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鱼
茶已泡好
始于1957年的福鼎
像你,慢悠悠地香
而我急如沸水
泡茶,水不能太烫
2021年的我更不能太烫
盖好白泥壶,焖会儿
也不能焖太久
茶浓过了头,香就不清晰了
关于茶道我是外行
但今夜的茶带来了点什么
比如不要急,也别刻意延长
该多长就多长
你在赶来的路上
这已是我喜欢的香了
像一壶新泡的好茶
你在赶来的路上
除了新春祭祖留下的红色碎屑
再无人迹。好在初春阳光明艳
湛蓝的天穹下,幕阜山
绵亘得又是那么欢悦
一种极贵重的静
在断墙夹道间凝聚
我在一间间空屋门口探看
木窗、门扉,没有任何企图地
敞开或关闭
被弃,是宿命
荒废,则是自作聪明的主观判词
对于那些曾经熏过烟火的红砖来说
离彻底倾圮,还有大把时间
可以生出绒嫩的苔藓
此刻,它们婴儿般的新鲜正安抚荒寂
我坐在一截矮小的残垣上小憩
在你宽厚身影
形成的温柔庇护下,不必担心任何事
仿佛我们可以永远
就像这样
荒无人烟地爱下去
横刀立马,铜身刚硬
岿然湖边者,依旧守着他的城
他目不知书,常谈的无外乎刀戈箭器
却有艳绝古今的情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艳羡那时抵达的缓慢
要翻一座岭,要过好几条溪
在一路的陡峭和湍急里
揣热了不著“爱”字的信纸
春天深蓝色的黎明里,你的脸
像一抹晨曦,皎洁透亮
是许多年前
你经过我时的模样
但我们在此之前并未相遇
这不重要,白天那些纵深的沟壑
夜晚那些哗哗响的河水
时间形成的路径
我忍耐,我跋涉,每一步
都是在抵达你
牺牲成就的爱情泛黄了
依旧让我沉醉
——格栅光影下的礼裙和西服
隔海犹唱的酒吧,以及
谓我何求的大雾
都卡在命运里
卡在命运里的还有某个旧影院
坐在黑暗里的我
眼眸像星星,全然不知
由此滋生的锋利,将截断我
成形或未来得及成形的爱情
我曾随性地爱,又潦草地分离
唯有卡萨布兰卡式的惆怅
让青春消失得高贵又艰辛
像奔跑了一年的云
无雪的晴寒里
她要落下来,成为某个空间连绵的雨水
他们相拥,倾泻
多么神奇的月夜啊
又大又深,又小又迷离
他们是两束光
也是两种黑
将彼此照亮,又将彼此掩藏
小满日,短暂的晴又阵雨
天空暧昧地灰着
我轻盈又清晰,风驰电掣地穿梭于
大街小巷
仿佛寸步难行的老年根本不可能降临
只是之后,我肿痛的腰身
在梦里又重了些
醒来后,突然有扯开缠绕的冲动
但若扯开的是你
我又是谁?无解的命运
是一坛泡菜老在酸水里
不想浪费就吃掉它
为此我像即将燃成灰烬的蛾子
朝着光源旋飞
而你一笑,把火光又调亮了一次
[创作谈]
[1]
围绕我的是无数微粒般的瞬间,可以写微粒的轻,也可以写它们聚合在一起的重。无论哪一种,对命运的指认不一定只有在感觉清晰的情况下才能成立,有时错觉, 甚至那一瞬的恍惚感更贴近生命存在。但要让语言也能贴近这种感觉,却需要清晰和准确的表达。
[2]
放弃经典与高深的企图,甚至放弃沉潜也未尝不可。看山看水,安静坐着或蹦蹦跳跳跑着,皆可。万事万物因人而异,而价值恰好在异中。别担心浅显与粗糙。我在荆州博物馆见过原始人粗粝的石刻,美!当然沉潜的过程也可以在蹦蹦跳跳中完成。
[3]
有什么样的品性,就有什么样的诗歌。沉郁之人很少有激情澎湃之作。有时语感和技术关系不大,和血型性格关联更多。
[4]
熟能生巧的时候,就该警醒了。一个套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使劲剪个口子都不解决问题的时候,可以考虑瞎剪一气,即使最后成了碎片,也比闷死好。
[5]
当元宵和玫瑰撞到一起,你选择哪一个?选哪一个都无可厚非,挡不住玫瑰,就别挡,只要记得去吃老妈煮的那碗热腾腾的汤圆就行。不要只记得把 “回归” “亲情”“乡愁”这类词语放在诗歌里,记得抽出时间回家陪亲人,诗歌才能写得妥帖。
[6]
一花一世界,你看的世界肯定和我的不同,这也是诗歌的魅力之一。所以我们不争了,我们去东湖看花看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