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舞蹈《茉莉芬芳》小议

褚 曙

（安徽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2020 年10 月16 日，由中国文联、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办的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古典舞专场评奖在河南洛阳举行，当晚共有16 部作品于此争相绽放。由东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舞蹈系主任谢飞副教授创作，上海戏剧学院舞蹈系表演的舞蹈作品《茉莉芬芳》，以总分96.98 的成绩，排在第四名。

《茉莉花》在中国家喻户晓，它几乎成为中国音乐传统文化的一个标志。《茉莉花》是以比拟的手法创作的，歌词中唱的是花，实则是将内心的情感寄托于茉莉花，用小调的音乐去表达曲折、委婉、比较隐晦的情感，让人们留下深刻印象。《茉莉芬芳》以茉莉花为情感的寄托，通过民歌《茉莉花》的婉约小调，将细腻的情感抒发得淋漓尽致。

“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志同者志趣相投、情谊相伴，道合者理想相系、信念相契。一群有理想有抱负的五四青年，热血沸腾，他们志同道合，以梦为马，在此集聚，共同掀起了一场毫不妥协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热潮。《茉莉芬芳》以一捧茉莉花为“五四精神”的寄托，紧握于手心又被高高举起，并在青年学生们的心中一直延续传递。“五四精神”永垂不朽，就如同《茉莉花》的歌词一般，“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它将随着茉莉花的芳香，传得更远更广。

一、开篇点题、茉莉芬芳

伴随着熟悉轻快而悠扬的音乐，舞台中间一名女学生手捧茉莉花，茉莉花置于胸口，她面带憧憬的笑容，一步一步笃定地向前走，她的每一步都充斥着期待与希望，心底那熔岩般滚烫的热情随时都有可能迸发而出。随即，一群青年男女学生一个个地从舞台两侧涌上来，他们双臂张开，同样满怀期待、翘首以盼，不断地向前走、不断地向前走……他们时而做出拥抱的手势，时而将那一束茉莉花传递，茉莉花传递到哪里，他们的眼神就集中在哪里，那象征着五四精神的茉莉花就如同他们心中的激情一般芬芳而又有力绽放，舒缓的动作却包容着大大的能量，旋转、滚地等高低起伏的动作一气呵成，长扬舒展的手臂不断挥舞着，每个人都如肩负使命一般，不惧前行。

二、气韵结合、张扬情感

该作品的动作主要以中国古典舞的语汇形式以及身法韵律为基础，动作之间的自然转换也随着气息的变化而无缝衔接。形神兼备、身心互融、内外统一的中国古典舞表现力极强，既能含蓄委婉又能刚劲富有张力，为了迎合作品的主题，整体的动作风格虽是建立在中国古典舞的体系之上，但又有很大突破，并非仅局限于传统的古典舞形式。对于舞蹈的整体动作来说，大多是立足于中国古典舞所做的一些身韵化的动作，但其中不乏一些生活性的动作形式出现，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古典舞的色彩，不得不承认这类动作的确是极富张力的。

编导有选择性地将一些相同的动作语汇于整个舞蹈中多次出现，且由于情绪的不同，演员们对于动作的质感和节奏的处理也是截然不同的，这样仅从动作上就能形成强烈鲜明的情绪对比，有利于情绪的递进与变化发展，创造性地塑造了具有时代感的五四青年学生形象。如一共出现了三次的迈步横移的动作，这个动作三次出现的立意都是不同的，每一次的出现都是情感的迸发。第一次是在舞蹈的引子部分，这里他们的双手呈自然打开的状态，快速出脚回脚，仿佛迎接希望般，意气风发；第二次是在发展部分，这里的动作大都舒展缓慢，情绪也是欢快轻松的，这次是部分男生轻快地移动双脚，面带笑容，观望着那束洁白芬芳的茉莉花；第三次是在高潮部分，青年男女们紧握双手，步伐坚定而又沉重，与之相配合的是大家脸上凝重的表情，代表着他们维护五四之花的坚定立场以及毅然反抗到底的决心。

还有一段动作令人印象深刻，是在高潮部分的双人舞，前面一横排人匍匐在地，如同奋斗于前线倒地的战士，后面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依然将茉莉花高捧于手心，一个人支撑不住了，另一个人或帮扶他的手臂，或接过茉莉花，人可以倒下但茉莉花始终被高举着，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不管怎样，要将茉莉的芬芳传递下去，大家奋力维护的，正是心中矢志不渝的理想与信仰。

三、调度有序、跨越时空

从舞台的整体调度来看，主要是对横线、曲线（圆线、蛇形线）、斜线等的综合运用。例如在舞蹈的发展部分，学生们聚集在一起，望向远方，随即队形散开，变成一条长长蜿蜒着的“人桥”，中间断开部分，一个女生手拿茉莉花，拼尽全力传递给对面的人，这里既可以理解为学生们反抗到底的坚定决心一直传递，也可理解为他们一手握住了象征着“五四精神”的茉莉花，立下不朽的誓言，一手又穿越时空伸向新时代阳光下的我们，代代相牵。

高潮部分的调度安排也别具匠心。如：学生们在舞台中间来回穿梭，如同游行一般，这里主要是以两个横排为基础的调度，为了表现出青年学生们面临镇压依然不屈服、不妥协的反抗精神；还有一处是学生们集结成了三个阵列，相互拉扯着，在舞台上旋转，不断地有节奏地低头抬头，内心更是挣扎着、呐喊着。这些对于舞台空间运动线的精心布置，使作品的整体效果不断流动而又不失澎湃激情，很容易将观众带入到当时的情境中去，给人以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结尾所有人定格在一横排上，相对于一般的作品来说，这个处理的确与众不同。首先，横线安排在舞台最前方能给观众形成一个较大的视觉冲击力，将横线运用于结尾的大造型处，其整体性真的就不如常用的集中性造型吗？男生们将茉莉花置于胸口，女生们将茉莉花置于耳旁，用横线将五四精神串联，这里无疑是对青年学生心中那五四激情的再次强调，“头可断，血可流，祖国寸土不能丢”。他们将手再次伸向新时代的我们，爱国热血代代相传，五四精神永垂不朽！

四、以情系舞、舞乐交融

整个作品以情贯穿，强调了五四青年的爱国热枕以及不折不挠的反抗精神，高昂的情绪之所以能一直延续，与音乐的起伏不定是有很大关系的。音乐主题旋律用的是交响乐版的《茉莉花》，大致是ABA 的三段体模式。《茉莉花》本身就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民歌，曲调动听悠扬婉转，而交响乐版的《茉莉花》的主旋律主要是由小提琴、大提琴等管弦乐器演奏而成，乐声的委婉中带着刚劲，细腻中饱含激情，飘动中又蕴含着坚定。

舞蹈以熟悉的《茉莉花》旋律为开头，单簧管独奏的乐声响亮又悠长，青年学生们意气风发，青春的热血挥洒在这片华夏大地，不由得联想起毛主席的那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紧接着音乐又开始悠扬婉转起来，学生们面带笑容随着音乐轻快舞动，高举的茉莉花如他们的理想一般，在手中传递。突然场上沉寂下来，音乐开始变奏，铜管乐（小号、长号、大号）、弦乐组、打击乐组的完美配合，演绎了一段振奋人心的进击变奏曲，音乐前面比较激烈的部分主要是由小号演奏的，雄壮有力的声音则是长号发出的，在整个伴奏中起着强调音头、加强或改变重音的作用，而大号主要是对整体音乐的节奏做了一定的影响，小军鼓始终贯穿其中，对音乐做了鼓点的处理。这段音乐的风格是非常有张力的，使人听着就有种想去浴血奋战的感觉。当然，此时的舞蹈也做了相应的调度和处理，青年学生们仿佛聚众游行般穿插在舞台之中，激烈斗争着。接着，音乐又变得抒情悠长起来，熟悉的茉莉花旋律再次响起之时，象征着“五四精神”的茉莉花又一次被高捧于手心，音乐也变得越发有力度，直到每个人都手捧茉莉花，他们胜利了！

道具的运用也是点睛之处。编导巧妙利用道具茉莉花，一是与舞蹈的主题《茉莉芬芳》相呼应；二是茉莉花代表青年学生心中之理想、代表五四精神，尤其是舞蹈的前大半部分都只出现了一束茉莉花，而在结局部分每人转身蹲下时手上都捧着茉莉花，这个安排是非常出其不意的。

五、结语

这个作品最精辟的地方在于，编导将青年学生们不屈不挠的爱国精神与刚柔并济的中国古典舞身韵融为一体，再配上生活化的动作来更好地升华释放情感，如此使得在整个舞台空间中，你总能找到那股跨越时空的刚劲力量，五四精神仿佛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牵住我们，血脉相连、薪火相传。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冯双白先生在评论舞蹈《茉莉芬芳》时说：“我特别喜欢《茉莉芬芳》，从服装上给我的感觉就是五四青年的时代风貌，这是一个跟现代、当代生活贴近的作品。其中两个人不停地高高举起茉莉花，那一瞬间我被感动到了，茉莉花本身是柔弱的，但在这个作品里，它变成了一种心中理想，贯穿了激情。编舞也非常到位，我特别注意到这个作品不简单，在于将中国古典舞身韵的动律化为表现五四青年的现当代题材上，塑造了满怀激情、满怀理想的艺术形象，语言和形象之间的确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结合。”

而对于《茉莉芬芳》的舞蹈编导谢飞来说，舞蹈叙事是其所长，尤其是题材与主题的选择上尤为开阔，或重返历史纵深，或直面严峻现实，或思索文化赓续与生命循环，常以舞蹈的“时空交错结构”来架构作品，多样人物视角交替，多条叙事线索交织，多重时空情景交叠，这与复杂的历史与人性、丰富的生活与内心更加应合。综上所述，《茉莉芬芳》不管是从选题还是作品发展脉络上，都重返历史的纵深，将舞台整体架构于五四运动这个由青年学生发起的爱国运动之上，激情澎湃，振奋人心。编导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带领我们穿过历史的长河，仿佛切身体验于其中。

注释：

①张鑫.浅谈几首不同地域的《茉莉花》[D].上海音乐学院，2020.

②出自孔子《论语·卫灵公》。

③歌词出自民歌《茉莉花》。

④出自抗日烈士林金龙遗书。

⑤出自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⑥隆荫培，徐尔充.舞蹈艺术概论(修订版)[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9：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