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庆奇的诗

2021-11-11 14:07范庆奇
边疆文学 2021年4期
关键词:马尔康苍山海子

范庆奇

洱海边看鸟

几只海鸟由湖里飞到枯枝上

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浪花

在这么巨大的水面上

漂浮的鸟儿就像白色塑料袋

更多的时间他们只在水里

随着水纹的方向任意流动

不得不说我有些羡慕它们

起码拥有这片水

拥有飞翔和落下的本领

走在水边,很少能捡到海螺

只是每当夜晚,那一阵一阵的波浪

敲击着月亮的银币

那些鸟在芦苇丛中窃窃私语

多么静的夜晚

除了海浪声,再也没有什么是响的

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用诗歌的形式呈现

苍山之上

苍山脚下,天空是远的

只有借助外物才能看清一朵云

四方涌来的游人争先爬上山顶

他们极目远眺,想看清一座城市

从苍山上往下看,城市变得渺小

那踽踽而行的人就像蚂蚁

在大地的心脏上搬运石块

唯有山间的庙宇是广大的

接受善恶美丑的人前来跪拜

常年生活在水边的人

习惯了海风吹拂脸颊

习惯了以一泊水照亮自己

高原上没有海,人们便把想象融入大湖

许多人一生都没有走出高原

也没能见一见海的本来面目

只能站在苍山上,朝水流的方向望去

冬天的阳光

十二月下旬的季节,许多地方大雪纷飞

而楚雄,阳光像是冲破牢笼的野兽

从天空倾巢而出

行驶在烈阳中的火车

燥热、烦渴

找不到一洼泅渡的水塘退热

远处的山上桉树像是卫士

守护着这片红色的土地

近处的水田已经干涸

一些稻茬兀立其间

一些重新种上了蚕豆和豌豆

有两个老人弯腰在田里锄草

旁边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土墙房村庄

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残败破旧

这样的村庄我见得太多了

里面住着许多留守的老人

子女都去了外省打工

在不寒冷的冬天,他们不需要什么

常常把粗糙的手伸在阳光下揉搓

嘴里念着儿女的冷暖

诗人的海子

趁春天去一趟海子的怀宁

那里已经春暖花开

走在021 县道上,路旁不知名的树

冒出了嫩芽

它们生长在一所诗意的房子周围

自然要比别的草木多懂一点人间悲悯

两年前去青海,几次辗转到达德令哈

那天晚上下起了小雨,高原上格外冷

走在街上,故意没有打伞

细碎的雨丝落到肩上

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被吸走

突然间我停在了十字路口

开始幻想海子当年是否也从这里走过

这个荒凉的雨夜,我看见海子在雨水中

一次又一次复活

今夜,我在海子的德令哈

又一个今夜,我在海子的怀宁

火车开始鸣笛

一个忧郁的青年走上了轨道

他缓慢的步调与快节奏的火车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许多东西变得越来越快

就像生命,也想快点结束

夜色还伏在空中,月亮已经坠落

青年决绝的瞳孔里没有不舍

他已经来过这个美丽的人间

曾经拥有,便不想执着下去

他缓慢地躺下,甚至觉得铁轨是温暖的

闭上眼睛,怀抱着喜爱的书

他睡去了,和一个诗歌的时代

果敢的死去是令人难以忘记的

他的诗句替他永久地活着

每年春天,我们书写纪念他的诗

这如花瓣掉落之多的诗一次次提醒着

曾经有一个年轻的伟大诗人来过

众多的人模仿他

在草原、荒漠上写诗

年轻人用他的诗去获取一次爱情

可是又有多少人记得

他的爱情是悲惨的

海子死了

他变成了诗歌的象征

我们一直在追寻活着的意义

而他过早懂得了人间的秘密

死亡即是生命的重生

皖河、珠流河、高河和人形河围住了这座城市

沿江平原与皖西山区造就了这里

走在这片诗意的土地上

不禁会想到海子

是怎样一片秀丽山河养育了悲情的诗人

黄梅戏的音调萦绕在耳

孔雀东南飞的典故感励多少痴情人

这是海子自幼接受的熏陶

炊烟袅袅升起的村庄

金黄色的麦田,以及象征希望的大海

怀宁给了海子一个诗人该有的宁静和幻想

他为此劝我们做一个幸福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是天真的孩子

没有经历人间冷暖

他的眼中只有美好

在外面遭遇了欺骗和憎恨

他累了,心爱的人离他而去

俗世让他愤恨,对人间已无留恋

去了那么多地方,走了那么多路

最终还是选择了结束年轻的生命

他用鲜红的血写一首未完成的诗

山坡上开满了野花

春天活着,海子没有死去

又一次远行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外漂泊

班车和火车成了我最久的伙伴

我在两种交通工具之间进行城市的切换

说实话,我分不清两个城市之间有什么不同

就像我分不清两滴水之间的质地

可我偏执地爱上了离开

记得有一次,雨下了一夜

山上冲下来的淤泥堆积在村口

爷爷站在淤泥中间目送我离开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是何其的自私

舍弃了一个老人晚年的渴望

又一次远行,我打电话给爷爷

他说在外吃东西要注意,口罩要戴好

这几句话他说了无数遍,怎么也说不烦

而他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

马尔康:梭磨河水从胸中淌过

该用虔诚的信仰来讲述一条叫梭磨河的水

蜿蜒在高原之上,蓝天之下

这里的人用它淘米、洗菜

以及饮马、喂牛……

长久的岁月中,它修炼与《空山》对话

在峡谷里,寻得一片肥沃的土地

建房,开垦,栽种一片青稞

从此,有个美丽的地方叫马尔康

一条河是一粒轻盈的雪花

将自己从雪山中掏出

流转过一座又一座青山

日夜聆听大藏寺里的经声

梭磨河有了慈悲,化作洁白的哈达

将自己献给马尔康

沿着潮湿的石板往上走

鹧鸪山下,梭磨河水响彻山谷

卓克基土司的府邸静默伫立

低矮的土墙镌刻历史的痕迹

写着六字真言的玛尼石

在风中讲述一段感人的史话

我小心地抚摸每一块石头

希冀从中窥探出些许前世的断章

写出属于马尔康的诗行

出走多年的那个人

携带一身的风雪回来

他站在深青的山坡上

掉下一滴属于游子的泪珠

红色的瓦片,鲜明的图腾

随风飘动的经幡

这就是他安详圣洁的故乡

落日如同巨大的幕布挂在梭磨河上

火焰点燃山里的傍晚

梭磨河在黄昏中怀抱马尔康

从远处摇摇摆摆地走来

悲壮、遥远、辽阔……自然

我想这才是马尔康的辞调

适合每一个凡尘中人到此静坐思考

或者落下人世间幸福的眼泪

注:《空山》为阿来先生的作品。

黄昏之时

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老人站起身

他抖抖了黄昏的灰尘,展平大衣的下角

杵着拐杖走出了这个小公园

他和我一样每天都会来这里

我们能认出彼此,却从不说一句话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

公园里跳舞唱歌的人越来越少

有夕阳的日子也少了

我知道西伯利亚的冷风即将来临

湖面会结上一层薄冰,树叶会枯黄掉落

接连几天我去公园,不见那个老人

别人说,他死了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

此后的某个黄昏

另一个老人又坐在那张椅子上

我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无比恐惧

这暗藏在星星后面的死亡

无不牵扯着我们顺从的神经

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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