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烨：长大了，也简单了

吴净净

在演艺圈摸爬滚打20多年，刘烨迎来了四十不惑。这份不惑中，有个人的成长，有事业的積淀，更有家人的支持。

刘烨变了，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活跃！他说：“可能长大了吧！”

与之前爱玩爱闹的“火华社社长”确实不一样了，现在的刘烨似乎更愿意待在作品里。就像拍摄前些日子刚刚上映的《守岛人》一样，他现在可以花一年多的时间待在一个角色里，这部电影、这个角色影响了他很多。如今的他更希望守住内心，守住表演的初心。

不过，说起他“小鹿一样的眼睛”，他开玩笑回“现在老鹿一样”，仿佛又恢复了调皮本色。他一边调侃自己“心态老了”，一边表态“刘烨老师可努力呢，一直在努力地拍一些东西”。

过了40岁之后，刘烨长大了，也简单了，陪伴家人，用心生活，然后努力去拍出让自己和观众都满意的作品。

有一种承诺像《菊花之约》一样美

疾风扑面、巨浪席卷的潮头，有一座孤寂的小岛，还有一抹坚毅的身影，这抹身影是刘烨扮演的王继才—守岛卫国32年的“人民楷模”。

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在没水没电没信号的环境下生活30多年？这是刘烨第一次来到开山岛时的感慨。2019年底，《守岛人》导演陈力带着刘烨等主创到开山岛去采风。

在内陆出生长大，刘烨在纪录片里看多了“海岛风光”，对那里有一种遥远又浪漫的想象，所以去之前还挺激动，上了岛才发现，一切都跟原来想象的不一样，“很震撼”。没有浪漫，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和恶劣的天气。

开山岛面积仅0.013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足球场大小，岛上条件非常艰苦。王继才生前是江苏省灌云县开山岛民兵哨所所长，与妻子王仕花以海岛为家，与孤独相伴，把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祖国海防事业。2018年，以身许国的王继才不幸离世。

刘烨跟王仕花聊了很长时间，“她聊的都是俩人的家长里短，每天都是重复一些简单的事情，但是重复了几十年的话，你就觉得特别有力量”。

他记得王继才的儿子王志国跟他讲：“刘老师，你跟我父亲的性格很像，我相信你能演好。”这带给刘烨很大压力。189本日记、368面国旗、11680天出勤……在王继才32年的守岛生涯中，有刻骨铭心的遭遇，也有难以言说的困难，却都难以被外人知晓。

在走近人物的过程中，刘烨也慢慢被人物的至诚至纯打动，“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对王长杰（灌云县人民武装部部长）的承诺，就像中国古代故事‘菊花之约，坚守承诺，哪怕豁出生命。当然也有他和妻子的爱情，这是他的另一个精神支柱。王继才是一名党员，这也是党员自身的要求，党员对党性的坚守。”还有使命感。他讲起片中一个情节，“每天升国旗和降国旗，200多面国旗是被大风撕碎的，但他坚持这个仪式30多年，使命感在激励着他，我相信，每一天重复的过程也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精神力量。”

“菊花之约”出自明代冯梦龙《喻世明言·范臣卿鸡黍生死交》，说的是“以死赴会，只为重逢把酒赏菊”。因为想起一年前的约定时已经迟了，为了坚守信约不惜自尽，“听古人说，人不能日行千里而鬼可以，便拔剑抹了脖子，乘阴风前来赴约”。看到王继才的故事，刘烨想到了这个典故。

“演员很难碰到这样的角色”，所以，听说有这样一部电影来找，刘烨就表示，“一定要拍，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许诺很简单，生活中每个人都会许各种各样的诺言，大的小的，“但是用一生去坚守一个承诺，去做一件事情，我觉得很伟大”。

为了角色，承受肉体和精神的折磨

刘烨生在电影之家。父亲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灯光师，母亲是长影厂职工，住在长影厂宿舍，上的是长影厂子弟学校，用他的话说，“人特别多，像一个小社会一样，关于童年好玩的记忆都跟长影厂有关。”

拍电影对他来说是一件特别熟悉的事，走入这个行业也有一些顺理成章的意思，从小看着《上甘岭》《英雄儿女》《董存瑞》这样的电影长大，英雄情结便种下了，“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对这样的电影角色充满向往”。

成名之后，刘烨出演过很多主旋律作品。演过硬汉、志愿军、空军教官，还在献礼片《建党伟业》《建军大业》中扮演过毛泽东，在电影《钢铁的意志》里演战斗英雄……但演守岛人跟之前扮演伟人和英雄的经验不一样，“这次的人物原型离我们很近，之前也扮演过一些历史上的人物，很多事离我们远，只能通过一些影像资料或图片去了解。王继才是2018年逝世的，他的事迹都特别清晰，怎么去还原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为了真正走近“守岛人”的生活状态，在烈日下暴晒成了每天的必修课。刘烨也确实晒黑了，但到了拍摄现场，他发现自己的沧桑程度跟当地真正风吹日晒的人还是有巨大差别。当地渔民告诉他：“你要想晒得快，就把海水抹在身上。”确实很快，但对皮肤伤害也大，浑身上下包括脸全都爆皮了，一撕就是一大片……

因为角色跨度几十年，怕自己太胖会显老，每天收工的时候，刘烨就带着三条忠犬在海边跑步，每天还要练习上下灯塔，“因为是真人真事改编，所以我们在表演、拍摄上也要尽量还原真实生活，电脑特效做得少，风吹日晒雨淋包括摔跤、划伤，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事实上，为了角色折磨自己，刘烨也并不是第一次。演《硬汉》时，为了演好退役军人“老三”，他增重40斤。而这次饰演“守岛人”，从体验生活到上岛拍摄，花了一年多时间。就像刘烨说的，现在花一年多时间拍一部电影的剧组，其实还挺少见的。

准确诠释人物的精神特质对他来说更是挑战。“对一件事情的坚守，这种内在的力量感最难把握。”一方面，他觉得很幸运，可以参与一部讲一个人一生的电影，从年轻演到老去，塑造一个完整的人物，在表演上会有施展的空间。但同时，对他来说也有压力。

记得拍第一场戏，导演让他演了27条，“我当时有点儿蒙，因为演了好多年戏了，超过十条已经很少了。不光是我，其他演员也碰到这样的问题”。因为这次导演要求的是“无表演的表演”，要尽量还原真实的生活。

做演员时间长了，会习惯给角色设计一些小细节，但这种设计毕竟是“设计”，而导演追求的是一种像纪录片一样的拍摄方式。所以，如何呈现最自然的表演，成了最难的事情。刘烨有时候会“羡慕”戏中妻子的扮演者宫哲，“她是非职业演员，所以演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最真实的、最本能的，当时跟宫哲一块儿演戏压力挺大的。”他笑言，宫哲呈现出来的状态，有的时候把他们职业演员给“出卖”了。

刘烨记得有一场戏，女儿辍学去海鲜市场打工来分担父母的压力。拍摄那天，导演一直不让他出现，不想让他看到前面的准备。后来把他带到现场让他看到那一幕，“女儿在垃圾堆一样的海蛎子壳上爬来爬去，去找能用的，手划破了满是血……我自己的女儿也跟戏里的女儿差不多大，当时一下就崩溃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导演赶紧叫停，因为王继才如果被这样的事情打垮，他就不是王继才，就不可能在岛上坚守32年……

刘烨见过王继才大女儿的手，“就像一位老人的手，整个是肿的，有各种虾、螃蟹、贝壳的划痕，是不可逆的。”那种震撼和复杂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述。

一直努力想得到大家认可

刘烨一直觉得，当演员最幸运的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去体验不同的人生，有时比较短，一两个月，有时比较长，像《守岛人》前前后后一年多。这期间，他会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人生，也体会到不一样的经历，“自己在生活中再碰到一些事情可能就没那么纠结，这会潜移默化影响自己。”

当然，也不是说要“看破名利场”，他笑说现在就是正常走，“刘烨老师可努力呢，一直在努力地拍一些东西，一直在努力地想得到大家的认可”。

这些玩笑话让人想起曾活跃爱闹的刘烨。前几年，他是微博上活跃的“火华社社长”，也是真人秀中的人气嘉宾。但这几年，在综艺越来越热的大环境下，他却愈发低调，微博上也少见他的搞怪发言，“我以前有一段时间挺闹腾的，就是愿意逗，现在毕竟四十几岁了，有点儿耍不起来了，可能长大了吧”。

现在的他，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自己的作品中，泡在剧组里。他也知道演员需要曝光，需要热度，前些年他还曾担心过，如果半年不出来，观众会不会把自己忘了，也有过患得患失拼命接戏的阶段。2003年，他连着拍了9部戏，那时候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糟糕，2001年得奖后就特别害怕观众把自己忘了。但现在的他可以坦然说一句“不太担心”，毕竟这位“影帝”这些年在作品上有很多积淀。

家庭安定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妻子安娜总跟他讲：“电影不出名不红不挣钱都没关系，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妈妈也跟他说：“你开心就好，别太累。”他明白，演员是自己这辈子要做的事情、只能做的事情，“一辈子把一件事做好就挺好了”，想通这些反而不慌了，也不跟自己较劲了，不会非要去演不适合的角色来证明自己了。

现在，他希望可以“拍一部是一部”，而不先考虑作品会不会有市场或有商业价值，“像《守岛人》这样实实在在讲人物的电影，对一个演员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可能没有商业片市场好，但对演员来说是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这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幸福就是和家人在一起

刘烨曾多次讲过他跟妻子的恋爱经历。当他身体和精神都“生病”的时候，是法国籍妻子安娜治愈了他。

刘烨失眠的那几年，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往前赶，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但没有得到快乐。是安娜让他懂得慢下来。她告诉他工作和生活一定要分开，在他休息时，带着他满世界旅行。是安娜治愈了他的失眠、焦虑。他说：“我睡不着。”她回：“那我陪着你，你不睡我也不睡。”她就这么陪着他。神奇的是，那天他10点就睡着了。也是安娜给了他一个安定美满的家庭，互相欣赏，共同成就。在安娜的陪伴下，刘烨度过瓶颈期，成功转型。刘烨也全力支持身为歌手、摄影师和话剧制作人的安娜，她出演的舞台剧《犹太城》主题曲MV就是刘烨执导的。

两人的一双儿女诺一和霓娜也是颇受观众喜爱的“星二代”。之前刘烨曾带他们参加过真人秀，两个小朋友圈粉无数。节目结束后，孩子回归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刘烨偶尔也会在微博分享他们的动态。谈及孩子的现状，刘烨的语气中忍不住有小骄傲，“我媳妇儿给我录过儿子的一些表演，弹钢琴、弹吉他，太帅了！”回想起自己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泥巴、爬树呢。

说到诺一《西游记》十级学者的称号，他也解释过，“我小时候看的四大名著小人书连环画，我爸都给我保存着，我就拿给他们看”。当然，他也会根据孩子的兴趣让他们上一些兴趣班，就像自己小时候是在家庭里耳濡目染爱上表演一样，“他以后也可能走这条路，当然他会比我有太多先天条件，比我帅多了，是吧？”

生活中，他和太太坚持不在物质上富养孩子。“不要那么早让他们没通过努力就得到许多东西，这对孩子的成长不会有任何帮助。”他记得有一次跟孩子外出，孩子可以准确地认出各种车是什么牌子，“我觉得不好，他们这么小就知道‘这个是好的，那个是贵的，不利于孩子成长”。

刘烨喜欢带孩子运动、露营、攀岩，“我闺女特别喜欢攀岩，儿子喜欢踢足球、打篮球，周末还会带他们去长城”。

很多人提到教育内卷，刘烨的态度是“不用有压力，就是做自己，我们都很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父亲或母亲，就会不自觉地假装”。言传身教很重要，对一个男人来说，“你是一个丈夫、儿子、爸爸，把自己这些工作做好了，自然而然地就活成了正能量”。所以，在刘烨看来，父母可以大大方方做自己，让孩子看到真实的样子，“對我来说，他们只要做到不撒谎，尊重别人，就挺好了”。