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文
县汽车站候车厅一角,一个女人正咬着牙、跺着脚,像疯婆娘一样自言自语:“又一个月没回家了,你老杨没有问题,叫鬼相信。”这女人是杨得水的老婆。
杨得水在乡下工作二十年了,从小杨变成老杨,从一般干部到当了乡党委的一把手。
跟杨得水资历和年龄相仿的都进城了,只有他一直留在乡政府工作,还是在一个条件特别艰苦、离城最远的乡任职。杨得水的老婆为这事已经和他吵了好多次,“乡政府有磁铁吗?没有猫腻,神仙都不信。”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近年来老杨的工资每月都要少一千,这钱去哪了?
杨得水老婆文化水平不高,大大咧咧。今天她不打招呼坐短途客车去了老杨工作的乡政府。乡党政办主任看到党委书记的老婆来了,说要打电话告诉老杨,被老杨老婆制止了。她旁敲侧击,想从党政办主任嘴里发现点蛛丝马迹,可党政办主任没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乡政府没招待所,党政办主任就安排她到老杨的办公室兼住房休息。她走进他的卧室,看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室内也很干净,这哪像是自己老公的做派,平时在家里懒散惯了,从来不叠被子。特别是床上放着两个枕头,让她心里一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肯定有问题。
她认真察看卧室里的每件摆设,不放过一个角落,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可疑的东西。她拿起枕头来,突然一根长头发映入眼帘,足有尺把长,她的心脏差点跳出胸壁,大叫一声:“完了,老杨真的有了外遇!”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说:“好你个老杨啊,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慢慢抚平头发,又仔细捻着,嘴里念叨:这肯定是年轻女孩的头发,这么柔软有弹性。大脑里立即蹦出杨得水和年轻女孩在床上温存的画面。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坐在床上呜呜地哭。
正哭着,杨得水回来了,看到老婆在哭,就问:“老婆,你难得来,好端端地哭什么?”
她一看到老杨回来了,呼地蹿起来,对他又撕又扯:“你个没良心的,你还有脸问!”
杨得水莫名其妙,慌忙招架,说:“我怎么了?”
她拿出那根长头发来,说:“这是哪个女人的头发?你不说清楚,我就死在这里。”
杨得水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老婆解释,怕越描越黑,干脆不说。
他老婆立即发飙:“没话可说了吧,你这个没良心的,都把女人带到乡政府房间里了,我还有什么活头?”说着,她就要往墙上撞。杨得水一下按住了她。她对老杨又撕又咬。
这时两个女孩走进房间,看到眼前的女人拿着一根长头发正在撕咬着杨得水,一下就明白了,大女孩说:“阿姨,别误会,这头发应该是我的。”
老杨老婆立即对大女孩横起来:“你还有脸说,你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杨得水喝止自己老婆:“你怎么说话,她俩还是学生。”她更来劲了:“你还跟女学生搞在一起,你还有脸说!走,到大街上评理去。”
杨得水扬起手掌就要抽老婆,被大女孩拦住了,说:“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去年我爸车祸死后,我妈改嫁去了西北,我们姐妹俩跟奶奶生活。前不久我奶奶又过世,我们姐妹俩没一个亲人了。放暑假了,我和妹妹从县城高中回来了。昨天,杨书记来走访,得知我妹妹害怕在家住宿,他说在乡政府找个房间让我们住一段时间,等开学后再去学校寄宿。昨天没找着房间,他就让我俩到他房间住一晚,他自己却和通信员挤一个房间对付了一夜。”说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杨得水老婆看着他,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杨得水点点头。
她心里还有气,说:“别人都进城工作了,就你守在乡下,还工资越挣越少,每月都少一千多元,钱用到哪去了?你要饿死我们娘俩吗?”
那个大女孩赶紧说:“阿姨,这都怨我们姐妹俩拖累,我爸爸出事、妈妈改嫁后,是杨书记协调给我俩和奶奶落实了分散供养的五保,我和妹妹也成了杨书记的助学对象,除了享受国家的政策,杨书记又交代民政所一年安排两次临时救助,他自己还从工资里每月拿出一千元弥补我们生活费的缺口。别人都劝他进城工作,他说放心不下我们俩,临时更换帮扶人员,情况不熟,怕影响我高考和妹妹学习。他说要资助我们姐妹俩高考完,都读完大学,他就进城上班。”说完,姐妹俩哭成一团。
她破涕为笑,说:“好你个老杨,你行善积德,有必要瞒我吗?我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她搂住姐妹俩说:“别哭了,刚才阿姨脾气急,吓着你俩了。今后资助你们读书,也有我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