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乡音

2021-11-12 01:29刘朝侠
民主 2021年10期
关键词:自性落雪布谷

□刘朝侠

十一岁离开鲁西南的家乡,转眼四十五年了。在塞外,从一个城市迁移到另一个城市,都是异乡。

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家乡很不一样,语言从语音到用词也很不相同,这妨碍了交谈,内在的交流更难畅通。这种生活让我感到隔膜,即使在这陌生的环境中生活了四十五年,仍然如此。后来遇到一两个读书的朋友,那份知己之感似乎是从远古来的,而不是来自荒陌的土地。

一次去亣箐山写生,一只蚂蚱扑棱棱飞起来,这响声尽管轻微,但从耳膜划过心头,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这声音,和童年在家乡听到的一样,是一种遥远而久违的乡音。这久已消失的声音,唤醒我身心沉睡已久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记得新冠肺炎疫情初发的冬天,一个落雪的夜晚,我独自一人在树林里散步,落雪的沙沙声,宛若从悠远的时空缓步而来,我静立在岑寂的雪夜里,静听着天地间这唯一的声音,亦如雪天站在老屋前的枣树下,倾听飞雪划过天宇的吟唱。这乡音,我识得,它的诉说来自宇宙深处,来自心灵深处,落于心灵深处。

下雨的夜晚,我特意把窗户开个缝入睡。深夜的雨声,没有杂音,是催眠的乡音——纯净、深沉而柔和,即便是大雨,那哗哗声也磅礴而均匀,犹如大自然血脉奔流的声音,那是来自宇宙深处的乡音。

我习惯早起,天不亮就起床,天刚蒙蒙亮就往单位走。麻雀们起得早,醒来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叫起来。麻雀的鸣叫,没有地域差异,一如乡音般熟悉。我会和它们打招呼,说“孩子们,起得这么早啊……”它们啁啾着,既不怕我,也不躲我,好像我是它们的老乡。

这几年,可能是生态环境好了,城里也有了布谷鸟。“布谷……布谷……”布谷声总是如期而至。城里是无谷可布了,家乡依然按时布谷,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就想起家乡的田野,想起点燃油灯听祖父念聊斋和各种演义小说的夜晚,想起和父母一起叠纸鸢,用自制的墨汁写字,用染布颜料画画的日子。布谷鸟把乡音播种到了我心里。

还有风声、暮色苍茫时分杂沓的人声和无以名状的混杂的天地之声,都有乡音的感觉,有时这些声音如幻听般使我有若回到了童年的某一天。

这种种对乡音的描述,不是思乡、怀旧之类情感所能概括的。这些感觉像路标或者牧童一样,指引我找到自我的源头和生命的本真自性,那真实不虚而又无以名之的自性真如应该就是心灵的故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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