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串
社交媒体的年代,虚拟和现实是无缝衔接的。取代全天候被动娱乐的是我们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娱乐品,这就是社交媒体的本质。并且我们是在消费者这个虚幕下被消费着,被消费着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注意力,我们的精神。每天刷着微博微信抖音各种社交媒体,不光是在被别人的精雕细琢后的人工形象轰炸,同时也在扭曲的自我形象中迷失。
妈妈成为我的妈妈之前是她最自在肆意的时光,有时候我会想妈妈如果可以不用成为我的妈妈,是不是会更好。
她读莫泊桑,读王朔,然后把《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夹在我小时候爬梯子也够不着的书架最顶层,那一层还有几本碎花布面的十六开本相册,里面照片大多被她用蓝墨水标注了时间和零星几句俏皮话。从她高中穿桃红色的毛衣倚在玻璃橱窗边笑眼盈盈地望向鏡头到穿着浅蓝色碎花裙子被同学簇拥着站在大学门口的合影。我细说不来,但总觉得透过塑封的她的眼睛里藏着一片灿烂的夜宇。
我也在怀念一些简单,一些卖东西不需要讲情怀也不需要讲故事,也不用等一年半载的预售买什么都不用关注这个关注那个的时代。那时候楼下面包坊还不是动辄几十的价格,用蜡纸包着的面包也不会有人来排长长的队,弄堂里的树荫底下有阿婆切开西瓜分打牌的邻里和我们小孩每人一片,明星还不是除了发广告和营业自拍就只会转发祝福祖国繁荣昌盛的假人,网友评论也不用仔细斟酌每个字眼后还是选择带上一串长长的求生欲括号。
写日记是我为数不多坚持了好久的习惯,像在跟自己说悄悄话。最开始把这些写在侧边带密码锁的硬壳笔记本里,把在学校传的纸条和妈妈白天给我买的蝴蝶结发夹连带着晚上在阳台数的几颗星星都锁进薄薄的几厘米。
之后用很花里胡哨的厚本子,最擅长用很长很夸张八个形容词堆叠的排比句写我的喜欢,还把地摊文学上看到的段落认认真真抄下来。
直子说,在我的心中,有一片我想把它称之为“童话森林”的小小的地方,整天想着它都成了我的癖好。那片森林,一片漆黑,总是有风呼呼地吹过。不过,像月光似的,常常会有微弱的光照进来,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里头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原因,住在里头的,几乎都是孤独、纯洁、笨手笨脚而又不善于处世的东西。
而我七岁那年,如果有朋友圈,应该是这样的:今天上课传小纸条被老师发现,但是回家吃到的西瓜特别甜(配图剪刀手丸子头,抱着半个西瓜笑得很傻兮兮)。到后来就完全变成装成熟的臭屁小孩,假装对拿了竞赛奖赢了比赛毫不在意、表面上对哈利波特嗤之以鼻其实暗地里在挥舞中性笔偷偷背咒语。可是不管到几岁我都还是很喜欢写明信片,喜欢最后签上日期郑重地署名,喜欢想象你收到的样子,买的明信片和信纸大概可以写情书写到下辈子也写不完。
“小时候,是他们带我翻墙放火上树演宫廷戏。之后,他们和我做同桌,教我作弊和我打架又在每次考试的配合中握手言和。再之后,他们和我谈恋爱,看电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发一条短信都能让我高兴一宿,他们教我如何接吻,再一起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门口罚站。再再之后.....他们和我亲热,相爱,再互相伤害,离开,再回到对方身边,周而复始,从未厌倦。这个过程中教我分享,自私,暴躁,平和,淡漠,付出,索取,耍赖,讨人欢心和令人厌烦等,我生活中需要和不需要的一切。”
记忆里有好多个夏天,大概已经是六七月份了,蛮热的,那天自习下课大家走出教室,我穿了豆绿色的连衣裙经过长廊,在想待会儿去小卖部买一罐七喜还是可乐。他靠在树底下,抬眼看到我就走过来跟我说,他们刚刚都在说你今天穿的好看,我想来看看有多好看。
我不太记得当时具体的情绪了,但是感觉空气里的每个粒子都膨胀炸开变得清晰了起来,直球是我心里永远的第一名,没有那么多顾左右而言他,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口是心非,感觉一起的每个瞬间都温暖透亮。无论是十八岁的以前还是以后都会很喜欢的,那种永远的少年。
我真的喜欢鲜活真实的人,我珍视每一份认真热切温柔纤细的情绪,我想我对中学时代的那些纸条和信件抱有类似的特殊感情可能也是这个道理。(所以的确攒了好几鞋盒了也一张都没舍得丢)
要死了,我爸爸还在用一指禅练拼音打字的速度和研究ps的图层样式,他的女儿却又开始听小学mp3里艾薇儿的skater boy一不小心又开始old school。
“总是要跟上时代的么,你讲慢点我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