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会成为对世界有一定影响的漫画家,很大程度要归功于我的早教。
我爸爸是乡民代表会秘书,全乡书法第一,是乡下的“文化人”。我四岁左右,他开始教我写字,写“蔡志忠”或“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孔乙己”……快四岁半时,我学会了写字,也学会了看书,还从爸爸送给我的小黑板上,找到了人生之路——我发现我很爱画画,也很会画。
那时候我就决定,只要饿不死,我就要画上一辈子。
每个小孩都是天才,只是妈妈不知道;每个人都可以比当下厉害一百倍,只是自己不相信。我妈妈倒是知道我是个天才。
初中二年级的暑假,我给台北的出版社寄出了四页我画的漫画。为了显示我很专业,我还先去打听了真正的漫画要用的稿纸、墨水、画笔以及字应该写的位置。
再后来,我接到了台北出版社寄来的一封信,他们说可以请我当漫画家,月薪300块,提供吃住。我非常高兴,跟我妈妈说:“妈妈,我明天早上要坐早班车去台北了”。妈妈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要我至少跟爸爸知会一声。
我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爸爸平时很严肃很少讲话,吃完饭他就躺在藤椅上看报纸,我当时站在他背后:
“爸,我明天要去台北。”
“去干嘛?”
“画漫画。”
“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
“那就去吧。”
我讲了14个字,他讲13个字。我没有走到他前面,他也没有回头看我。
第二天我就搭6點20的首班车去了台北。当时我坐在火车的最后一节,最后一节有个门,门那里有一根铁,我把脚放在底下,看着一直倒退的轨道,看着不断远去的故乡,我心中大喊:“从此不回去了,从此不回去了。”
到台北后,我搭了三轮车到光华商场去跟对方碰头。来人就看到一个小孩,身高不比皮箱高多少,问我:“你就是蔡志忠?”我说:“是啊,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他就带我去睡觉的地方。
那里条件很差,房间大概4平方米,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双层床,连我在内睡四个人,拥挤到两个人坐着两只脚都会撞到,但我很兴奋。
第二天清晨大概4点多,我依稀听到鸡鸣狗叫、鸟叫、十字路口卡车发动的声音、汽车按喇叭的声音。我闭着眼睛想:“哇,我现在是漫画家了。”高兴得不得了。第一天开始,我就画武侠漫画,每天画到凌晨两点,丝毫不知疲倦。大概是看我异常勤奋,老板第一个月就给了我两倍的薪水。三个月后,我就去了台湾最大的出版社,那里有八十几个漫画家。
我常说,每个人要提早想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不要等到所有学业都完成了才决定自己要做什么,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所以,做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很小就开始思考你这辈子要拿什么混饭吃,思考你人生的“那把刷子”是什么。
人要一辈子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情
1981年,我创立了龙卡通公司。之后的几年里,我的公司拍摄了《七彩卡通老夫子》《乌龙院》等卡通电影,其中,《老夫子》还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卡通电影长片奖。
那时,龙卡通是亚洲最厉害的动画公司,一个月可以赚25万台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问自己,我每个月只花5000块台币,为什么要去赚25万?那时候我财富自由,已经拥有3个很好的房子,银行也有860万台币存款,但我一天的生活费才不到20块台币。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切割生命去换取名利。1984年4月22日,36岁的我关闭了龙卡通公司,只身前往日本,重新成为漫画家。
当时有很多人不理解我的行为,觉得我可以开着公司,让员工来管理。我老婆也问我为什么去日本画漫画就要关闭公司。我回答,追两兔一定不得一兔。
日本最有名的漫画家是手冢治虫(本名手冢治,漫画家、动画制作人、医学博士),代表作有《铁臂阿童木》《怪医黑杰克》。我去日本的时候,手冢治虫已经往生了。但当时还有一个有名的漫画大师叫千叶彻弥,他画过《好小子》《小拳王》,画各种运动,是日本的漫画天王。
我怎么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很难办到。因为我是中国台湾人,那时日本人看不起东亚人的漫画、美国漫画,他们尊重的是英、法、德等国家的漫画。我无论再怎么努力,可能都无法成为日本伟大的漫画家之一。
我常说:学历是铜牌,能力是银牌,人际关系是金牌,而思考能力才是王牌。
我最厉害的能力就是逆向思考。
蔡志忠要成为日本最伟大的漫画家是不可能的,那么什么作品才能让全世界的出版社都来排队抢?问题的关键不是你作为一个漫画家想要画什么,而在于读者想要看什么。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我的日文和画故事漫画的能力当然比不上日本的故事漫画家,但我中文比日本漫画家好多了,故事漫画不如他们,但哲学漫画一定没人能赢过我。
从9岁起,我就开始广涉世界上所有的哲学书籍,像印度的《吠陀经》《奥义书》《薄伽梵歌》,中东诗人米鲁的诗集等等。三省堂书店里有《韩非子》《孙子兵法》《老子》《庄子》《孔子》《孟子》《三国志》《水浒传》《封神榜》……但我选择了画《庄子》。因为我觉得我的生活就跟庄子一样,不在乎破衣烂衫,习惯以真面目示人。
于是我打稿打了八十几张就去挑战日本的讲谈社。讲谈社是日本最大的综合性出版社及版权持有者,与集英社、小学馆并称日本出版界的“漫画三雄”。
经过协商,我所有的漫画都在讲谈社出版,最终销量接近27万本。
在此之前,没有哪个外国漫画家能在日本漫画界把销路做到如此漂亮。并且,后来日本所有的漫画家都对我改口称为“先生”,这是尊称,意味着把我当成跟他们同样水准的漫画家。
不要在意我们有100万样事物输给100万种人,要在意我们有哪一样赢过全世界。换句话说,人一辈子要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情。
(摘自“华夏基石e洞察”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