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诗人,都有两个必经阶段
首先是越写越多,他认为自己
能尝试一切,仿佛他患了一种病
要把任何想到的东西分成行
把叶慈与椰子押韵,不管别人听起来
这显得多么别扭,词语的这种
榫接,在他看来就像游戏
本身就乐趣无穷
但渐渐地,他觉得,这样不行了
似乎很多事物,多数时候,不需要语言
仍能靠自身存活,事物被人观看、抚摸
而词语,则是它们外部长出的一层壳
在这个氧化过程中,它把新鲜的东西
封闭起来,直到没有人能看见事物自身
而词语,在风中簌簌掉落
不过,偶尔,你仍感到有必要
用词语对生活的局部进行敲打
你意识到,诗人就像是补锅匠
不仅是在隐喻的意义上,而且事实如此
只有当生活出了差错,你才需要
用诗来补上被捅破的篓子
后来,你很久不再写诗
你开始感到恐惧:语言被你遗忘了
就像你当初迷恋语言,并因此
忘了事物一样。这时,你就进入
写诗的第二个阶段,你越写越少
少到你对自己的写作能力产生恐惧
就这样,过了很久,你想,也许
你再也不会动笔……而物质
大面积地裸露自己,围住你
推你走、说、笑,使你不能动弹
可是,写诗还有第三个阶段
那时,在你动笔更少时,你仍然
在想象中,用字词勾画着事物的样子
你知道,你对它们的临摹练习
微不足道,但你仍然本能地想写
至少是在头脑中勾勾画画,你发现
事物在词语中结晶了——叶子在风中
震颤,对于大千世界,这是一种
广袤的风景,可是在诗歌的次生林中
你仍能捕捉到风的节奏,让读者通过
词语的精妙安排,听到风声在你的句子中
飒飒作响。这时候,你才成为一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