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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化迅速发展过程中,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参与度越来越高,国际影响力也随之不断增强,越来越多人开始把注意力投射到这一东方大国上来。但我们更应看到,虽然中国已融入了全球化进程,但西方对中国的报道和分析,充满了偏见和误解。作为中国社会缩影的文学作品外译,不仅是全球化下的必然潮流,更是让世界了解中国的必要手段和有效途径。
中国文学作品外译从最早的诗歌外译,到后来的古典小说、戏剧的外译,再到现当代文学的外译,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与世界的相互了解与沟通,但也暴露出两大问题:一是受制于汉英两种语言转换的“可译性限度”,包括语言的和文化的不可译性;二是译本的可读性比较低。
语言上的不可译因素主要表现在语音、词汇、语法、修辞等方面。语音方面的不可译性尤为突出。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朱纯深译为“Searching,seeking,endlessly/Alone,lonely/Moody,gloomy”,Kenneth Rexroth译为“Search.Search.Seek.Seek/Cold.Cold.Clear.Clear/Sorrow.Sorrow.Pain.Pain”。原文连用了七个叠音词,构成七个均等的音步,读起来仿佛能听到词人迟缓沉重的足音,七个富有形象色彩和感情色彩的词,浓郁、强烈、扣人心弦。虽然译者试图通过英语的语音修辞手段来弥补音韵传达效果的不足,但都未能如实传达出原文的复杂感情和叠音词的表达效果。这种不“忠实”,实属两种语言在语音层面的巨大差异所造成的客观局限性和效果的不可传递性。
翻译不仅是一种纯语言层面的活动,更承载着重要的文化和历史意义,体现了语言转换中的文化移植。如汉语有很多成语、习语、谚语,或者与社会文化背景和民族特征相关,或者出自历史典故。这就让翻译只能得其“意”而失其“形”,其原有韵味也就随之丧失。此外,文化空缺现象也是造成文化不可译性的一个重要因素。“中国语之不能译为外国语者,何可胜道。”如《中庸》之第一句,“无论使人不能精密译之。外国语中之无我国‘天’字之相当字,与我国语中之无‘God’之相当字,无以异吾国之所谓‘天’非苍苍之物质具‘天帝’之谓,实介二者之间,而以苍苍之物质具‘天帝’之精神者也。”王国维先生此番话可谓道破天机。
中国文学作品外译所面临的另一个大难题在于,中国文学作品在英语读者中接受度普遍较低,其主要原因在于翻得不足,译得不到位,影响了接受效果。
1、过度归化
归化,即采取施莱尔马赫所说的“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的翻译途径。如“世人都晓神仙好”,杨宪益译为“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David Hawkes译为“All men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对比译文可看出,杨采取了折中译法,即选择不译原文本中颇具文化色彩的词汇“神仙”,专注将此句话的主要内涵传递出来。虽然在文化意义上看似达到了等值效果,实则不然。因为这样会误导读者。而中国文学作品外译的初衷正是让西方能够更加了解中国,所以能否吸引西方读者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品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中国色彩”或“异域风情”,而如此归化的翻译无疑使读者的品读兴趣大打折扣。正是这些看似失之毫厘的过分归化,最终导致了作品在目的语人群中的可读性低于期望值的情况。
2、过度异化
异化,即采取“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的一种翻译途径。在此过程中也存在把握度的问题。一旦把握不好,就会导致译文过度异化,从而大大削弱译文在目标语受众中的可读性,更不可能达到推广中国文学作品的目的。如“武行者心中要吃,那里听他分说,一片声喝道:‘放屁,放屁!’”,Pearl S.Buck译为Now Wu the priest longed much in his heart to eat,and so how could he be willing to listen to the explanation? He bellowed forth,“Pass your wind—pass your wind!”。原文中“放屁”意指“胡说八道”,是呵斥之意,其对应英语为“what crap”或“shit”之类,可译者却生搬硬套地保留原文信息,不顾及目标语读者是否理解这种表达。这样过度异化的翻译极易引起目标语读者的排斥与反感,自然会影响译文文本在面向目标语受众时的可接受度。孙致礼先生在《翻译的归化与异化》中曾总结说:在二十世纪归化翻译是主流,但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全球化的推动下,异化译法甚至有赶超归化翻译的趋势。当然,异化译法的广泛使用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中国文学作品及原文作者地位之提升,但也为过度异化提供了方便,我们应更加警惕过度异化对译本传播的损害。
尽管中国文学作品外译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将中国文化推向世界,但存在过度归化或过度异化问题,却是不争的事实。为突破中国文学作品外译面临的这一困境,我们应该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尽早解决这一瓶颈。
从译者数量来看,中国译者在中国文学作品外译事业中发挥着主体作用。中国译者的母语是汉语,在文本理解方面问题不大,但往往会由于对目标语的把握不及母语熟练,表达时倾向于采用异化策略;而一旦有失偏颇,就会造成译作的可读性比较低,即传递出了原文的主要表达意图,但是失掉了原文的文采。这就要求译者必须回到基本层面,力图达到译入语地道、规范的标准。毕竟缺乏活力、没有灵魂的翻译,打动不了读者。因此,中国译者加强英语阅读与写作,是非常必要的。英语写作不过关,是无法胜任汉译英工作的。缺乏跨文化素养,容易漠视文化异质性,翻译便成了自娱自乐的行为。只有下功夫培养自身的跨文化交际能力,才能切实解决文化层面上不可译或译不好的问题,真正获得广阔的发展空间。
而由外语译者来完成中国文学作品的外译,也存在一定问题,如译者在最初的理解阶段可能会对原文中的一些颇具文化色彩的表达产生误解,从而造成误译,或者让目标语读者不知所云;或者由于对于译入语文化的熟练掌握,倾向于用译入语中的特色词汇来表达汉语原文的信息,从而使译文有过度归化之嫌。因此,外语译者应积极与懂中国的人,或者中国译者,或者原作者本人,进行沟通交流,尽力保证自己理解无误。在这方面,葛浩文教授正是外语译者学习的典范,他的多部获奖作品都是与其太太林丽君教授合作完成的。这样的合作翻译模式,兼顾了翻译的两个重要过程——理解与产出,大大减少了可能出现的重大理解或表达性失误。
中国优秀的文学作品体现了国家核心价值观、悠久历史、灿烂文化,这些作品的译介工作可以直接决定一个国家对外传播的效果。目标语读者直接接触译作,而好的译作是以好的原文为前提的,所以政府首先应该重视选择合适的经典文学作品,不能一厢情愿地自己拍板作决定,而是应该广泛征求意见,包括译者的意见,并对此展开深入讨论和研究,避免引起直接的文化冲突,导致译作不被接受。另外,还应该设立研究项目,进一步探讨目的语环境对译作在艺术评价、传播范围和发行数量等方面的影响,进而对文学翻译在目的语国家的接受和传播前景做出预测,服务于文学作品向外译介的实践活动。此外,还要重视对译者的遴选考察,关注译者的专业素质和文学修养,避免大量粗制滥造的译作流入国外市场,进而对中国文学作品在世界范围内的推广传播造成负面影响。
中国文学作品的外译是一项艰巨而意义深远的工程,在实施这一工程的过程中,出现若干问题,面临一定困境,是在所难免的。政府作为这一工程的发起人,应该有所担当,并竭力为这一工程的顺利实施提供必要支持。而就译者本人而言,更应做到严于律己,不断地提高自身的专业素质和文学修养,从而为推动中国走向世界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