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杰
一只壁虎在屋檐下张望
灰褐色的身体没有什么特别
它只是一只小小的壁虎
一只吃蚊虫的小动物
在傍晚出来觅食
想起它断开的尾巴
与迅疾的奔跑
它的生活是一件灰色的事
想起它不能被打
与奶奶再三的叮嘱
灰色更加清晰
想起老屋灰色的墙面上
它钻入裂缝里
消失的样子
它丢下的尾巴甩动在空气中
一只蚂蚁在匆匆赶路
它摇动着触须
沿墙根不停地走着
遇到一块朽木,它轻松地爬过
遇到白色的塑料袋,它轻松爬过
遇到一滩污水,它停下来
摇摇细细的触须,爬上墙面绕过
这一切,它都轻松自如
它对高大的东西,有自己的办法
我们不会理解
一只微小的蚂蚁
内心有多么强大
它好像只在食物面前
抬起头,不说一句话
嘴唇微微抖动,像一个站在食品橱窗前
偷偷咽口水的人
站在光秃秃的围墙下
抬头看它,除了斑驳的墙面
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只蚂蚁向上爬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条蜈蚣停在那里闻着啥
什么都没有。除了墙缝
什么都没有。除了墙缝中长大的槐树
什么都没有。除了墙头上晃动的几棵狗尾草
什么都没有。除了我和围墙
什么都没有。
我走到那里时
一只麻雀艰难地跳入绿化带
它本来坐在那里,一面翅膀摊在地上
有红色的血迹
它正警觉地看着周围,冷风把它的羽毛吹得翻了起来
现在茂密的绿化带遮住了冷风
它凄厉的叫声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我很想过去帮帮它,但面对一种疼痛
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麻雀就这样在绿化带中叫着
我除了听它把内心的声音释放出来
什么都做不了
我远远地走开,避让一颗痛苦而无奈的心
爷爷带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时
对面硬座上坐着一个小姑娘
她梳了两条麻花辫子
在唱一首我没听过的歌曲
她边唱边打拍子,她妈妈在身边
边打拍子边露出迷人的微笑
她的两条麻花辫子随着头甩来甩去
但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
看着窗外飞奔的田野,靠在爷爷怀里睡着了
这个曾经的小姑娘,是不是
还在唱着我听不懂的歌曲,还梳着
两条麻花辫子,她露出迷人微笑的妈妈
是不是还在给她打拍子,还坐在她身边
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想起了带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的爷爷
已经过世了三十年,出殡时摇晃的棺椁
还在我记忆中
没有停下来
就我们俩——
在一片寂静中,我大声喊叫
我要让玻璃产生裂缝
让寒冷的风从锯齿形的缝里钻进来
刮我的脸,让幸福树
甩动绿油油的叶子,还可以晃动枝干
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还要沿着椅子
爬上一座心中的山坡
让灰色的鞋印,高高在上
我的远方。我牵出的一匹马
它粗壮的马蹄线条那么动人
我要骑上它,扬起前蹄
甩动有力的马尾,奔向你
你沿着洁白的墙壁
默默地走着
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中还没有钟声响起
我还是在墙壁边沿停了下来
我和你朝着窗户望去
阳光已经红透,并缓缓转动
我靠着椅子,与你
降落到干净的语言中
我偶尔想着有这么一只麻雀
在无人光顾的树林里
鸣叫。它的声音非常清脆
它脚下的树枝非常牢固
树枝上的几片落叶
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掉落
沿着风的方向,留下踪迹
我偶尔想着的这只麻雀
在树林的边缘,阳光能照亮它
月光能照到它,它圆圆的黑眼睛
满足地张望着
风翻起它软软的绒毛,又轻轻地放下
它抓紧脚下牢固的树枝
仿佛所有的力量与叫声
都来自脚下那根牢固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