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类型学理论在汉语中的应用及发展

2021-11-12 06:42王丹
海外文摘·艺术 2021年21期

王丹

(常州大学周有光文学院,江苏常州 213159)

0 引言

“语言类型学”,又叫“类型语言学”,它通过比较不同语言相同、相异的特点,从复杂、无限的语言现象中,归纳出少量的、有限的类型,寻找人类语言的普遍现象,以深化对语言本质的认识。

以1966 年Greenberg 发表的文章Some universals of grammar with particular reference to the order of meaningful elements 为分界线,语言类型学分为传统语言类型学和现代语言类型学两个时期。传统语言学类型学又叫“形态类型学”,以形态为划分依据,将世界上的语言分为“黏着语”“屈折语”“孤立语”和“多式综合语”四种不同的形态类型,这种划分方式沿用至今。现代语言学则以句法结构为着眼点,以语序为主要标准对语言进行分类。1984 年陆丙甫和陆致极合作将Greenberg 的文章翻译并发表于《国外语言学》刊物上,题为《某些主要跟语序有关的语法普遍现象》,将现代语言类型学理论引入中国,随后余志鸿和沈家煊先生的译著《语言地理类型学》《语言共性和语言类型》相继出版,语言类型学理论逐渐被中国的研究者们所熟知。

1 语言类型学理论在汉语中的应用

语言类型学引入中国后,中国学者逐渐认识到这一理论对于了解世界语言共性、认识汉语个性的重要作用,语言类型学在中国蓬勃发展,并运用至汉语语序研究、语音研究、词类研究及其它研究之中,为汉语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

1.1 语序研究

我国民族语言众多,其丰富的语序类型最早受到了研究者们的重视。并在研究过程中所运用了先假设再验证、抽样调查及数理统计等研究方法,为类型学研究提出了新的思路,促进了类型学理论与汉语民族语言研究的结合和发展。

对于汉语的基本语序究竟是SOV 还是SVO,学界一直有不同看法。曹聪孙通过抽样调查及数量统计方式对汉语语序情况进行研究,认为现代汉语VO 格局具有恒常性和稳定性。除了关注基本语序类型外,刘丹青将语言类型学理论用于解决汉语语序中的独特现象,如对歧义句式结构的分析展开分析,认为汉语的某些语序特征偏离了人类语言语序方面的蕴涵性共性或共同倾向,而某些歧义结构可能就是为这种共性偏离和类型混杂付出的“代价”。此外,他还通过对汉语一些相关的热点问题(如定语的分类)进行类型学角度的分析,从语序、标记、范畴三个方面总结现代汉语名词性短语的三个语序共性、三个标记特征、两个范畴特征。将语言类型学理论运用于汉语语法结构的分析,不仅使语言类型学理论的应用更加广泛,也使汉语的研究角度更加多样化。

1.2 词类研究

刘丹青《现代汉语基本颜色词的数量和序列》一文,是国内第一篇将语言类型理论运用于汉语词类研究的论文。此后,学者运用语言类型学理论,提出了一些如“汉语是前后置词并存的语言”“可以用有无处所词为语言进行分类”“不同语言的差异主要表现在对恒常属性词的处理上”等等打破传统词汇理论的观点,为汉语词类研究注入了活力。

1.3 语音研究

汉语方言丰富,语音形式复杂多样,一些学者运用类型学理论对汉语语音进行研究,日本学者桥本万太朗运用语言类型地理学的理论分析吴语语音,通过对各地方言节律、音韵的调查,他认为“从节律音韵的特征这一方面来看,吴语也是汉语南北两型的中间型。”石毓智从类型学视角出发,考察了汉语双音节象声词、连绵词、分音词,认为这三类词是大音节存在的典型特征。此文对于四音节语段、并列式双音节词的韵律机制有较强的解释作用,对于阐释为什么汉语没有发展出印欧语言的形式标志,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4 其他研究

研究者们还将语言类型学理论运用于文字学、第二语言教学、语言理论教学等领域,进一步扩展了该理论在汉语中的应用领域。周有光通过对文字类型学问题进行研究,提出了一种立体的“三相分类法”,赵金铭认为,在第二语言教学中,从语言类型学角度考察外国学习者的偏误,从根本上减少类似偏误的发生。另有学者认为,应该在古代汉语、现代汉语、语言学概论等课程中引入语言类型学理论,丰富教学内容改善教学方法,使课程更有张力。

2 语言类型学理论在汉语中的发展

语言类型学在汉语中的应用进一步促进了语言类型学理论的发展,具体表现为原有理论的不断完善及新理论的相继提出两个方面。

2.1 原有理论的完善

Greenberg 以30 种语言为语料提出了一系列语言的普遍共性,然而遗憾的是,汉语并不是语料之一。随着语言类型学在中国的发展,研究者发现已有理论并不是绝对的真理,汉语中还有一些语言现象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于是提出观点对原有理论进行完善。

曹聪孙认为,Greenberg 的语言类型学没有为SSV立项,这是他没有以现代汉语为研究对象的缘故。汉语中常见的主谓谓语句,如“我酒不喝了,饭也不吃了”并非是宾语倒装。Talmy 将语言分为“核心语构架语言”和“附加语构架语言”,并认为汉语是一种很强的“附加语构架语言”。但沈家煊认为,汉语核心语和附加语的区分不明显,汉语的动补结构基本上属于“附加语构架语言”但并不是典型,更谈不上某些方面较强地表现出这种类型特征。陆丙甫、金立鑫对Greenberg 提出的“四缺一”真值表进行探讨,认为其分布格局可以有两种解释模式:基于可能性等级的解释和基于两因素互动的解释。二人还发现,可能性等级模式是比较简单的现象,因此反映它的真值表实际上可以简化为两分表。这一观点的提出使“四缺一”真值表更具有针对性、更加简便,得到了众多语言学家的认可。

2.2 新理论的提出

研究者在运用类型学理论研究汉语现象的过程中,提出了很多新理论,推动了语言类型学的发展和完善。

刘丹青通过对苏州方言重叠式进行研究,提出“仅从重叠来看,汉语就不能说是没有形态或是形态很少的语言。沈家煊的《不对称和标记论》吸取当代类型学发现的跨语言标记模式,归纳出一种新的标记理论,用来描写和解释汉语语法的对称和不对称现象;陆丙甫提出了一条语言共性“距离-标记对应律”,并运用这一共性解释现汉、古汉、英语、西语、土耳其语的语言现象,推翻“格赋予”理论。这一共性反映了人类认知的基本特点,因此在人类语言中具有广泛的表现,该共性可以概括不少表面上很不相同,并且以往的分析中处理为不同类型的现象。

3 结语

桥本万太朗认为:“汉语方言的研究能提供世界罕见的语言类型地理学的材料。”语言类型学理论(如语义地图理论)往往重视在欧洲语言中取样,而我国语言异常丰富的少数民族语言尚未纳入这一研究领域,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汉语中一些极具特色的语言现象可以进一步丰富、完善语言类型学理论。汉语研究应积极吸收、运用语言类型学理论,语言类型学研究也需重视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