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达斡尔族诗人敖拉·昌兴对杜甫及其他唐代诗人的接受

吴 刚

清代达斡尔族诗人敖拉·昌兴，又名阿拉布登，字芝田，号昌芝田，呼伦贝尔索伦左翼正白旗（现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人。生于清朝嘉庆十四年（1809），卒于光绪十一年（1885）。他是清代达斡尔族著名诗人，其借用满文字母拼写达斡尔语创作“乌钦”，开创了达斡尔族书面文学。他的诗歌作品类别有爱情诗、巡边诗、人物诗、咏怀诗等，约六七十篇。还有部分散文、碑文、游记等。他热爱汉文化，在他的诗作中常常提及杜甫、李白、白居易、孟浩然、韩愈等唐代诗人，并结合个人生活历程，发出人生感悟。

一、敖拉·昌兴对杜甫的接受

敖拉·昌兴对杜甫的接受集中体现在《看年画》《劝世歌》里。他在诗歌中赞美杜甫，感慨杜甫有志难酬，表达了对杜甫的赞赏与同情。

敖拉·昌兴的诗作《naimen dwarelgaagw nyargen》（《看年画》）共11节，诗歌中描摹了八幅人物年画，依次为：李白、邵雍、司马迁、姜太公、陶渊明、孟浩然、白居易、杜甫。其中，第10节这样赞美杜甫：

Bitegd dwartii tu xau lingd，

Bixin sergil uwei，

Ilgaad horilqsen beelbeetiiyu，

Irgeebu kiij aajweebei.

爱好笔墨的杜少陵，

没有别的心愿，

聚落花间的蝴蝶，赋为美妙诗篇。

达斡尔族母语诗歌韵律与汉语诗歌不同，主要押头韵。这四句诗前两句押B韵，后两句押I韵。第1句中的“bitegd”译为“书”，“dwartii”译为“喜爱”，“tu xau lingd”是“杜少陵”的意思，此句直译为“杜少陵爱好书”，意译为“爱好笔墨的杜少陵”。第2句中的“bixin”译为“别的”，“sergi”译为“心愿”，“uwei”译为“没有”，此句直译为“别的心愿没有”，意译为“没有别的心愿”。第3句中的“ilgaad”译为“花”，“horilqsen”译为“聚集”，“beelbeetiiyu”译为“蝴蝶”，此句直译为“蝴蝶聚集在花上”，意译为“聚落花间的蝴蝶”。第4句中的“irgeebu”在达斡尔语、满语里都是“诗、诗赋”的意思，“kiij”译为“作”，“aajweebei”译为“在”，词句翻译为“他在那里作诗”。

这首诗歌题目“naimen dwarelgaagw nyargen”中，“naimen”译为“八”，“dwarelgaagw”译为“喜欢”，“nyargen”译为“画”，直译就是“八幅令人喜欢的画”，意译为“看年画”。这首诗歌共11节，标题来自第1节第3句。其中，关键是“nyargen”“画”这个词，除了在标题、第1节第3句出现之外，还在最后一节出现，也就是反复出现3次。

在第1节中这样写道：

Hailaarii naajildaamul irj，

Hoonii aneeyu nurxeegud，

Naimen dwarelgaagw nyargenii，

Nauqooyaa gretini ujliibee.

回到海拉尔姥姥家，

欢度“阿涅”新年。

喜人的八幅年画，

舅舅家里初见。

这节押H、N韵。从第1句“回到海拉尔姥姥家”来看，此时的敖拉·昌兴应该处于青年时期。第2句“aneeyu”直译为“阿涅”，即指“新年”，“nurxeegud”译为“欢庆”。第3句与此诗标题相同。从第2、3句可看出，春节期间海拉尔的达斡尔人家有贴年画的习俗。第4句中的“nauqooyaa”指“舅舅”，“gretini”译为“家”，“ujliibee”译为“看见”，此句直译为“舅舅家看到”，也就是说在舅舅家看到年画。在19世纪中叶，年画已成为汉文化传入达斡尔地区的媒介。清代“人物画有宽达四米尺幅。产品曾远销内蒙、新疆、东北、山东等华北各省”。可见，杜甫等人物通过年画走入达斡尔人家是可能的。现在还不清楚，年画是清代达斡尔人家过年寻常所见，还是只有敖拉·昌兴舅舅家等少数人家独有？不过，这足以说明文学大家已走进达斡尔人家，此时达斡尔人已吸收汉文化。

这首诗歌最后一节：

Ene naimen sardingeeyu，

Edee haane eriqeen？

Jebxeend nyargenini ujsendee，

Jaandaal gargaaj ugiraayaa.

这八位老人，

如今何处去寻？

有幸看见年画，

兴诗作歌相传。

这节押E、J韵。第1句“ene”译为“这”，“naimen”译为“八”，“sardingeeyu”指“老人”。第2句“edee”译为“现在”，“haane”译为“哪里”，“eriqeen”译为“寻找”，直译为“现在哪里去找”，意译为“如今何处去寻”。第3句“Jebxeend”译为“有机会”，“nyargenini”也是“画”的意思，“ujsendee”译为“看见”，翻译为“有幸看见年画”。第4句“jaandaal”译为“扎恩达勒”，是达斡尔人对民歌的称呼。“ugiraayaa”也是“说唱”的意思，“gargaaj”是“出来”的意思，引申为“作出”，此句直译为“作出民歌说唱”，意译为“兴诗作歌相传”。诗人把历史上这八位汉文化名人称为“老人”，表达了他的尊敬之情。通过描绘年画，来赞美杜甫等汉文化中的历史人物。

还有一首《erinei jabdelii guuruuj sanegw uqun》（《劝世歌》）共29节，列举了一系列郁郁不得志的人物，抒发怀才不遇之感。其中第10节写到杜甫：

Tai bai du pu elgw，

Tanterhai erdemtii olor，

Teiken erdemtii beitlee，

Tooseni es olosen.

太白和杜甫，

深透学问的贤者，

才学卓绝超人，

竟然没被封官。

这节押T韵。敖拉·昌兴仰慕杜甫、李白等人，用他们有志不得舒展的境遇，表达了自己落寞的情怀。其中，第1句“tai bai”“du pu”分别译为“太白”“杜甫”，“elgw”译为“称”。此句直译为“称太白杜甫”。第2句“tanterhai”译为“精通的”，“erdemtii”译为“有智慧的”，“olor”译为“他们”，直译为“他们精通有智慧”。第3句“teiken”译为“如此”，“beitlee”译为“也好”，直译为“如此有智慧”。第4句“tooseni”译为“职务”，“es”译为“不曾”，“olosen”译为“得到”，直译为“不曾得到职务”。

以上两首诗都提到杜甫，一首赞美杜甫诗才，另一首感慨杜甫有志难酬。表达了敖拉·昌兴对杜甫的赞赏与同情。

二、敖拉·昌兴对唐代其他诗人的接受

敖拉·昌兴在《看年画》《百花诗》《善恶篇》等诗歌中赞颂李白、孟浩然、韩愈、白居易等唐代诗人。

（一）敖拉·昌兴赞颂李白

《看年画》第3节写道：

Argi dwartii li tai de，

Anthaa sortsen aatgaiqig，

Durbuljin hax kaased，

Duurkw argi teelgeesen.

爱喝酒的李太白，

已经畅饮醉悠悠，

方形的玉斛里，

竟然叫人斟满了酒。

这节押A、D韵。描绘了李白醉酒的样子。尤 其 是 第2句 中，“sortsen”译 为“醉 了”。“aatgaiqig”译为“即使那样也好”，此句直译为“即使喝醉了也好”。第4句“duurkw”译为“满”，“argi”译为“酒”，“teelgeesen”译为“装”，此句直译为“装满酒”。

《百花诗》第7节这样描写李白：

Lan hwaa ilgaa waltergweer，

Lan xoo ilgaa urulbei，

Li hwaa ilgaa qigaan，

Li qun ilgaa hulaan，

Ai!li tai be ene erind，

Qang an gijaad buraan sortsen.

莲花盛开，

莲苕花塑果，

梨花白皑皑，

丽春花红艳艳，

李太白这时节，

大醉长安府。

这节押L韵。描写醉酒的李白。尤其是最后一句，“sortsen”译为“醉了”，把李白率性而为的样态描写得生动形象。他在《耕读赞》中说，“李太白醉酒”，也不忘耕读二事。

（二）敖拉·昌兴赞颂孟浩然

《看年画》第8节写道：

Jusd dwartii meng hau ren，

Jeekei haurii dwand，

Urkun mei hwaa ilgaayu，

Uqiiken keukdee murlelgeesen.

爱赏花的孟浩然，

春意正浓时节，

砍折一枝梅花，

令小书童扛在肩。

这节押J、U韵。第1句“jusd dwartii”译为“爱赏花”。第2句“haurii”译为“春天”。第3句“Urkun”译为“砍”。第4句“Uqiiken”译为“小”，“keukdee”译 为“孩 子”，“murlelgeesen”译 为“扛”。用动词“砍”“扛”，把孟浩然陶醉自然的喜悦心情描绘出来。

《百花诗》第3节写道：

Mei hwaa ilgaa waltergweer，

Mu lan ilgaa tumpurbei，

Mu jeeng ilgaa buk，

Mu jin ilgaa urtee.

Ai!meng hau ran eng erind，

Qasii gerkij ilgaa erisen，

梅花开放，

木兰花蓓蕾，

木蟹花坚实，

木槿花娇脆，

孟浩然这时节，

踏雪寻花卉。

这节押M韵。最关键在最后一句，“qasii”译为“雪”；“gerkij”译为“踩”；“ilgaa”译为“花”；“erisen”译为“找”。此句直译就是“踏雪寻花”，写出了孟浩然冬日赏景的景象。

（三）敖拉·昌兴赞颂韩愈

《善恶篇》第1节写道：

Sai ehe be getukeleci ojoraku，

Songko sy ma gung de adalisaha ，

Holo tasan be yargiyalara de mang ga，

Horsocun han tuiji dejergilehe.

是非善恶需辨明，

历史冤狱多血腥，

子长昌黎持公道，

被贬遭刑谁持平？

这节押S、H韵。最后一句“han tuiji dejergilehe”是关键句，“han tuiji”译为“韩退之”，“dejergilehe”译为“和……相称”。作者借用韩愈的遭遇来表达自己遇到的不平之事。他在后面接着说道：“今日能享山水乐，世人议论奈吾何，正园洞悉古之礼，更厌当今污浊魔。”

《百花诗》第9节写道：

Hai tang ilgaa waltergweer，

Han qung ilgaa xarelbei，

Han xoo ilgaa neerdbei，

He xwaa ilgaa auljbei，

Ai!han tui ji ene erind，

Lin gwanii jur garsen.

海棠花缤纷，

寒春花黄澄澄，

含羞花折合紧，

荷花含苞待放，

韩退之这时节，

向狼关进发。

这节押H韵。描写海棠花、寒春花、含羞花、荷花的花开样态，韩愈向狼关进发的时节。

（四）敖拉·昌兴赞颂白居易

《看年画》第9节写道：

Bulard dwartii be lu tend，

Buraan sanaa uwei，

Hadaas qoorigw osiiyu，

Holoos haraalj saujeebei.

迷恋山泉的白乐天，

何处不遇甘泉，

单选峰岩泻瀑布，

坐在远处鉴赏。

这节押B、H韵。第1句“be lu tend”译为“白乐天”，“bulard dwartii”译为“迷恋山泉”，此节描绘了白居易惬意自然的生活。

敖拉·昌兴不仅了解唐代重要诗人，也了解唐代有关历史人物。他提到，“聪慧的人里，最属邺侯世故。深知享乐知足，隐居雪山中”（《诲人诗》），“邺侯”即唐代大臣李泌。他还提到薛仁贵、狄仁杰，“薛仁贵这时节，远征高丽国”（《百花诗》），“狄仁杰这时节，独自攀登太行山”（《百花诗》），说明敖拉·昌兴对唐代文化比较熟悉。

三、敖拉·昌兴对杜甫及其他唐代诗人的接受因素

（一）敖拉·昌兴学习唐诗是以广泛的汉文化为基础

敖拉·昌兴在尊崇唐诗文化的背后，是对汉文化的广泛吸收。他对汉文化领悟较深。他写道，“学则书经有益，听则礼让合情理。思则孝顺为贵重，守则信用显威力”（《人生之道》）。他崇尚学习，写道“尽情饱学才智，活到年老尽美尽善”（《人生之道》），“钻研经纶书籍，多多浏览经卷”（《诲人诗》）。他赞赏汉文化，写道“踩踏打场之间，包含了‘三才’。耕耘操作之际，体现了‘五常’”（《耕读赞》）。在生活劳作当中，对“三才”天、地、人，以及“五常”仁、义、礼、智、信，体会深刻。

敖拉·昌兴也了解神话传说，他写道：“杜绝放纵的一恶，排除千差万错。对于可怕的‘四凶’，坚决避讳疏远。”（《人生之道》）“四凶”即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由上古时代的帝舜流放到四方的四个凶神。“四凶”在《左传》和《史记》中均有记载。他还提到神农、轩辕、彭祖、八仙：“神农皇帝开始，轩辕神仙传下。耕读二事，从来没有错”（《耕读赞》）；“长寿的彭祖，遥遥先逝”（《欢乐诗》）；“八仙聚会，散发寿富。两神下凡，分发福禄”（《欢乐诗》）。

敖拉·昌兴提到上古人物：“食品之圣为酒醴，古时仪狄始酿造。禹王最初来品尝，大为惊恐来戒告。上古的时候，用于祭坛上供。举盅回绕七五巡，做为仪式礼尚”（《酒歌》），“最古的时候，褒姒妲己出名。姿色倾国倾城，毁坏了国家”（《劝世歌》）。

敖拉·昌兴赞美春秋战国人物。他赞美孔子，“圣人孔子的教谕，叫人尽情游赏，若不是启迪，其用意何在”（《双重的八大快乐》）。“促卜商在这时节，哭祭圣人孔夫子”（《百花诗》）。他有专门赞颂孔子的《孔子赞》，共4节、16行，其中第2、3节是“学而不厌诲不倦，光满玉宇六合间。学术为政民为本，才学治理赤县天。周游列国勤讲学，《春秋》《诗经》定六艺。善恶曲直辨分明，《中庸》名学不偏易”。他除了赞美孔子，还赞美孟子、庄子、邹子、颜回等人物，“有如孔子至圣，有如孟子造就。勿须去赘叙，暂且说说其他人”（《劝世歌》），“庄子休患病”（《耕读赞》），却仍在耕读。“邵子和邹子，精明能干的才子。才华浩瀚横溢，却没得到机遇。颜回大学者，穷困且不说。本来一贫如洗，寿命又短促”（《劝世歌》）。他赞美俞伯牙、钟子期：“俞伯牙这时节，在江边抚琴”（《百花诗》），“酷爱乔木的钟子期，临终怀抱琴瑟”（《耕读赞》）。他还赞美扁鹊、吕不韦：“杰出的名医扁鹊，医术高超名扬”（《诲人诗》），“吕不韦这时节，从赵国离去”（《百花诗》）。他慨叹楚离宫，“罕世的章华台，无上庄严瑰丽。分崩离析的刹那，就象一垛朽木”（《诲人诗》）。

敖拉·昌兴赞颂秦汉魏晋人物。他赞美严子陵高洁的品行：“爱垂钓的严子陵，来到清渊旁。注目珍奇的鱼儿，手持钓线守望”（《看年画》）；“和水结缘的严子陵，至死都在钓鱼”（《耕读赞》）。他赞美诸葛亮、司马徽、朱买臣的苦学精神：“南阳隐士诸葛亮，孜孜不倦苦学，耕耘新野的司马徽，一直辛勤操劳”（《耕读赞》），“朱买臣贫穷”（《耕读赞》），也继续耕读。他赞美陶渊明：“喜欢色彩的陶渊明，初冬来临之前。光彩夺目的菊花，莳植在大瓶间”（《看年画》）。他赞颂张良，“诸贤士之中，识时务的留侯。谨防超分越规，寻找修行之道”（《诲人诗》）。他赞美范丹、慨叹石崇：“贫困的范丹，注重仪容礼教，始终规守信义，官场里面杰出”（《诲人诗》）；“富豪之巨石崇，财资用之不尽，只因不守品节，陷进了是非中”（《诲人诗》），“极贫的范丹，去往何地。巨富石崇，又在哪里”（《欢乐诗》）。他慨叹韩信：“名将韩信，家贫勿须说。历来不很宽裕，得胜的时机也不当”（《劝世歌》）。他赞美卓文君：“有如文君女流，古时候稀少。好逑君子虽很多，难能遂心纳娶”（《双重的八大快乐》）；“像文君私奔，像莺莺公开相爱。暂且都不表，单说一些精彩的”（《劝世歌》）。他提到二十四孝：晋代王祥卧冰求鲤，“很古的时候，有叫王祥的人，因为老母生病，寒冬腊月里，解衣卧冰剖窟，捕捉鲤鱼孝敬。”东汉黄香扇枕温衾，“稍后一朝代，出了一个黄香，年仅仅九岁，每夜不误时辰，为老父暖被窝，特别的孝顺”（《父母的恩情》）。他慨叹秦朝阿房宫：“冲云的阿房宫，无比富丽堂皇。焚燃的瞬间，宛似草棍和树干”（《诲人诗》）。他慨叹三国铜雀台：“独一无二的铜雀台，建筑精美绝伦。焚毁溃落的顷刻，仿佛一堆木薪”（《诲人诗》）。

敖拉·昌兴赞颂三国人物。赞美最多的是诸葛亮，《孔明赞》其一有7节28行，其二有2节8行。《孔明赞》其一第1节：“河南颖川山和水，人杰地灵钟神秀，隆中隐居诸葛亮，三顾茅庐刘备忙。”《诸葛亮颂》有30行，其中云：“彩云呈瑞祥，颖川降吉星。隐身在隆中，喜逢三顾请。”《隐士》有8行，其中云：“南阳有隐士，高枕暗自笑。”他还赞颂关羽，《关公赞》有10节40行，第1节：“相貌堂堂龙虎样，河东解良人仰企。仗义除霸杀土豪，立志济民拯社稷。”《关羽颂》有58行，其中有“虎牢关前斩华雄，威勇超群传英名。熟读《春秋》明大义，服膺博陵崔周平。”《关公吟》有22行，其中有“英雄豪气耀河东，忠义之举为平乱。异姓结义似一家，只为复兴刘姓汉”。他赞美关羽，“关老爷这时节，单骑过五关”（《百花诗》）。他还有赞美赵云的长篇诗歌，《唱三国》全诗共240行，其中前8行是“离开当阳城时，相随的百姓十数万。军中将领少啊，赵云殿后照管”。他赞美吕布、貂蝉：“出名好汉吕布，堪称男辈中独魁”，“女中挑尖貂蝉，女流之中独英”（《诲人诗》）。他慨叹周瑜：“计谋多端的周瑜，弄巧成拙气死”（《欢乐诗》）。他赞美吕蒙苦学，“吕蒙正讨吃”（《耕读赞》），仍坚持耕读。

敖拉·昌兴赞颂宋代人物。他赞美苏轼、朱熹：“犹如东坡贤者，当代人里罕见，世人千千万万，哪能个个都及他”（《双重的八大快乐》）；“真才实学大学士，可以道出朱夫子。朝里充当左右，也不过四十天。有教养的学士中，提起那苏东坡。乘心如意安居，只有十三载”（《劝世歌》）。他赞美文天祥：“宋国的文天祥，是位英明的大臣。因为刚毅不屈，在蒙古地方遇难”（《劝世歌》）。他赞颂邵雍、司马光：“喜爱枝叶的邵康节，年高老态龙钟。竟摘一朵浅粉色花，簪在鬓角银发上”（《看年画》）；“邵尧夫这时节，摘朵鲜花插在发鬓上”（《百花诗》）；“酷爱明月的司马公，偎倚秀丽的松树干。明媚皎洁的月光，抬起头来瞻仰”（《看年画》）。他赞美包拯、蔡抗：“包龙图这时节，东京城里审理案件”（《百花诗》）；“蔡子直这时节，邂逅秦洪盖”（《百花诗》）。

敖拉·昌兴关注明清文化，提到唐伯虎，“唐解元这时节，游赏西湖水”（《百花诗》）。提到万寿山，“罕见的万寿山，空前宏丽高大。坍塌的那片刻，恰如纷落的雪花”（《诲人诗》）。

敖拉·昌兴了解中国历史，有诗歌《中国史话》66行，其中有“六合初定万物生，伏羲盛世创根基。唐尧虞舜承其绪，天下太平四方附”。有《帝颂》20行，其中有“从容禅让帝位换，出访九州遍巡行。编就《春秋左氏传》，申屈大义详阐明”。

敖拉·昌兴赞美这些古代人物，目的是“新编的‘乌钦’，效仿相如之优，但愿能遇知音，解悟明了为幸”（《双重的八大快乐》）。他理解古人境遇，与这些文人墨客惺惺相惜。综上可见，敖拉·昌兴不仅学习唐诗，也学习宋诗，以开放的胸襟广泛学习汉文化。

探究敖拉·昌兴学习汉文化的途径，他主要是通过满文来学习汉文化经典。清朝初年，达斡尔族通过满译本汉文古籍学习汉族文化艺术，那些“汉族的古典小说，如《三国演义》《列国志》《水浒传》《今古奇观》《聊斋志异》《隋唐演义》等等，都通过满文翻译介绍过来，达斡尔族人民按本民族的习惯编成韵文加以传唱”。达斡尔族学生通过官学学习满文，阅读满文译本《三字经》《千字文》等，这样就间接地学习了汉文化。敖拉·昌兴就曾通过《三国演义》《西厢记》《今古奇观》，创编了长篇乌钦《赵云赞》《莺莺传》《百年长恨》。有研究者称，敖拉·昌兴能使用满、蒙、汉、藏四种文字。对于汉文，敖拉·昌兴“写过满语、达斡尔语、汉语各一句，三种语言合璧的诗歌”。说其掌握藏文，有研究者称其为开发建设阿尔山矿泉，请来西藏活佛、藏医，并以蒙、满、藏三种文字凿刻石碑。笔者推断其懂得这些语言文字的熟练程度依次为达斡尔语、满文、汉文、蒙古文、藏文。而满文对于敖拉·昌兴来说，则具有独特的意义。根据历史情况，敖拉·昌兴主要通过满文学习汉文化。正因为敖拉·昌兴有广泛的汉文化基础，所以对唐诗有更深入的体会。

（二）清代尊唐诗学思潮对敖拉·昌兴的影响

在清代，杜诗受到官方认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的评语称赞杜甫为唐诗一等人物。《御选唐宋诗醇》提要说：“杜甫源出于《国风》、二《雅》，而性情真挚，亦为唐人第一。”清代满族文人很尊崇杜甫，纳兰常安《杜甫论》曾评价杜甫的诗歌“皆从至性中出”，杜诗“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力洗齐梁风云月露之习”。纳兰性德在《渌水亭杂识》中称赞杜甫是“千古杰人”也属心仪之语。酸尼瓜尔佳·额尔登谔《一草堂说诗》皆说杜诗，对《望岳》等22首诗歌注典故，讲章法。满族诗人通过赞颂杜甫，抒发忧国忧民的情怀。宝廷《和子美原韵约遊西郊》一诗指出“中华多外患，万古安乐稀”，抒发“有忧触我怀”的郁愤之情。《拟杜感事》以杜甫之忧国忧民情怀感叹时势。承龄《拟杜少陵佳人》诗句“盛衰有倚伏，一蹶遂陵替”，继承杜甫《佳人》诗意，表达了忧国忧民的心绪。满族诗人毓俊《有感拟杜工部体》同样抒发了忧国意识和爱国精神。蒙古镶黄旗人和瑛还有《杜律》一书。满族诗人对杜甫的接受应该影响到达斡尔族诗人敖拉·昌兴对杜甫的态度。纳兰性德虽学杜、崇杜，但更主张兼学各家，不拘一格，其《原诗》说：“为唐为宋者，皆伪体也，能别裁之而勿为所误，则师承得矣。”这种摒弃唐宋诗派争锋的开阔思想，也许间接地影响到敖拉·昌兴，让敖拉·昌兴广泛地学习唐宋诗词、学习汉文化。

清代学习唐诗的氛围自然影响到敖拉·昌兴。因为“据孟希舜先生说有过达呼尔文的《唐诗三百首》”，而且查《全国满文图书资料联合目录》，现存有满汉合璧《古近体杂诗》，内容多是唐代诗人诗作，包括杜甫《登岳阳楼》、王维《竹里馆》、杜牧《清明》，魏徵《抒怀》、高适《邯郸少年行》。并且乾隆的满文诗歌也广为流传，有满汉合璧《全御诗》（八卷）。乾隆《盛京赋》就有多种本子存世，有乾隆八年（1743）殿刻本、乾隆十三年（1748）的殿刻本、乾隆年间满汉合璧本等。因此说，敖拉·昌兴具备学习唐诗的条件。

四、结语

清代达斡尔族诗人敖拉·昌兴对杜甫及其他唐代诗人的接受，说明清代唐诗文化已经传到达斡尔族社会当中。这对于达斡尔族来说，具有重要意义。达斡尔族自明末清初从黑龙江北岸迁徙到嫩江流域始，广泛接触满族文化，逐渐接触汉文化。在满族文化、汉文化影响下，达斡尔族得到快速发展。唐诗文化通过满文译本间接地影响到东北民族，这足以说明唐诗文化的辐射力。这对于达斡尔族这个人口较少的民族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

注释：

①“乌钦”（也称“乌春”）是达斡尔族说唱艺术，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②③⑤⑥⑦⑧⑨⑩⑪⑫⑬⑭⑱⑳敖·毕力格主编：《达斡尔文学宗师敖拉·昌兴资料专辑》，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10年版，第102、104页，第100、104页，第103、104页，第112、119页，第100、104页，第74、81页，第102、104页，第72-73、81页，第75、82页，第510、511页，第511页，第102、104页，第732页，第780、781页。引文的标点符号，系笔者所加。

④潘鲁生、唐家路：《年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48页。

⑮敖·毕力格主编：《达斡尔文学宗师敖拉·昌兴资料专辑》，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10年版，第469页。下文所引敖拉·昌兴汉文诗歌皆出自此书，仅随文标注题目，不再另注。引文的标点符号，系笔者所加。

⑯⑲奥登挂、呼思乐译：《达斡尔族传统诗歌选译》，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㊿页、第9页。

⑰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内蒙古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编：《达斡尔族简史简志合编》，内部资料，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1963年，第43页。

㉑（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728页。

㉒转引自赵志辉主编：《满族文学史》，辽宁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二卷，第339页。

㉓参见蔡锦芳：《杜诗学史与地域文化》，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70页。

㉔彭书麟等主编：《中国少数民族文艺理论集成》，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60页。

㉕恩和巴图：《挖掘 继承 发展——谈达呼尔文和编辑出版〈达呼尔文文库〉》，内蒙古自治区达斡尔学会编：《达斡尔族研究》，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八辑，第335页。

㉖黄润华、屈六生主编：《全国满文图书资料联合目录》，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版，第133、1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