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春 刘美淇
(湖南工业大学电影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7)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记忆。成立于1938年的延安电影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个专业电影机构。虽然电影团存在的时间不长,却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些在艰苦环境中缔造人民革命事业和人民电影事业的先辈,那些反映军民抗战业绩和政治经济文化建设成就的影像,都成为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丰功伟绩的真实档案。当前,我国电影市场稳居世界首位,电影工业体系不断完善,国产精品电影层出不穷,新生代导演成为票房主力,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然存在,甚至有些问题还特别突出。站在百年建党和伟大复兴进程的场域中,回望延安电影团及其历史贡献,进而探讨电影团的当代价值,是一件富有价值的事情。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大众文化的蓬勃发展,国产电影探索商业价值的步伐加快。一些裹挟着流量数据的影业,陷入只求经济效益、不顾社会效益的怪圈,同质化、类型化、内卷化、庸俗化现象严重。甚至在粉丝电影、网络电影的大浪潮中,大量娱乐片、青春片、喜剧片“你方唱罢我登场”。《小时代》《栀子花开》《祖宗十九代》等一些电影,无病呻吟,哗众取宠,格调不高,人文精神缺失,现实观照不足,社会责任无从谈起。一部优秀电影的灵魂是其精神价值的主题表达。不管是什么时候,对电影制作者来说,“内容为王依然是电影竞争的关键,也是电影产业长期发展的手段”。因此,电影作为大众娱乐媒介,我们有必要重提延安电影团的革命立场和纪实美学,为当下电影产业的宣传站位和持续发展提供思路导引。
延安电影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总政治部设立的摄制新闻纪录片和新闻照片的机构,政治立场、革命主张不言而喻。延安电影团成立后,团成员以极大的工作热情,拍摄了一系列反映延安生活及战斗场景的影像,诸如《延安与八路军》《南泥湾》等宣传教育片,《白求恩大夫》《延安文艺座谈会》等摄影作品。这些影像秉承纪实美学传统,从客观的角度记录时代变迁、展现时代风貌、捕捉感人瞬间,宣传了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拉近了军民之间的距离,扩大了社会影响力;同时,在硝烟弥漫、物资匮乏的战争环境下,延安电影团留下的诸多影像,是我党领导根据地人民艰苦奋斗、奋发有为的重要史料。在回望百年辉煌历程的今天,这些影像对于我们快速了解历史、追溯记忆、以古鉴今,在历史行走的方位中鉴别当代路线,反思潮流偏航,具有重要的意义。
安德烈·巴赞在《摄影影像的本体论》一文中提出,“摄影的美学特征在于它能揭示真实”的美学原理,认为“摄影机镜头摆脱了陈旧偏见,清除了我们的感觉蒙在客体上的精神锈斑”。在此之前,作为《风云儿女》《八百壮士》等影片主将的袁牧之,就一直推崇现实主义创作风格。吴印咸则用手中的摄像机扛起了纪录片的拍摄大旗。延安电影团所倡导的纪实美学,开始不断推动革命时期特别是新中国纪录电影和现实主义电影的发展。“十七年”时期,出现了诸多的现实主义佳作。20世纪80年代,以谢晋、吴天明等为代表的第四代导演,以崇高的信仰和实际的行动,高扬起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大旗。紧接着,第五代导演聚焦民族历史与文化心理,推出了《黄土地》《一个和八个》等现实主义力作。第六代导演则钟情于边缘人物,以长镜头、慢节奏的风格,表现社会大背景下的个体境遇。
新世纪后,纪录影像在保持着记录人民、记录当下传统的同时,开始在影像表达方面不断超越。比如《舌尖上的中国》《我在故宫修文物》《见证》等纪录片,知识性强,趣味性多,烟火味浓,很好地做到了为凡人写志,为岁月而歌;与此同时,重大历史题材、扶贫攻坚题材中的“宏大”寓于“细微”之中,凸显了民族与时代的联系、集体与个体的交融。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身处新时代新境遇,无论是何种题材的电影,我们都要提高站位,坚持“二为”方向、“双百”方针,努力回归记录时代的“主战场”,切实聚焦观照当下的“大本营”。
推动电影工业体系的不断完善,是电影产业做强做大的必由之路。从20世纪末的娱乐片浪潮开始,第五代导演就有过高概念转型的失败,第六代导演也有过个性表达的市场冷清,后来的新生代导演更面临底蕴不足的境况,几代导演的探索暗含的恰是国产电影产业化之路的坎坷。近年来,虽然有《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等影片崭露头角,《战狼Ⅱ》《你好,李焕英》等电影的高票房样板,但电影产业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无高峰的现象仍然存在。这种情况的产生是由制度的不完善、结构的不合理、人才的不充足,以及产业资源的有效性缺失造成的。回过头来看,延安电影团能在困境中守正创新,充分整合资源,培养优秀后备人才,开创人民电影事业的运作模式,其影片制作模式的经验值得当下电影人认真考量和实践。
延安电影团成立时人数极少,还要分为摄影队和放映队,从各地吸收一些人才后,逐渐形成了编导、拍摄、剪辑、洗印与放映的完整流程。作为我国早期电化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延安时期的电化教育,在教育民众、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传播先进文化等方面发挥了电化教育独特的作用。延安电影团成立后,开办了三期摄影训练班,多次开设构图取景、冲洗印刷等电教课程,培养出一批新闻摄影干部和专业性电影人才。抗战胜利后,电影团成员响应中央对全国电影事业的布局;或奔赴东北,组建东北电影制片厂;或留守延安,组建西安电影制片厂,为人民电影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袁牧之奉命组建中央电影事业管理局,领导我国电影生产工作;吴印咸在北京电影学院担任副院长兼摄影系主任,莘莘学子遍布各地,为新时期电影事业的发展注入了活力。由此可见,延安电影团在进行电化教育的同时也对新中国电影产业化做出了积极有益的探索。
在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征程上,如何破解工业化体系建构的困局,如何更有效地整合资源,完善产业链,推出优秀作品,实现中国传播,任重而道远。在国家加快推动文化产业大发展大繁荣的背景下,我们唯有迈开产业创新的步伐,提升制度实践性的效能,努力构建电影工业化新生态,才能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同频共振、相得益彰。当然,人才永远都是电影工业化实现的关键要素。如何围绕党和国家的战略需求,发挥电教事业的优势和特长,加大培养新型专业人才,推动电影人才满足工业化进程所需,值得我们认真探索,付诸行动。对国外先进技术的吸纳,并借此完善国内电影技术体系,也是我们迫切需要做到的。由此可见,推出时代性、民族性和人民性的优秀作品,进而为文化产业添砖加瓦,是电影工业化赋能发展的前进目标。
文以载道,以文化人。延安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的传家宝,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其本质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但在经济社会发展的无限扩容,互联网新媒体的狂飙突进中,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众声喧哗,在一些无底线网络大V的推波助澜下,崇高、伟岸和集体等宏大叙事被无限消减,浮躁、喧哗、浮夸、私录之风盛行,普罗大众往往沉醉其中而“不知今夕何夕”。碎片化时代的影视创作,应当赓续延安精神,重举守正创新风尚,舍弃小众个人追求,努力弘扬民族诗学,呈现时代和大众对电影价值的现实所需、精神所盼。
应该说, 延安电影团是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唯一拥有的独立自主的一支电影力量,因而也是新中国电影的精神之源。战争时期荆棘满途,电影团成员在枪林弹雨中深入前方记录影像,完成《十月革命节》等影片,这是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袁牧之、徐肖冰等人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从抗日战争到民族解放再到义无反顾奔赴全国各地建设电影事业,这是无私奉献的延安精神。当代电影工作者秉承延安传统,不断贡献力量。比如第三代导演的人道主义追求、第四代导演的诗化意识、第五代导演的不断探索、第六代导演的时代境遇写作。这其中,也涌现出更多地为电影而生的艺术家。诸如吴天明始终坚持现实主义创作,从《没有航标的河流》到《百鸟朝凤》,体现的是对社会和人生的长期思考。张艺谋始终探索艺术与商业的结合,近年来完成《一秒钟》《悬崖之上》等佳作;陆川率团队在高海拔的可可西里进行拍摄,展现可可西里的真实面貌(《可可西里》);文牧野的《我不是药神》,更以现实主义视角,凸显出底层人物的“伟岸”。这种坚持和奉献的精神,需要我们不断地继承与发展。
延安精神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电影事业的精神之源。正如延安电影团成员、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老厂长钱筱璋所言,“延安电影团的成立,代表着一个新生的力量,对中国的电影历史是一个划时代的事情”。延安电影团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是对民族性的继承,是带领人民坚决抗争的体现。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做好电影工作是反映民族发展、记录时代变迁的文化保证,是当代电影人的崇高使命和重大责任。传承延安精神的思想引领作用,回归影像真实的艺术品质,打造正能量的电影精品,是电影产业在时代发展中的不懈动力。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无论是传统文艺工作者,还是新的文艺群体,都应当自觉传承延安精神,为电影事业发展增加创造性成就,为国家繁荣开创民族文化活力,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贡献力量。中国电影人只有永葆初心,不断前行,延安精神才能历久弥新,产业化之路才会行稳致远。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是两个一百年的时间交会点,也是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第一年。站在四通八达的时空维度里,在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的赶考之路上,我们要深刻认识到中国电影事业当前是困境与出路同在,机遇与挑战并存。延安电影团作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电影事业的第一个电影机构,是指导当代电影事业继续前进的航向标,是我国现实主义影片发展的经验之源,电影产业逐渐规范发展的道路之源,中国电影薪火相传的精神之源。因此,我们以发展的眼光来回望延安电影团的历史贡献,以传承的角度看待延安精神的价值,以反思的角度理解百年电影遇到的困局,只有这样,才能在建党百年之际,以红色精神献礼成就,为实现文化强国继续贡献坚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