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 男
很久没有来了。
一棵树似乎忘记了葱茏。
但没有忘记一方山水在光合作用下,不得曲解。
撒落在树影下的谷粒和流水,张贴在墙上的目光,揭不开有些字的真实面目。计划在纸上,承蒙阳光关照。雨水透露的消息,一直停留在叶片上。
脚下的土,头上的天,一则安民告示就可以将一池塘的水澄清。
池塘里的鱼,自由翱翔。
一头猪的虚实,过目不忘几两山水。
翻耕田野的尺寸,
有理想的阳光,茂盛的雨水长势良好。小路铺设了精准的言语,一株株茁壮成长的粮食,就要颗粒归仓。
回到牧歌,一鞭落日,挂在村口的树上。
新生的炊烟,赶出羊群和鸡鸭。
一辆摩托陪伴着轿车,停放在院坝里。一万亩山林在谈论三七和天麻。
不约而同有了骄傲的资本。
该下种了。
我是一个天赋不好的人,常常迟钝,甚至木讷。
一块向阳坡,小小的,足够一个人坐下来,想好种什么,想好挖掘的尺度。
斜靠着,一个小小的坑,尽管不平整,但有深厚的土。小心挖深,然后沿着夜晚走进去。把微红的炭火举高。
从怀里取出种子,一粒粒放进去,就是一个世界。
雨水来了,阳光来了。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站在一起,就是这面土坡的全部。
很慢的一面坡,旧了的风,生出新的雨水。种子有了发情的冲动。这得益于山水,紧靠着一面铜鼓,
敲响的每一个时辰,都是珍贵的。
一直忙于奔波的鸟歇了下来,望着发芽的春风,抑制不住高歌。
——“两个黄鹂鸣翠柳”。
树和草都在点头。很多时令蔬菜也来了。一条河拖着长长的尾巴,穿了礼服,佩戴了文明。
花掉这些时光,就是一生。
也不枉然。
衰老,在换季。
墙上的蓑衣和斗笠没有忘记田间的雨。弯曲的路小心翼翼地连接着过去与现在。
杂草一茬又一茬。
瓦片翻了又翻。
屋里的咳嗽声,起早贪黑也没有止住年龄的增加。
散落在墙角的光阴,赶来一群蚂蚁。
晃悠的灯盏,早已不是当年的体弱多病。高挑的诗意,一阕优雅的旗袍从城市走来。铁环上的锈迹,镌刻下的时光,你又一次握住不平坦的奔跑。在高跟鞋的敲击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转瞬陷入一棵树的孤独,你默默地看着老屋,
一言不发的石梯,青苔上的忧伤,还是那么鲜活。
一夜风雨,无暇顾及
老屋的年久失修。多有不便的病历,写下一个村庄的挽歌。
年届古稀,烟火袅绕。
不愿舍弃的青山绿水,必须谋划一条坦途。
古朴与简洁,在轻缓的民谣里又活了过来。
站了很久也没有等来一声蛙鸣。
早已出走了的青蛙,究竟是雄性的,还是雌性的?
但有一点是明白的,炊烟不需要性别。离喧嚣远一点,宁静近一点。
虽然并不唯美的风,也吹不来朱自清写下的月色。但我还是打捞起了缥缈的歌声。我呼吸到一枝荷的窈窕,亭亭玉立的旗袍,分叉的小径,浅浅的青草和蝴蝶,遇不见自己的祝英台。
不要紧。远去的石板路,一丝凉意,正好。不要所谓的宽阔和浩淼,
就一小小的,一方,之于水土,之于气候,之于恬静。
前世的莲,一座小小的白云轩,
推开门探出身子,小路婉约书页中。一滴水,忍不住荡漾。我看不出的破绽,久久地停在荷叶上。
与月光不谋而合。
不说话的流水和石头,就在窗下。我等不及,一脚踩空,落进了池塘。
湿漉漉的话,贴紧身子。
那些荒芜了的,孤独了的,左右饱满且圆润。
伸进月光的手,握住了这个世界唯一的美。
天上也有一块地对应着地上。这些玉米,到不了秋天了。
土地的分寸,一次次被打乱。提前上路也赶不到秋天。也许是上辈子做了不情愿的事,必须让夜晚的声响有个交代。密不可宣的,是一片片叶子的遮蔽,从肉体到灵魂,隔着一层土,还有空气和光,无法宣泄。
是不是该种点别的什么,比如木棉,或者红豆。
请相信草木的质感,妖娆的身姿,不舍的离去。老的草,嫩的树,都有坚定的毅力。
即便空荡荡的玉米地,我不得不温一壶酒。
把一些草木守住。
还好,这是一壶诗经。保持着水土的丰润,
慢慢的,长出芽来。嫩嫩的芽顶着被掐断的危险,说出一块玉米地,埋藏了一个人的青春和憧憬。
我小心来到玉米地,古老的炊烟,
返回肉体里,就是一条河,一条奔腾的河,
转眼,诗句如卵石一样沉入河底。天上的星象我是触摸不到的。
我的手,在兜儿里发痒。深信每一次分行都是一次心的跳动。我不是一个地道的诗人,
写着写着就忘记了分行。
就有一株株玉米长出来,很像我小的时候背着一个布娃娃站在那里。
最后一锤,有历史的重,
坚定地打在落日上。
这与体型和性别无关。
打不断的是流水。从春到夏,再从秋到冬,失散了的兄弟,也不见几日冒烟。在流水边,越来越孤独。
冷清的门槛,剩下一缸水。
青苔上的磨刀声,由远及近。隔着一层薄雾,我认识了事物发展的路径。不规整的阳光,只有小小的一块,不需要传递到更远。
茅草解开一个人的命运,一枚钉子,钉死在门上。
远远看到一个土堆,遮蔽了铁匠铺的响声。
四面漏风的象征,早已不新鲜了。意象的冷,方便了一些人走进又走出。也许不是因为外表的美观,更不是木制的犹豫,而是一枚钉子的属性到了不可替代。我要烧红的云朵,不再漂移。
一块小小的遗址,如补丁,尤为孤独。
我习惯了磨坊散发的气息,如此诱人。
改造了的磨坊,熟门熟路。
轻轻关上门——
往事在磨盘上心跳加速。机械化的懒惰惯坏了我们的脾气。
豆腐和麦面,在设定的程序里,发酵。
口味没有手工那么醇厚和自然。
我一再回味,磨坊幽暗的光线和不动声色的凝视。
不用一层一层剥去小麦的肤色,也不用迫不及待地撩开玉米的分叉。
在石磨的唇齿间,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磨坊的故事荡气回肠。
磨坊偏居于北屋,有一扇门提心吊胆。我总也不忘了,麦面的细腻和柔滑,在身体里膨胀。
我熟悉一块石头必须质地精良。
从山上搬运下雕琢,足够叮当的声音管不了粗糙,还是精细,都是温暖的。
从石磨中碾压出来。
消息避让不及,在坊间越来越离奇。
磨坊外,月明星稀。
再度回来,磨坊物是人非。
我年轻的血气方刚退却下来,只有石磨的沉默依然那么秘而不宣。
静静悄悄的——
婆娑之间,一步一步靠近。
是不是有些想法必定要落空。
闲置多年的这片竹林,地面柔软的竹叶,解开圆润和饱满,足够这个黄昏从山的那边来到山的这边,将一片竹林点燃。
窸窸窣窣的脚步,躲过闲言琐语。总有些无法隐藏的事物,冒出鲜嫩的尖尖。亦如故事一个连接着一个。情节不断延伸。扣人心弦的将这片竹林围猎。
隐入夜色的竹林,一根根竹子排列一道屏障,小鸟也发现不了,这一夜的竹林,不同凡响。
竹林掩映是小屋,
日渐茂密的锋芒,始料未及。
又一茬竹子长出来,也没有隐没了我的朝思暮想。
屋里的电视天线转动了方向,信号一度失灵。
穿过竹林,很多事物都在繁衍。
屋里的凉席,保存了竹子的窈窕。光滑的声响,立起来的时候,电视里的故事进入高潮。名正言顺地,有了彩色的画面。
山头就是一座山,没有多余的江湖。
一株草,或者庄稼都是自然的产物。坐井观天,也仅仅是一部分人做的事。我喜欢小桥与流水,至于西风瘦马,或者枯藤老树昏鸦都不是我思考的。
这个夜晚一定有一颗福星坠落下来。
大地一片光,将这个小小的地方,照得高亮。
是不是有人走失,小鸟在归途上鸣叫,一声声抽着流水。倔强的石头,在树木间建造城堡。云层和星星的构图在墙上,有了奇观。
井底还有什么?青蛙,或者月光,都是不可靠的。
坐在井沿,天又高了一点,适合播种,也适合收割。
再过一点时间就是一个新的黎明。
山头和江湖又将有多少厮杀。天象表明,精神的树,由下往上看,与从上往下看是迥然不同的。
云开雾散。在小中,旁证气象雄浑。
浇灌出一大片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