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习近平总书记的“5·31”重要讲话重塑我国的国际传播观和新闻范式。我国新闻教育亟需从国家战略高度培养国际传播人才,我国新闻教育需要在国际上争取独立平等地位,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培养人文叙事“准学者”。与此同时,我国国际新闻教育需要清晰的定位和课程改革。
【关键词】国家战略 国际传播 人才培养
一、“5·31”重要讲话重塑国际传播观和新闻范式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5月31日主持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启动了重塑中国国际传播观的伟大工程。与此同时,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将带来中国新闻教育界的一场真正的创新与改革,这不仅关系到新闻教育的使命与新闻实践,更是一项价值观与话语权的伟大工程。只有在新闻教育界传承和推广以中国人文地理历史为基础的文明观和价值观,才能挣脱西方欧洲中心论的话语锁链,有望推动中国新闻学界在理论上和人才培养上突破西方传播学的束缚,在重塑中国新闻教育和人才培养上形成共识。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深刻认识新形势下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下大气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为我国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外部舆论环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①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新闻学者要有底线思维,即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与发展,为了延续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和大一统中国,要站在周边命运共同体、亚洲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这四个同心圆的视角上,优化我国在国际舆论斗争中人才培养的学科布局,为世界正在和未来会发生的激荡变化做好思想准备、学术储备和后备人才培养工作。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更好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以文载道、以文传声、以文化人,向世界阐释推介更多具有中国特色、体现中国精神、蕴藏中国智慧的优秀文化。”②远在西方新闻学和现代科学发明之前,新闻学(中国的“纪事学”)就早已在中国出现和运用。从司马迁的《史记》、东晋法显的《佛国记》到唐朝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都是最好的见证。而西方新闻学是建立在二元对立的一神教价值观上的,客观上导致人类社会分裂对抗。中国的大学能否培养出掌握国际话语权的高层次人才,关键在于跳出西方价值体系上形成的西方新闻学和传播学的范式。中国新闻学者面对西方新闻传播学,要坚持自己的主体意识,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把中华文化中的圣贤经典当作中国新闻学的原典,把中华文化和中国社会主义道路作为中国特色新闻学的基石。
过去一个时期,我国大学的新闻传播教育在课程设置和知识结构上,受制于西方二元对立的价值观和文明观,社会和国家的凝聚力在下降,社会各方面的信任度在减弱。当前新闻教育的问题是,在课程设置、知识传授上,新闻学子的家国情怀弱化,受“西方中心论”的线性史观影响,脱离中华大地幅员广袤的事实兼复杂的人文地理与气候脉络。中国新闻界和新闻教育界在中国人文史地方面学养不足,缺乏对中华文明的自信,是中国新闻界和新闻教育界在国际话语竞争中没有底气的重要原因。西方正在通过新闻传播教育,改造中国新闻界和新闻教育界的价值观,把美西方的现代性话语和新闻价值观用在中国的对外宣传中,使得我们在与西方的话语竞争中越来越被动。
基于此现实背景,笔者认为,中国新闻学需要“再东方化”,回到中国范式,要注重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从道家来讲,讲求的是人与自然的平衡、阴阳平衡。新闻报道不能阴气太多,要有足够的阳光,让人快乐地活着。儒家讲求的人与人之间的仁与和。佛家强调人要去除一切烦恼,控制内心的贪嗔痴。佛家要求人活在世上要说好话,不说别人的坏话。但是,西方把新闻定义为阴暗是新闻,光明的不是新闻。儒家经典《中庸》说隐恶扬善,而西方新闻教育教的是隐善扬恶。
2021年春天,习近平总书记在给《文史哲》编辑部的回信中指出,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让世界更好认识中国、了解中国,需要深入理解中华文明,从历史和现实,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角度,深入阐释如何更好坚持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回答好这一重大课题,需要广大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共同努力,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③我们的新闻教育改革之路,就是要继承发扬创新中国传统文化。
二、从国家战略高度培养新闻人才
1998年秋,中国共产党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海峡两岸关系协会原会长汪道涵同志在上海的一家书店里买了我和美籍华人刘康主编的《妖魔化中国的背后》这本书。他读后,请我到上海面谈美国媒体的涉华报道及中国的对外宣传。一见面,汪老就指出当时中国外宣面临的挑战是“3T”问题——Taiwan、Tibet、Tiananmen(台湾、西藏、天安门)。④汪老听说我当时获得了哈佛大学雪伦斯坦学者奖,将去哈佛新闻政治与公共政策中心做研究员,便提出希望我从哈佛学成回来后,也仿照哈佛的智库,在中国某个一流大学建一个媒体与政策智库,按照中国自己的议程,做好国际传播的议题设置。
1999年7月初,我从哈佛一回来,汪老即向清华大学原校长王大中推荐我到清华创建国际传播研究中心。几天后,王大中校长同我面议筹建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的设想。该中心设定的建设目标为:1.建议和参与国内政策的形成;2.参与和设定全球性议程的形成;3.创造能转变为政策的新思想;4.为政策建议提出政策论点和论据;5. 具备出思想的人才、经费、与政府的沟通渠道,以及变思想和建议为政策的机制。汪道涵后来称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是为党和国家重要决策和实施做出重要贡献的“中国唯一的国际舆论研究机构”。
1999年严冬,在王大中校长和汪老的创议下,在中央外宣办主任赵启正和清华大学党委常务副书记陈希的支持下,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决定在甲所举行清华大学恢复文科后的一次重要的研讨会“21世纪中国国际形象构建研讨会”,这是中国首次举行专题讨论国家形象的学术会议。当时,我们不仅邀请到了国际知名中青年学者,如刘康、黄平、黄仁伟、汪晖、王绍光、胡鞍钢、崔之元、阎学通等,也请到了业界的專家如林戊荪、朱英璜、严文斌、熊蕾等,我还邀请到了爱泼斯坦同志参加。
在筹备清华大学首次国际传播研讨会前,汪老在跟我谈话中强调中西方舆论斗争表现在三个“T”上,其中最难办的是涉藏的话语权建设。因此,我认为这个会必须请爱泼斯坦参加。爱泼斯坦是著名的犹太裔中国人,他的新闻作品在中国革命、新中国对外宣传和涉藏外宣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999年12月9日,84岁的爱泼斯坦参加了我们的研讨会。他在会上说了句迄今让我记忆犹新的话:“我们的媒体很多时候是站在美国的立场上讲话,而不是中国的立场。在我们的媒体上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我觉得我们的很多报道都十分抽象,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事实的总结。”⑤“现在,‘宣传这个词已经成为一个不好的词,但实际上我们不必因为这个词而有什么内疚。最开始,这个词是宗教用语,在天主教里,他们用这个词来指上帝的教化。后来,渐渐和革命联系在一起,如‘革命宣传‘宣传教育等。但是我们自己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不应该把它当成坏词。”⑥
2005年初冬,国务院新闻办原主任赵启正来到上海瑞金医院看望90岁的汪道涵先生。汪老的病榻之侧沿墙放着几个不及人高的书架,上面放着三四百本书。汪老问赵启正,清华大学的国际传播和新闻教育办得怎么样了?汪老对赵启正说:“一定要有战略眼光,你一定要继续不遗余力地支持清华大学新闻教育,特别是支持清华国际传播中心的发展和壮大。”这是赵启正最后一次与汪道涵先生谈话。一个月后,汪老病逝。⑦
三、我国国际新闻教育要在国际上争取独立平等地位
1928年9月,罗家伦在国立清华大学校长就职典礼上发表题为《学术独立与新清华》的演讲时谈到:“要使国家在国际间有独立自由平等的地位,中国的学术在国际间也必须有独立自由平等的地位。把美国庚款兴办的清华学校正式改为国立清华大学,正有这个深意。我今天在就职宣誓的誓词中,特别提出学术独立四个字,也正是认清这个深意。”⑧多年后,罗家伦在谈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时引用顾炎武的话说,“有亡国,有亡天下”。所谓“亡国”是指朝代的更换,所谓“亡天下”是指民族的灭亡。现在我们的问题,是要挽回亡天下、亡民族的大劫。在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如不负起这特别重大的责任来,还有谁负?罗家伦要求中国的知识分子今后在学术方面要有创作、有贡献,在事业方面要有改革、有建树。他说:“中国知识分子尤其要努力使国家民族渡过这个难关。不然,我们知识分子一定要先受淘汰,连我也要咒诅我们知识分子的灭亡。”⑨
这些年里,中国每年生产成千上万篇以西方传播学为范式和模板的博硕学士论文,却很难找到研究中国现代新闻教育奠基者(追溯起来,他也是中国人民大学新闻教育的奠基者)梁士纯先生的论文。1978年我在南京大学外文系读书时,梁先生在南大开设了《英美报刊选读》。上世纪30年代初他创建了燕京大学新闻系并聘请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担任新闻学教授。梁先生还资助斯诺去陕甘宁边区采访毛主席,发表了新闻学经典著作《西行漫记》。梁先生在燕京大学新闻系主讲的课程就叫《实用宣传学》和《社会宣传学》。而在今天的新闻传播学院里,你不能讲实用的东西,更不能讲宣传学,否则就有人攻击你是“政治化”“意识形态化”等等。但是,梁先生受到了斯诺的赞美。斯诺在给梁先生一本书写的序中说:“梁先生是复兴的中国的代言人。”⑩毫无疑问,梁先生开创中国的新闻教育是要培养中国的代言人,而不是美国的代言人,也不是日本的代言人。梁先生说:“日本不能征服中国,除非中国征服它自己。”1936 年5月,燕京大学新闻系举办第五届新闻学讨论周,其主题为“新闻事业与国难”,标志着新闻学者对现实问题的关注上升到理论研究层面,而不再是“为学术而学术”。多年来,新闻教育的课程设计与中国的人文史地脱节,与中国的现实脱节,与国际政治脱节。
四、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培养人文叙事“准学者”
面对当前中国亟需國际新闻尖端人才的紧迫性,我更加深信,新闻教育的目标是培养至少具有媒体水平的知识生产者和传播者。什么是媒体水平?就是跨界地面向不同知识背景的人传播陌生的知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的力量源自对知识的学习、普及和生产。我们今天特别需要面向中国和亚洲的精英普及有关亚洲的真实的历史文化和地理知识。走进世界各地的书店,会发现有关中国的书籍很少是中国人生产的,基本上是欧美学者和作者写的。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英政府和东印度公司生产了数以百计的有关中国周边和边疆的人文地理宗教的一手调研书籍。“一带一路”提出至今,仍然很少看到类似英属印度时代西方人在中国周边国家写的叙事性、知识型和普及性调研报告。中国学者、记者需要填补有关中国边疆边地和周边国家的知识空白,更要填补对边疆边地和周边国家的情感空白。
为什么要求中国新闻学院培养的人才要能写出自己的主题性、叙事性和普及性读物?西方的民族国家理论在大一统的中国面前是苍白无力的,无法解释中国与边地、中国与周边和亚洲的关系,大一统的中华王朝跟民族认同无关。无论是古代中国和古代亚洲,还是现代中国和现代亚洲,都需要用一种超越西方民族主义和西方现代性的新理论和新意识形态去解释中国的大一统和理解中原与边疆边地的关系。好的理论会成为中华民族团结的力量。
今天中国在国际话语权上最缺乏的是叙事权。我们亟需面向中外精英,生产有关真实的中国的主题性、叙事性和普及性的知识读物,特别是学术性畅销书。学术性的畅销书需要具备这样几个要素:主题性(面向时代)、前沿性(学术界关心的话题)、知识性(为不同领域的人提供新知识)、情报性(一手采集的、别人不知道的、真正有含金量的事实性材料)、政策性(影响国家政策和社会发展)、可读性(有故事、有人物、有人愿意读)。
但是,我们今天的新闻传播学院课程设置、师资结构无法培养上述人才。西方主流媒体的名记者多是学历史的或是语言文学的,很少有学习传播学的。西方一流大学,如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耶鲁大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都不设立传播学院,也不设立新闻学院,唯有哥伦比亚大学设立了新闻学院,但是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不招本科生,其培养的研究生所取得的不是新闻学或传播学学位,而是艺术硕士和理学硕士学位。
如果新闻教育不进行课程改革,中国新闻传播学院培养的学生就不能成为各行各业,特别是边疆边地的“叙事者”和“讲故事的人”,中国当前最需要的书写人才——回疆、藏疆、蒙疆、东北亚的写作者或传播者将与今天的新闻传播学院无关。
这些年来,我收集了数以千计的研究中国边疆边地和周边国家的经典著作,其中绝大部分是三百年来传教士、学者、记者、间谍、军官、外交官和探险家们写的。没有一本是中国新闻传播学者或毕业生写的。2018年,我在伊斯兰堡的一家旧书店买到一本澳大利亚记者、中印边界问题专家内维尔·马克斯韦尔(Neville Maxwell)撰写的《印度对华战争》(Indias China War)。十多年前,我协助科技部在上海浦东组织一个科技会议,邀请杨振宁先生演讲。他没有谈科技,谈的就是内维尔·马克斯韦尔的这本书。他说,中国人讲立德、立功和立言。但在新疆和西藏的国际话语竞争中,中国知识分子,特别是记者和媒体不会立言。要学习西方记者内维尔·马克斯韦尔的认真采访和写作精神,他用一本充满了新知识的书改变了西方关于中国对印自卫反击战的敌视态度。
五、我国国际新闻教育需要清晰的定位和课程改革
我们要给国际传播和新闻教育一个清晰的定位,新闻教育是用一种人文的、人性的和人道主义的视角,培养讲故事的匠人和艺人。记者应报道现实世界的方方面面,比如报道国际问题、经济问题、农业问题、健康医学、环境生态等等。为此,相应领域的记者,既要掌握高超的新闻报道与写作技能,还要通晓相关领域的知识。
美国和英国的大报记者多是学历史、语文或理工医的,他们控制着国际话語权。我当年在《华盛顿邮报》工作的美国同事,多是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历史系、国别区域、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甚至是博士生。当时我在这家报纸的科学新闻部工作,负责科技报道的有两个记者,苏珊·欧姬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博士,另一位记者大卫·布朗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博士。他们俩当记者,纯属个人爱好和兴趣。
几年前,我问老朋友、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荣退教授西蒙·托平(Seymour Topping):“作为新闻学教授,您发表过新闻学或传播学的学术论文吗?” 托平说:“学术论文?我从来没写过,也不会写。”我接着问:“那您平时写啥?”他说:“写小说、写历史纪实。”说罢,他把刚刚出版的《站在冷战的前线——一个美国记者有关中国内战、古巴导弹危机和越南战争的日记》送给了我。
现任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院长史蒂夫·科尔(Steve Coll)也是职业记者,从不写论文,只写新闻作品。2013年科尔担任哥大院长后,最重要的写作是获奖新闻采访作品《中央情报局——美国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秘密战争,2001-2016》(Directorate S: The C.I.A. and Americas Secret Wars in Afghanistan and Pakistan, 2001–2016)畅销书。我问已故斯坦福大学新闻系主任比尔·伍(Bill Woo):“你每年要写几篇核心刊物论文?”他说:“从来没写过。我是教专栏文章写作的,我抽空给报纸写点专栏文章。”我问迈阿密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纪录片教授桑杰夫(Sanjeev Chatterjee):“你们学校对你进行学术论文考核吗?”他说:“我们学校只希望我多拍摄出有影响的好片子。”桑杰夫的纪录片《水》获得了国际大奖。《华盛顿邮报》医学记者布朗一周在报社上四天班,另一天在一家医院出门诊,给人看病。他说:“这样做是确保我作为卫生记者能时刻跟上医药界的最新发展。”在日新月异的媒介发展中,作为新闻教育工作者更应该置身于新闻一线。
新闻学是人文学科,需要的是广博的跨学科知识。一个优秀记者,本科最好不学新闻,他可以学医学、环境、汽车、历史、宗教、哲学、文学。新闻是个人化的,更多的是通过一种博览群书来习得。将来无论做编辑,还是做记者,他的案头肯定不会再摆放新闻传播学书籍。环境记者的案头可能全是环境的科普、政策、法律书刊杂志;卫生记者的案头可能全是医学卫生和健康方面的书刊杂志。新闻学院的学生从走进新闻行业的第一天起,他在新闻学院学的那些书就不再有用了。新闻学院好像是块敲门砖,上完这门课考试及格了就可以了。
2018年,我给大一学生上初级新闻写作课,上课之前,我让学生们点评一些中外主流媒体。他们在点评《人民日报》时,一上来就说,该报头版刊登的三条新华社消息没内容、没新闻,三条消息都是关于习近平主席的外事活动,一条是习主席会见白俄罗斯总统,一条是习近平主席会见塞尔维亚总统,一条是习主席会见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学生点评这三条消息说,没有新闻价值,不值得报道。但是,我跟学生们讲,这是三条非常有新闻价值的消息。“这三条新闻的新闻价值在哪里呢?”我问学生们。
学生们看着我发呆,在座的60多个清华大学本科生没有一个人能说明白如何读出这些外事活动中的新闻价值。“欧洲还有没有共产党国家?”我问学生。“没有了。”学生们回答。“白俄罗斯是个什么样的国家?美国和西方最不喜欢的欧洲国家,除了俄罗斯,就是白俄罗斯。西方仍然视白俄罗斯为共产党国家,一直在琢磨各种办法在这个国家搞‘颜色革命,把白俄罗斯变成第二个乌克兰”。我说:“如果新华社或《人民日报》记者把这个背景加到新闻里,这条新闻的价值就提升了。”
第二条新闻是习主席会见塞尔维亚领导人。一讲到塞尔维亚,我们不仅想到南斯拉夫,如果你有一点历史知识,你也会想到德国在欧亚大陆上的地缘政治野心。一战之前,德国为了崛起,搞了个柏林经伊斯坦布尔到巴格达的铁路项目,借此实现奥斯曼帝国和奥匈帝国联合,并借此拿下塞尔维亚的地中海出海口。德国当年在这个地区没有修成铁路,但是,今天中国出口的第一条高速铁路正是塞尔维亚,而且中国还控股了希腊最大的港口比雷埃夫斯港。中国购买希腊的比雷埃夫斯港以及修建连接中东欧到地中海的巴尔干丝绸之路高速铁路,表明中国虽然在积极开通建设或规划多条连接欧洲、西亚的铁路,但是中国并不认为欧亚路桥可以取代海上丝绸之路。清华新闻学院的学生是否具备知识,能看懂这一层的新闻背景吗?没有这个知识背景,新闻学院的学生就看不出其新闻价值,更不能有新闻嗅觉和新闻敏感。
第三条新闻是习近平主席会见吉尔吉斯坦领导人。关于这条新闻,我给学生解释说: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但是,中国学生从中小学就听说过张骞出使西域的故事,张骞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但是,张骞出使西域的地区是今天的哪儿?正是吉尔吉斯坦和阿富汗。吉尔吉斯坦的费尔干纳谷地古称大宛。费尔干纳谷地今天跟中国有什么关系?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中国一直在规划并寻求从新疆喀什修一条穿越天山,经费尔干纳谷地到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最终连接土库曼斯坦和伊朗的铁路。如果经过费尔干纳的铁路建成了,等于张骞凿空的西域再次开通,今天的“一带一路”就算成功了一半。但是,吉尔吉斯坦是西方在中亚搞“颜色革命”的第一个国家,迄今动荡不安,人民生活极其贫困,到处流浪打工,甚至偷窃,快成了现代吉普赛人了。近代史上,新疆的动乱和疆独,如阿古柏的入侵和叛乱,就是从费尔干纳的浩罕发起的。中国领导人与这个国家的领导人的会见,既有“一带一路”上的意义,更有政治上和新疆维稳的意义。
今后的新闻工作者,应具备人文学者的底蕴与积淀。人文学者可以用他们历史的、哲学的、文化的和跨文明的眼光,超越狭隘的个人情感和偏见,不会执着于其确信的某种东西和既定的或暗藏的议题,而是尽量把发生的事件建立在全部事实和历史大背景下, 做出客观的报道。国际传播和新闻教育的培养目标是面向各行各业的“准学者”或“准专家”,是站在各行各业一线的知识性、普及性文章的寫作者和新闻工作者。
李希光系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注释」
①学而时习:《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总书记要求下大气力》,求是网,http:// www.qstheory.cn/zhuanqu/2021-06/02/c_1127522717.htm,2021年6月2日。
②李潇君:《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 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中国网,http://www. china.com.cn/opinion2020/2021-06/16/content_77572101.shtml,2021年6月16日。
③《习近平给〈文史哲〉编辑部全体编辑人员回信》,新华网,http://www. xinhuanet.com/politics/2021-05/10/c_1127428314.htm,2021年5月10日。
④中国在这三个议题上在面向西方舆论宣传中很被动。从特朗普到拜登的一系列涉华政策讲话看,中美关系好像已经走出了“Tiananmen”的阴影。但是,3T在今天变成了2T+X+H——西藏、台湾+新疆+香港。
⑤引自作者参加首届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讨会时对爱泼斯坦发言所作的记录。
⑥同⑤。
⑦李希光:《汪道涵把新闻教育推向对外传播大舞台》,《对外传播》2010年第12期,第25-26页。
⑧胡钰:《国格、人格与体格——谈谈早期清华的教育传统》,品略图书馆,https:// www.pinlue.com/article/2020/09/1914/5111244194944.html,2020年9月19日。
⑨同⑧。
⑩梁士纯:《梁士纯文存》,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5页。
责编:吴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