色。
从“十七年”时期的主旋律电影开始,女性意识对“他塑”形象与角色的解构便开始了。电影中符合男性“凝视”对象标准与审美偏好的长相美艳、温柔贤淑、柔弱无力的女性形象,作为男性角色附庸的母亲、妻子、女儿、情人等角色,在电影的叙事发展中具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塑造男性角色形象的性别工具。电影中,女性意识表达也会借这一类女性角色来解构父权意识形态下女性存在的意义,安排遭受折磨、凌辱、牺牲等具有否定性的情节,批判男性将女性作为装饰品的贬低与物化倾向,强调女性在这个叙事中个性与精神被近乎彻底的抹杀。与此同时塑造能够代表女性意识的女性人物形象进行对比,如阿庆嫂、李铁梅、吴琼花、符红莲等人物,她们与男性一起参与到重大的革命历史事件中,并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这一过程中她们勇敢机智、沉着冷静、不畏强权还拥有敢于为革命事业牺牲的伟大意志。以否定“他塑”女性形象与角色存在意义与具有女性意识的人物形象的强调中,完成电影整体意义上的解构,实现在主旋律电影中重构女性性别形象、展现女性意识的目的。
从社会学意义上来看,人格指的是自然人在融入社会的过程中对社会上的人、事、物等对象所持有的内部倾向和心理特征,或者可以说是社会人性格气质、能力素养、兴趣偏好、需求动机、价值观念、思考逻辑等方面的抽象内容的整合,这种整合并不是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或者特殊场景下所表现出来的具有共同性的特质,而是在长期的社会化过程中,受到综合影响复合成的具有长期持续性、连贯发展性、独特个人性与社会实践性的自我特征。由此可见,在形成人格之时的社会环境是具有开放性、多样性与交叉性的非真空环境,而是与社会环境联系紧密,个体所处的自然环境、家庭环境、文化环境、社会环境等存在的差异最终所形成的人格也具有着差异性。
由于人格的持续性与稳定性特征,在某些国家或地区会通过控制社会文化环境有意识地培养社会公众相似的人格特征,像水泥筑塑一般将人们“嵌入”社会文化环境中,并用作新一批公众的人格培养,这样一来形成了一个人格培养的循环不断的为社会主导性群体的统治目标和利益而服务。由社会性别现象与实践为基础所形成的文化中也有统治与被统治的地位关系,一般的国家与地区中多是男性群体作为社会性别文化中的主导,拥有着一系列对女性的塑造、压迫和控制权,有的甚至会将女性视为可物化处理的对象,在凝视过程中不断满足性幻想和控制的欲望。为了稳固男性的优势社会性别地位和主导权,他们会将人格培养作为实现目的的手段之一,不断地向社会输出女性是次于男性的“第二性”地位认知、男性的附属性存在价值、被统治与操控的合理性,塑造对男性极为有利的社会文化环境,女性群体长时间生活在这种具有歧视性和贬低性的社会文化环境中被迫形成依附于男性存在的非独立性人格。
作为构成社会文化的重要部分,电影被经常性地用作男性塑造女性群体非独立性人格的文化工具,将女性的思想束缚在对男性的敬佩、仰慕、关爱、责任之上,少有对自己的未来发展、人生价值、梦想目标等个体内容的考虑。这种贬低和抹杀社会女性群体的独立人格特性的行为,对女性意识的发展而言无疑是重大打击。独立是女性文学中展现女性意识的标志,也是基础性的要求,真正女性意识中的女性群体需要有自我认知的独立人格。独立人格要求个体能够不依赖任何社会外在精神权威,不依靠援助性和施舍性的政治力量,也不依附于某一群体的物质支持,而是能够具有对社会价值、意识信念、真理追求的独立判断能力、自主能力与执行能力。
女性意识在电影作品中建构和传播,独立人格的塑造与展现成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将觉醒的女性意识中对独立人格的追求融入电影人物塑造、情节安排与叙事构架之中,在极具戏剧性的情节下展现电影作品对女性意识的凸显与渲染。主旋律电影在进行创作之时,非常重视个人、环境与时代的关系,期望在差异化的社会时代背景中呈现出极具魅力的人性情感与人格特征。对女性群体展开刻画时也同样如此,关注女性群体诉求、情感与价值,毫不吝啬笔墨地呈现出一个个具有独立人格的鲜活女性人物形象与精神形象。
电影《金陵十三钗》以1937年南京被日军攻陷后为时代社会背景,南京整座城市都陷入了被日军屠杀与抢夺的阴影。在一个暂时安全的教堂中,一群妓女、一群女学生、一群残兵和一个美国入殓师为躲避战乱聚到了一起。教堂外飞机轰鸣声、炸弹爆炸声、子弹出膛声、哀号痛哭声时时刻刻提醒着教堂内的人们死亡威胁一直都在而且并未走远。教堂内却因为一群妓女的到来,没有了死亡来临前压抑的沉默,反倒是欢声笑语一片。秦淮小调语调软糯,歌声悠扬,琵琶声声,清雅空灵,妓女们好似不知道外面危险将至,她们始终浓妆艳抹,发型精致,旗袍加身,拿捏着妖艳谄媚的妓女腔调。从电影为其设置的身份背景与外表形象来看,她们毫无疑问是父权意识形态之下男性群体的肉体附庸,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是为男性提供形象装饰与性欲遐想。
透过身份与外表,电影在进行人格刻画与塑造之上,呈现的却是极具独立人格特征的人物形象。委身为妓女的她们有着各自的苦衷,明白妓女身份的不堪,也清楚美好未来的渺茫,卖笑卖身给男人的同时又对男人极度不齿,认为将自己寄托给男人是最无用的表现,无论是与残兵还是和美国男人相处,嬉笑声中都带着冷漠。女学生们在危难时刻保住了她们,在女学生面临被迫赴日本人庆功宴遭受凌辱时,她们决定站出来替女学生们赴这一场注定是悲剧的宴席。她们与其他非独立性女性角色不同,不愿向男性求助或祈求获得庇护,或者甘愿被男性凌辱和压迫,而是选择摆脱男性的束缚,与男权抗争,承担作为中国人的民族责任。妓女身份与女性独立性人格的强烈反差对比,更加凸显出女性人物形象所具有的自主性与能动力,使人物所蕴含的女性意识更加具有感染力,以及在现实社会中传播致效的可能性。
西方学者在进行文化研究时会经常使用到“身份认同”的学术概念,主要指的是个体认识、理解、描述与认可作用于主体自身。在一般意义上,身份认同概念多侧重于社会群体对社会群体个体的文化认同行为。主要由主体性质、社会文化、发展未来等多方面组成。身份认同的概念起源于在西方社会不断发展走入现代化社会之后现代性的内在矛盾,各种工业技术、科学技术将人类社会从农业文明带到了工业文明,社会的主要思想也从“一切是神的旨意”到“一切是人的努力”,如学者尼采所说的那般,当社会“杀死上帝”后人们可能获得了“人成为上帝”的机会,人类挣脱生产力的束缚成为物质世界的主宰,但是“杀死上帝”出现的精神缺口是人们无法填补的,现代性在允诺人性个体价值的同时又将人类推向了极端个人的物质与欲望陷阱,导致了现代性的个人主义。将自我与社会完全剥离联系,所追求的利益与权利也是孤立于公共与集体之外的存在,过分强调个体而忽略人类或者群体的共同性,从而可能导致群体或者社会的整合失败。
在此背景之下,所有社会的构成部分都期待在身份认同后得到整合社会的存续性发展支持,维护整体性的利益。女性群体在社会发展过程中,面临着来自社会性别文化中掌权男性的文化身份围剿,男性通过各种形式将女性的性别特征与个体脱离,个体意义与群体脱离,价值与意义与自身脱离,从而实现各个部分都被肢解后的女性不得不依赖于男性而存在,由男性定义和控制。女性自我意识觉醒后的女性意识思想对此持完全批判和否定的态度,积极倡导女性认同自己性别,从被具有强势的男性文化的统治下挣脱,选择相对弱势的女性文化完成身份选择和身份认同。当然,在重新进行性别身份认同的过程中会经历原身份撕裂、剥离和转换在精神与思想层面上的磨难与痛苦,但却是女性意识构建的必经之路。
女性意识借助电影的形式,将对女性性别身份认同的呼吁、构建的女性意识传递到社会中,唤醒社会上的女性对女性性别的身份认同,以强烈的认同感与凝聚力将女性群体放置到与男性群体相同的社会地位中。由科学的价值观念与人文思想支撑的主旋律电影,对于各类群体的正常诉求、社会和谐发展的需求都会予以关注,并且推动其意识在社会上的广泛传播,对女性群体性别身份认同的诉求也同样给予大力支持。
主旋律电影在唤起女性性别身份认同时,尝试了多种方法,最为常见的有以下三种:第一种是完成女性的正确定位,将女性在地位网络中的角色从“第二性”中摆脱,放置到与男性齐平的第一性。不再是家庭、社会的附属性角色,而是拥有决策权、控制权、主导权的社会角色,同男性一般也可以是革命战士、先进群众、科学家、政治家、职场精英,在出色地扮演好社会角色的同时还能优秀地兼顾家庭,她们是社会进步历史发展的见证者、参与者与建构者。第二种是焕发女性的价值感,在电影中通过戏剧性的情节安排与细腻的情感渲染,将女性的社会价值、历史价值与个体价值充分展现出来,比如,歌颂其对社会的贡献,认可女性的正确抉择以及展现女性充满希望的未来。第三种是稳定角色形态,借角色的稳定性和安逸感带领女性群体直面本身性别所具有的生理与心理特征,打造能够让女性在舒适状态下展示的魅力空间,以多元的美丽标准作为呈现女性的基本基调。由此唤起女性归属感、使命感、责任感与认同感,增强女性性别身份的认同。在电影走进观众的传播中,强化女性意识的地位与权利,获得更深层次的认可。
现代化社会不仅对于生产水平、物质条件、社会体制等领域设置了标准,对社会文化也有科学要求,社会文化中的性别文化也成为现代化建设的重点部分,以平等、自由的科学文化基调取代原有守旧、落后的性别文化。这需要女性能够在社会公共领域、文艺作品、信息传播中得到充分的肯定与女性意识表达。目前来看,宣传自由、平等思想的主旋律电影在推动社会发展科学性别文化方面有所成效,也肯定了女性意识能够通过电影的形式进行构建与传播,能够借此维护女性群体的利益并促进社会现代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