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懿
近年来,曹保平电影在业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他不仅在艺术与市场中取得双赢,还在商业与艺术中取得平衡。影片在类型化创作中开拓了新的视角,在叙事方式和人物塑造都取得了新的突破,给犯罪电影带来新的生机和活力。其作品从真实事件入手,展现底层人物的生存窘境及心理变化,探讨普通个体背后所代表的社会群体的显著特征,使影片在人性反思和社会批判上更加有吸引力。
曹保平虽为第六代导演,却对剧情片有着独特的看法,站在自我表述与商业市场之间的灰色地带,承担着中间派的责任。在类型电影中做出了成功的突破与探索,突破公式化的叙事手法,重塑定型化的人物,从而给电影带来新的活力,给创作带来独特的类型样式。
打破公式化的叙事。“在传统的好莱坞影片当中,导演利用三一律来组织故事情节,有单一的线性时间向度和因果逻辑。”而曺保平的作品大多为非线性叙事,导演选择利用具有交叉性的人物、延续性的叙事,去突破时间所带来的束缚,强化影片的冲突性。
在影片《烈日灼心》中,影片打破了传统犯罪电影中“发生案情,寻找凶手,捉拿归案”的线性过程,而是采用了拼接式叙事。该片借用小说《太阳黑子》中的次要人物伊谷春的视角来衔接剧情,推进故事情节开展,加强影片的悬疑性、逻辑性、节奏性。伊谷春本身作为执法者带领观众逐步揭开剧情的谜底,使案件中的困惑与疑点被一一解开,增强了观众的参与感及认同感。拼接式叙事也推动了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示出人物性格的多元性,如对法律和人性都有独特见解的伊谷春,处于善恶之间灰色地带的辛小丰,以及最后愿意为了爱情挣脱一切道德束缚的伊谷夏等。在影片《追凶者也》中,影片使用了“章回体”与分段式相结合的叙事形式,通过不同人物角度的叙事展开影片的三个段落,不同的叙事主体使三个段落内部形成独立的叙事章节。而不同的叙事视角增强了影片的多样性及整体性,互相关联及隐喻,一层一层深入事件内部,增强了观众的好奇心理。
曹保平电影舍弃了传统的公式化叙事,在类型化叙事方式中探索新的道路,利用拼接式叙事、分段式叙事、章回体等新型叙事方式展开故事,利用人物的交叉性将表面混乱的叙事结构处理得流畅自然,让观众记忆深刻,留下了深刻的思考和反思。
重塑定型化的人物。曹保平曾在采访中说:“我特别不希望人物单一化,我希望人物都有它的二次属性。”因此在电影中底层人物的刻画下,好人与坏人的界限模糊不清,大多人物都属于善恶之间的灰色地带,它将人物内心中善恶的纠葛与矛盾展示得淋漓精致。他打破了定型化的人物,展示人物的多面性,全面展示了人物是复杂矛盾的纠结体。在他的电影里,在底层的边缘人物大多会凭借自己的坚持不懈和敢于抗争实现对自己的救赎。
在影片《烈日灼心》中,那三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罪犯,都存在着自己的双面性。他们是乐于助人、安分守己的协警,出租车司机和鱼排工,也是心爱的女儿的爸爸,但不可否认和逃避,他们是作为爸爸的罪犯。这种善与恶都到了极限,该怎么去弥合中间的鸿沟?而警察伊谷春同样承受着痛苦,他不再如往常一样正邪分明,甚至包庇辛小丰挪用公款为女儿治病。以往大多数犯罪电影为了建立正面积极的英雄人物,往往会设立清晰的人物对立关系,使警察与罪犯具备极强的辨识度。而导演舍弃了以往的方式,模糊了二者的边界,采用了强化人物心理层面与内在人性的呈现方式,增添了影片的悬疑性,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展开。在影片《光荣的愤怒》中,村支书叶光荣一边有着农村人老实的本性,一边拉拢村民布下惩恶的大局。在影片《李米的猜想》中,老实勤奋的农民工裘水天,不惜为了爱情绑架李米而获取钱财。导演打破了大多数电影对农民角色的塑造,并没有一味地宣传农民的勤奋老实,也没有一味地展示农民的愚昧无知,而是抓取了农民角色的细节之处,客观展示人物角色的多面性,使善恶没有明确的定义,好坏交由观众自由评判。
导演运用较强的反差化角色,形成剧烈的明暗对比,引发观众的共鸣与深思。这样的人物更加具有多面性,有利于展示人性的共性特点,揭露深刻的主题涵义。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电影作为艺术是在现实的基础上不断创作和发展的。曹保平电影大多以真实事例为创作依据,在探讨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生活环境、心理状态的基础上来展现浓厚的现实主义精神。曹保平电影中人文主义的传达与大多数电影背道而驰,它主要集中展示于底层人物中个体的生存与心理现状,以其来展现背后所代表的群体的显著特征,来获取观众更多的认同感、代入感以及好奇和反思行为,全方位地展现出大多数观众所不了解的人群背后的故事,从而更深层次地体现人文主义精神。
强烈的现实主义表达。电影的意义在于它能够展示世界的变幻莫测,只有通过电影世界才能够在时间中得以存储。曹保平的电影主要根据现实事例进行改编,并深层次多方位地展示底层人物的生活状态以及心理状况,由此体现强烈的现实主义。
影片《追凶者也》取材于一个发生在贵州六盘水的真实事例。该片缩略了万里追凶的过程,深度挖掘人物内心动机,展示出人性的多样性、人物的生存状态及心理变化。影片用普通个体去展示其代表的群体的显著特征,以此强化观众的认同感,引起观众反思和社会批判。
影片《追凶者也》中无论是尽力洗脱罪名和嫌疑、爱护儿子的底层人物宋老二,或是贪婪成性的底层人物董小凤,二者都是边缘化的底层人物。但在人性上却有巨大区别,宋老二展示的人性符合原始草根人物的老实纯朴、坚韧不拨;而董小凤却体现出底层人物的劣根性,为谋私利而不择手段,展现出人性的丑恶与残忍。影片最终揭开了这样一个凶残的人物背后所隐藏的故事,他被社会的现实所压垮,欲望吞噬了理性,从而一步步走向犯罪的道路。导演聚焦这样的小部分人群,多方位地展示人性的多样性,进一步体现了强烈的现实主义。
曹保平的电影大多由现实事件出发,与现实交融,体现出人性中最真实的部分。挣脱大众且惯性的思维,在影像的艺术创作里体现现实主义,这样才能符合他所追求的电影的标准和张力。这种批判现实主义的风格勇于直面社会现状,敢于揭露社会症状,掀起国产犯罪电影的新热潮。
全面的人文主义关怀。曹保平电影中人文主义的表达不同于其他电影,它不仅体现在利用底层及边缘人物作为影片中的主要人物,还探讨其生存现状及心理状态,以其来探索人物背后所代表的群体的显著特征。
无论是《追凶者也》中汽车修理工宋老二、酒店服务员杨淑华,或是《李米的猜想》中出租车司机李米、农民工裘水天,还是《烈日灼心》中协警辛小丰、鱼排工陈比觉。曹保平减少了使用缺少社会价值和不能被大众所认同的社会现状,而赋予了底层人物强烈的抗争精神,在生存的信念和情感的推动下追寻生活的真谛。曹保平的电影中善恶没有明确的界限,他将人物置于好人与坏人的分界线上来回徘徊。而在把握善恶的临界点时,对小人物的刻画更侧重于其内心深处的探讨与思考,靠着不断反转的情节、不断激化的冲突与矛盾、复杂错乱的人际关系,使人物陷入困境,从而进一步对人性进行探讨。底层人物在面对困境时,身上的原始性及劣根性,以一种具象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概括了社会群像。在看似平常的外貌下隐藏着巨大的能量,在曹保平的电影中,生活在底层的边缘化人物依靠着自身的毅力进行反抗,从而实现对自我的救赎。
曹保平电影中的每个个体都有着社会群体的显著特征。他未将眼光一味地放在社会上流人物和英雄人物上,而是通过细节展示出边缘人物的闪光之处及劣根性,从而增强观众的代入性及认同感,强化观众反思及社会批判,从侧面体现深层次的人文主义关怀。
曹保平电影打破了公式化的叙事,大多采用非线性叙事去增强影片的冲突性,探索出分段式、拼接式、章回体等叙事的新形式。这样的新形式为故事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使表面分散的各个情节相互串联与隐喻,增强观众对于人物的思考、对于社会的批判。影片最大化地结合现实,展示出人性最全面及未知的部分,使观众潜移默化地体会到人性的多样性、生活的荒诞性、社会的现实性。他的电影在反类型创作及现实主义与人文主义的表达中,都为未来国产犯罪电影发展提供了新的启示,也掀起了国产犯罪电影创作的新热潮。
注释:
①吉尔·内尔姆斯.电影研究导论[M].李小刚,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2.
②吴冠平,曹保平.过与不过的边界——曹保平访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6,(05):1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